馬春風能想到的問題,日本人怎麼可能想不到?
不論是張嘯林,還是俞葉豐,巖井英一都已協調憲兵司令部,派了一個小隊的憲兵,親自在他們的身邊保護。
只是一個班,又不是一個團?
比殺起季雲卿來,確實增加了不少難度,但方不爲也並非沒有一丁點的辦法。
除非這兩個,能一直窩在家裡不出門。
季雲卿一死,張嘯林就被嚇破膽了。
二十多年前,正是因爲結識了季雲卿,張嘯林纔到的上海,也是季雲卿幫忙,他才能在上海灘活下來。
就連投靠日本當漢奸,也是兩人商量後,一起決定下來的。
張嘯林當了漢奸之後,又攛掇自己的親家俞葉豐,也當了漢奸。
三十年代,有人將上海灘所有的幫派頭目集合在一起,列了一本《英雄譜》,俞葉豐排第五。
前三自然是三大亨,第四是季雲卿,第五就是俞葉豐。
三大亨中,杜月生應委員長之勸,離開上海,躲到了香港,黃金榮則藉口年事已高,精力不濟,閉門不出。
只有張嘯林,認爲日本人勢不可當,國黨已成了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信心百倍的投靠了日本人。
看張嘯林竟然把自己的勸告當成放屁一樣,委員長惱羞成怒,當即就下了除奸令。
那個時候,上海纔剛剛淪陷,南京保衛戰都還未開打。
時任上海區長的陳浩秋和王興恆,前赴後繼的對張嘯林展開了刺殺。
但因爲計劃不嚴密,再加勢單力薄,最終沒有一次成功。
這也更加助長了張嘯林及季雲卿的囂張氣焰,認爲軍統的除奸團,不過如此。
但季雲卿一死,張嘯林就笑不出來了。
季雲卿有多怕死,身邊的警衛力量有多強,張嘯林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都能被人悄無聲息的殺死在睡夢之中,近四十號保鏢,連屁的作用都沒起到?
換成自己呢?
整整兩夜,張嘯林沒合一眼,他甚至安排了十幾號槍手,晝夜不離的守在自己的身側,就連吃喝拉撒,也是就地解決。
除此外,他還請求日本人,想搬到日佔區,住到漢奸雲集,除派遣軍司令部和憲兵司令部,警衛力量最爲強大的愚園路。
但日本人怎麼可能會答應?
如果答應了張嘯林,其它的漢奸怎麼辦?
日本人不是讓他們來當大爺的。
真要這樣幹了,等於是在火上澆油,證明日本人對租界的掌控程度爲零,會人爲製造出更大的恐慌情緒。
日本人絕對不會答應的。
但也不能不保證張嘯林的安全,所以,巖井英一與上海日軍憲兵司令商議後,給這些有名有姓的漢奸,每一個都派了一個班的日本憲兵,貼身保護他們的安全。
日本憲兵不是青幫的流氓,日本人特訓的狼狗,也不像季雲卿的狼狗那麼容易對付。
但方不爲照樣有辦法。
此時,他就在張嘯林的府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張嘯林沒有一丁點想招待方不爲的心思,但又不得不耐着心的應付着。
怎麼說,前期也收了人家那麼大的禮,再者,此時的齊老闆,不但已是上海灘的新起之秀,更已成了日本人的座上賓。
他還指着日本人保命呢,所以齊老闆親自上門,張嘯林自然要親自出面接待。
就是陣勢有些猛。
方不爲正和張嘯林喝着茶,一副老友暢談的模樣,但那是不去看四周十幾個槍手的前提下。
不大的客廳,窗邊,門邊,甚至張嘯林的身邊,全都站着壯漢,個個敞着衣襟,一隻手按在槍柄上,一副隨時拔槍的架勢。
除此外,院子裡,樓門口,甚至是會客廳門口,全都站着實槍荷彈的日本憲兵。
方不爲感覺,自己好像進了古時白虎節堂的刀斧陣。
再看張嘯林,臉上雖然擠着笑,但雙眼無神,眼皮時不時的就會不由自主的抽動一下,明顯是精神極度緊張的模樣。
方不爲暗暗冷笑。
張嘯林已經被嚇破膽了。
彆着急,馬上送你上路。
方不爲適時的表面出來了一絲不太適應的情緒,一杯茶沒喝完,就提出了告辭。
“小店定於四月十八開張,屆時會在百樂門,略備幾桌酒席,到時還請張師兄賞個薄面,務請蒞臨……”
“齊老闆放心,這個面子肯定是要給的……”
張嘯林嘴裡打着哈哈,心裡則罵着:終於要滾蛋了。
不知道爲什麼,從齊希聲進門,到離開,張嘯林一直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齊希聲離他越近,他這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好像齊希聲就是來殺他的一樣。
方不爲道了聲謝,又把一張大紅金字的請柬放在了桌子上。
張嘯林只把方不爲送到了會客廳的門口,甚至連門都沒敢出。
“非常時期,還望齊老闆勿怪!”張嘯林乾笑着抱了抱拳。
“理解,理解!”方不爲感同身受的回道。
看方不爲下了樓,張嘯林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
見了鬼了?
齊希聲一走,自己心驚肉跳的感覺,就奇蹟般的消失了?
難道是齊希聲這王八蛋來的不是時候,犯了風水?
張嘯林擡起頭,看了看黃曆:
四月初一,諸事不宜,餘事勿取……
特別是“忌會親友”那四個字,刺得張嘯林一陣眼暈。
齊希聲你個王八蛋,爲什麼偏偏要在今天來。
“備香!”
張嘯林一聲厲吼。
他決定燒柱香拜拜佛,去去晦氣。
……
按照中村的建議,齊希聲的這個醫藥公司,自然是越早開業越好。
但中國人的講究太多,胡守成堅決不同意齊老闆隨便就選一個日子就開業的草率行徑,專門託人,請了個據說是在上海灘極有名氣的風水大師,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