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許久之後,蔡媽才顫抖着回了一句。
“左右都是死,何必死到臨頭,還要硬繃着呢?”方不爲又低聲說道。
“死……爲什麼要死……”蔡媽驚怒異常,雙眼瞬間變成了腥紅色,“方參謀?”
“嘖!”方不爲呲了呲牙。
看來還真不是蔡媽乾的。
蔡媽很恐懼,也又驚又疑,但卻沒有露出心虛的表情和眼神。
方不爲也能看出來,蔡媽的這些反應,都不是裝出來的。
從昨天夜裡十一點多開始,到現在足有二十四個小時,這十幾個人一直都被嚴密控制着。
中間還經歷過審訊,套問,反覆質證。若不是宋夫人強烈干涉,連刑可能都會上好幾遍。
問了那麼多與委員行程相關的問題,反應再慢的人,也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事。
哪一個不緊張?
直接被丟在南京,更或是全部滅口,也不是不可能。
這也就罷了,家人是不是也會受牽聯?
在如此極端壓力之下,在生死之際,連方不爲自己都沒把握做到滴水不漏,更何況沒受過專業的訓練的普照通人?
蔡媽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若時間充足,他有的是辦法驗證蔡媽的沒有說實話,但現在這種情況,他只能快刀斬亂麻,只能憑第一感覺判斷。
他這已經算是好的了。
若換一個人過來,全殺了又能怎麼樣?
方不爲這麼做,也難免會被林尉錢大均,更或是委員長置喙,認爲他是婦人之仁。
真當“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句話是開玩笑的?
方不爲腦子裡轉着念頭,又附在蔡媽耳邊說道:“不要說話,好好坐着吧……”
蔡媽腦子裡已經攪成了一團漿糊,哪裡敢反駁,只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方不爲轉身走向了司機。
聽到蔡媽說“爲什麼要死”這句話的時候,司機的心臟已經縮成了一團。
要死了,要死了……
“我……我……你……憑什麼綁我們……”司機語無倫次的叫道,“我什麼都沒幹……”
一句話,十來個字,不但帶着顫音,連音調都變了兩次。
遇到這樣的局面,怕纔是正常的,哪個還在強自鎮定,就說明有問題。
若只憑這一點,並不能說明司機有問題。
方不爲又看了看司機臉上的血跡。
與蔡媽相比,司機就有些慘了。
額頭上有一個大口子,還在不停的往外滲着血。
這十二個人裡面,就屬他傷的最重,其它的,至多也就是捱了幾耳光。
方不爲一瞅就知道,這是被用槍柄砸的。
“怎麼回事?”方不爲扭頭問着衛兵隊長。
“稟報方參謀,他剛纔要搶槍……”衛兵隊長回道。
搶槍?
方不爲猛的一頓,若有所思的看着司機。
昨天夜裡審訊的時候,方不爲還爲他做過心理側寫。
聰明,穩重,反應快。
這樣的人,怎麼會做出搶槍的舉動來?
這一隊衛兵的身份可不普通,是委員長的貼身侍衛隊,飛機裡坐着的人又不是不認識。
別看衛兵只是個隊長,但級別卻和方不爲平齊:少將。
他的頂頭上司是黎鐵漢,職級是中將,但職位也只是個組長而已。
所以司機肯定能想到,衛兵隊長是受了委員長的鈞令,纔會如此對侍他們,哪裡來的膽子搶槍?
方不爲猛的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麼容易,輕輕一試,就有人露出了馬腳。
“我沒有……”司機的臉色一白,急聲辯道,“我只是本能的掙扎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槍盒……”
“呵呵……”隊長冷哼了一聲,“我剛到他身邊,還沒來的及動手,他就撲了上來……”
傻子都知道,司機這是真的狗急跳牆了。
方不爲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司機的眼神微微的一躲閃。
“不錯!”方不爲繼續說道,“你猜對了,這架飛機上,就只有你們,而且馬上就要起飛了……”
沒等方不爲說完,司機的臉色突然一變,從煞白就變成了青灰。
方不爲一聲長嘆,又看了看林尉。
不用浪費時間了,司機的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他自己。
不看包括蔡媽在內的其他人,雖然也在害怕,但還是一臉懵逼的模樣。
只有司機猜了出來,爲什麼衛兵要把他們綁在飛機座椅上。
既便是要查內奸,不應該是去審訊室,更或是刑訊室麼?
委員長這是要……讓他們這些人做替死鬼。
正因爲泄秘人是他,所以司機比任何人都知道的多,更推測過委員長會如何解決,更或是應對。
“我……我沒有……不是我……”司機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嘴裡大喊大叫,就跟瘋了一樣。
林尉的眼神變的異常冰冷。
既便已確認有人藏在飛機場對面,嚴密監控機場動靜的時候,林尉心裡還是存了一絲僥倖:這應該是日諜機關大撒網,派人監視了南京城的每一處機場……
但事實很殘酷:真的有內奸,還是貼身服侍委員長和宋夫人的人?
豈不是說,只要司機願意,分分鐘就能要了委員長的命?
這比黃浚案的性質嚴重無數倍。
林尉已經能夠想像到,委員長知道後,會氣到發瘋的樣子。
他,錢大均,黎鐵漢,乃至王世和,又會迎接何等程度的怒火……
“押下去吧!”
方不爲微微一偏頭。
衛兵隊長點了點頭,抽出一條毛巾,捂在了司機的臉上,司機雙眼暴突,雙腳猛踢,但至多一分鐘,就昏迷了過去。
兩個衛兵拖起司機,從行李艙的後門跳了下去。
方不爲又走到了機艙的最前面,正對着所有人:“首先,我代委員長及宋夫人,對大家說一聲謝謝……
也感謝諸位爲黨國做出的奉獻……你們的名字,終究有一天,會被刻到光榮榜上……”
說這幾話的時候,方不爲一臉虔誠,甚於帶着些悲悽。
停頓了兩三秒,方不爲又大手一揮:“送他們上路吧!”
一羣衛兵撲了上來,人手一條毛巾,上面散發着乙醚特有的氣味。
再蠢的人也反應過來了:自己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