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爲一直想不通,都已經上了三五八回當了,爲什麼委員長還不死心?
淞滬會戰時,既便腦子都快打出來了,但委員長依然沒有絕了讓國際力量干預的想法。
先是找英美。
英美兩國,特別是美國人覺得,過早干涉中日之戰,肯定會提前得罪日本人,這與美國的根本利益不符。
所以不但沒有答應調停,反而埋怨國民政府擅起爭端。
委員長又轉過頭來找蘇聯。
蘇聯倒是答應出兵東北,側面牽制日軍。
但直到南京淪陷,委員長也沒有等到蘇聯援兵的影子。
最後只能找老牌盟友德國。
奉元首阿道夫之命,大使陶德曼斡旋於中日政府之間,謀求停戰與和平。
一想到這裡,方不爲就想冷笑。
若不是太過相信德國人,淞滬會戰至少少死十萬士兵。
林尉雖然沒說談判爲什麼失敗了,但方不爲卻知道一些。
日本答應停戰,但前提要求是:以蔣委員長爲首的國民政府,必須無條件向日本政府投降。
委員長底限再低,也沒辦法答應這一條。
縱觀中華幾千年,不戰而降的亡國之君有幾個?
這也算是絕了委員長不多的一絲念想。
當然,這還不算最後一絲。
兩年後,王兆名發佈豔電,日本扶持汪僞政府時,那纔算是絕了委員長謀求向日本妥脅的最後一希望。
之後,到了珍珠港事件前夕,日本與國民政府也有過一段短暫的對峙非戰時期,但那不算妥脅,而是委員長看到越是抗日,中共的武裝力量越是強大,便想借着日本人的手,玩驅虎吞狼那一套。
不過沒堅持多長時間,太平洋戰爭就爆發了。
連金主大爺都下場了,國民政府哪裡還敢和日本人眉來眼去?
也是那個時候,民國政府纔跟在美國人的屁股後面,正式對日本宣的戰。
反過來再說,爲何其他人一致建議棄守南京,就只有委員長和唐生志兩個人覺得南京必須要守一守?
就是因爲他們兩個人太過相信德國人了,認爲德國那般強大,日本人肯定要給幾分面子,不會真的攻陷南京。
所以其它要員都走了,委員長依然還留在南京。
現在滿意了吧?
“真是記吃不記打!”方不爲暗暗的罵了一句。
沒辦法再提前疏散百姓了,方不爲頓時覺的有些無所事事。
“通知邊從軍,把船都藏好了!”方不爲交待道。
這六條船,他是拿來有大用的,不止只是用來在開戰前疏散百姓。
“我們的船誰敢動?”葉興中自信的說道。
方不爲的身份今非昔比,身爲頭號狗腿的葉興中自然是與有榮焉。
“你知道個屁?”方不爲罵道。
他可是記得,唐生志真幹過破釜沉舟的事,不然南京一戰,怎麼可能死那麼多的人?
正因爲是四戰之地,所以南京纔不好守。
也正因爲是四戰之地,若是沒有足夠的兵力,根本沒有辦法對南京形成有效的包圍圈。
老百姓要是想逃,完全可以從西北兩個方向離開南京。
之所以會死三十萬之多,是因爲破城的時候,這三十萬人,全都被圈到了內城,而且唐生志好像還將所有的船全都沉了江……
等於日本人只是包圍了方圓十幾公里的南京內城,就將這三十多萬人包圍了進去。
方不爲認爲,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前萬不要大意,一定要存好了……”方不爲又不放心的交待道。
“明白!”葉興中應了一聲。
交待完船的事情,方不爲又交待葉興中,直接把他送到八十八師駐守的雨花臺。
方不爲依稀記得,宋元良就是唐生志召開最後一次軍事會議之後,連師部都沒有回,就直接跑掉了,然後八十八師譁變,最後釀成了慘劇。
所以,必須先要把宋元良給盯緊了。
爲了不讓宋元良起疑,不讓宋元良懷疑自己是專門來盯着他的,方不爲着實花了不少心思。
他以四海商行的名義,捐贈了部分物資,全部拉到了雨花臺。
汽油,棉被,軍服,糧食……甚至弄來了一批凍肉。
八十八師上下無不對方不爲交口稱讚。
宋元良甚至私下裡找過方不爲,說是能不能弄幾輛軍卡來。
方不爲一聽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小車底盤太低,只能走公路,哪裡有卡車逃起來快?
這個王八蛋,果然早就想着要逃命了。
方不爲哪裡會讓他如願,隨便找了個藉口就糊弄走了。
雨花臺在南京內城以南,雨花門就是以此命名的。
結果小車剛剛開始鐘山山口的下馬刺坊,就被衛兵給攔了下來。
林尉剛打電話過來,讓衛兵通知方不爲,委員長有令,晚上八點,師級以上軍事長官,準時到衛戍區司令部臨時指揮部開會。
林尉是怕方不爲亂跑,萬一沒人通知他,會錯過會議。
方不爲只是少將,手下只有一個營,本來是沒資格開這種級別軍事會議的。
但架不住他名頭太響,而且還是督戰官。
決定方不爲留守南京之時,委員長就考慮過,要不要給方不爲提一級臨時職務。
直接被方不爲給拒絕了。
再提,可就是中將了。
開什麼玩笑?
自己才幾歲?
方不爲可不想這麼早就被人當成靶子。
高調做人,低調做事纔是正道理。
“師級以上軍事會議?”
方不爲一聽,就猜出來了個大概。
讓德國人調停的希望破滅了,委員長就沒有留在南京的必要了。
留下做什麼?
與南京共存亡麼?
簡直是笑話!
臨走之間,委員長怎麼都要見一見留守南京的將領,講一講大義,提一提士氣。
正好,方不爲也準備認一認人……
七點半,方不爲就到了原鐵道部辦公大樓地下室。
原來的指揮部,原本是在牯嶺路21號的唐公館,也就是方不爲中午去過的城防司令部。
但三號晚上,日軍爲了製造恐惶,派飛機對南京城零星轟炸的時候,一枚炸彈不湊巧,落到了唐公官的院子裡。
怕整個指揮部被一鍋,唐生志連夜讓其餘人員搬到了鐵道部大樓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