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年代稍顯久遠的公寓樓,雖然外表比較破舊,但裡面的設施還算齊全,衛浴空調都配備了。而且它臨近商業區和醫院,交通業也比較便利。最重要的是它的租金不高,所以雷洛熙一眼便相中了這間公寓。因爲行李很少,雷洛熙簡單的打掃了一番,便搬進了公寓樓。
屋主是個獨居的老人家,名叫索菲亞,今年六十多歲。她的兒孫都不在身邊,所以把屋子租出去也算討個人氣。雷洛熙的隔壁鄰居也是個租客,不過是一大家子。有一個男主人帶着一雙兒女和妻子。顯然那個婦人有着熱情好客的性格,雷洛熙搬來的當天,她不僅幫忙打掃還邀請雷洛熙去她家吃晚餐。耐不住婦人的盛情雷洛熙只好應邀吃了這一頓晚餐。
在閒聊中雷洛熙瞭解到,男主人叫做洛克爾,是一家外貿公司的經理。女主人叫做珍妮佛,是一個護士。他們的一雙兒女是龍鳳胎,今年五歲了。大兒子叫湯姆,小女兒叫做惠妮。這兩個小傢伙都是人小鬼大的鬼靈精,一頓飯下來把雷洛熙逗得合不攏嘴。看着這麼和諧的一家人,雷洛熙不禁感嘆自己找了一個好鄰居。
定居後不久,雷洛熙在附近的花店中找到了一份營業員的工作。花店不大,只有老闆和雷洛熙這個店員。老闆是個華人,名叫張泉靈,正因爲和雷洛熙是老鄉,他對雷洛熙格外親切人情。不過,花店雖小卻五臟俱全,這裡的鮮花品種豐富,也十分新鮮,老闆插花的手藝更是一流,好似施了魔法一般,各異的花朵經過老闆的包紮,總能顯現出其不意的效果。
在這個寧靜的小鎮子中生活了一個月有餘,雷洛熙漸漸融入這裡的安寧,祥和中。生活簡單,卻不失溫馨,忙碌而快樂充實。這是雷洛熙從前從未感受過的祥和與寧謐。打打殺殺勾心鬥角的生活似乎成爲了遙遠的記憶,看着普普通通的鄰居,看着忙忙碌碌的花店老闆,看着街坊家可愛的孩子,雷洛熙切實的感受到平淡生活的樂趣,心也慢慢沉寂下來。雷洛熙很感激上蒼,在一切喧囂之後可以找到這麼一個安靜的住所,過着如此安寧的生活。
牀頭邊的腦中嘟嘟嘟地響起,朦朦朧朧間雷洛熙按下鬧鈴,開始了她一天的生活。簡單的洗漱之後,雷洛熙穿好衣服,從冰箱中拿出雞蛋和麪包,給自己準備了一頓營養早餐。
雷洛熙出門的時候正好趕上隔壁的珍妮佛帶着兩個孩子去幼兒園。兩個小鬼看到雷洛熙後即刻纏住了她,一個拉着她的衣服,一個抱着她的腿撒嬌道:“洛熙姐姐,你什麼時候給我們講故事啊?上次那個大鬧天宮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吶!”
“是啊,是啊!”另一個小傢伙也跟着附和,“洛熙姐姐,陪我們一起玩吧,講故事!”
“喂,你們不要鬧了,洛熙姐姐要去上班。”珍妮佛抱歉地看着雷洛熙,又轉頭瞪着兩個小傢伙。
雷洛熙則彎下腰,捏了捏湯姆的臉蛋,輕聲說道:“要我給你們講故事可是,不過……你們有聽媽媽的話,沒有挑食嗎?”
惠妮一聽馬上舉起了小手指着湯姆說道:“哥哥沒有吃胡蘿蔔!昨天晚餐的時候他把胡蘿蔔都挑了出來。不過,我全部都吃下去了!”
“惠妮真是個好孩子。”雷洛熙笑着揉了揉惠妮的額頭,“今天晚上我一定給你講故事。”
一旁的湯姆聽到後明顯急了眼,拉扯了雷洛熙的衣角,急忙辯解,“我只是不吃胡蘿蔔而已……我要聽故事,洛熙姐姐,我要聽故事……”
“湯姆,聽話,不要你這麼纏着洛熙姐姐。”珍妮佛敲了敲湯姆的額頭。
小傢伙頓時委屈地咬住嘴脣,捂着自己的額頭,眼看就要哭了出來,“可是……惠妮也……不吃青椒啊……爲什麼就是我……”
雷洛熙蹲下身子,輕輕撫了撫湯姆的額頭,說道:“湯姆,男子漢大丈夫是不能哭的哦。”
“我……沒哭!”湯姆倔強的擡起頭,把眼眶中的淚水給忍了下去。
“這纔是好孩子。這樣吧,今天晚上只要你吃掉胡蘿蔔,洛熙姐姐就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湯姆望着雷洛熙,似乎正在猶豫。
“我今天要繼續講美猴王的故事哦,惠妮,對不對?”雷洛熙衝
着惠妮微笑。
小女孩即刻興奮地拍手:“對!我要聽美猴王!”
湯姆這下終於着急了,拉着雷洛熙的衣角,連忙說道:“我吃!洛熙姐姐要給我講故事!”
“嗯,乖孩子!好了,快點跟着媽媽去幼兒園吧,別遲到了。”雷洛熙親暱着摸着湯姆的額頭。
一旁的珍妮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兩個小東西真是會麻煩人……抱歉,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不礙事的。陪着這兩個鬼靈精其實挺有意思的。”
“今晚就到我家吃飯吧,我準備了你喜歡的披薩。”
“這……”
“哎呀,就這麼決定了。你還要幫我看着這個傢伙吃胡蘿蔔吶!來,孩子們,和洛熙姐姐說再見。”珍妮佛笑着拍了拍雷洛熙的肩膀,帶着兩個小傢伙走出了公寓樓。
望着一大兩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邊,雷洛熙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邁步前往附近的花店。一路上,街坊鄰居都和雷洛熙親切地打着招呼,雖然搬來不久,雷洛熙已經和他們打成一片。
十多分鐘後,雷洛熙在一間造型別致的藍色小屋前停下,這裡便是雷洛熙工作的花店。簡單的打掃一番後,老闆張泉靈來到了花店中。張泉靈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微微有些瘦,長相比較清秀。他是個高材生,來美國定居多年,在一家研究院工作。開這所花店完全算是興趣所在,並不圖賺錢多少。他爲人不錯,對雷洛熙也十分客氣。
“洛熙,等會兒有客人來取貨,你幫我把這些包裹一下。”
“好嘞。”雷洛熙接過花束,用粉色的折紋紙着手包裝。
“今天送貨的人來過了嗎?”張泉靈一邊泡茶一邊詢問。
“還沒來,估計下午會到。”
“嗯,到時候你清點一下。”張泉靈點點頭,抽出了剛剛拿回來的報紙,翻看起來。雷洛熙忙活完手中的活計後,把包紮好的花束放在一邊。
“對了,洛熙,你在國內的時候聽說過左翼集團嗎?”張泉靈忽然詢問道,雷洛熙的心猛然一顫。
“啊?”
張泉靈指了指手中的報紙。猝不及防地,左煌弦的照片映入眼簾,雷洛熙不禁倒退一步。
“你怎麼了?”察覺到雷洛熙的不對勁,張泉靈放下了報紙。
“沒……沒什麼……”雷洛熙慌忙擺擺手,“我對左翼集團不是很瞭解。”
“哦,是這樣啊……”張泉靈似乎有些失望,他看了雷洛熙一眼,繼續解釋道:“最近左翼集團在國內的商界異常活躍,可以說是風生水起。我買了它的股票。最近左翼集團還收購了溫氏集團,你不知道?”
“啊……那個,我對財經方面的新聞不太清楚。”雷洛熙不動聲色地避開張泉靈的眸光,拿起水壺給花兒灑水。
張泉靈繼續低頭看報,嘟囔道:“你別說,這個左翼集團總裁還真年輕啊,而且長得不賴。我們研究院的那些小丫頭們經常把左煌弦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吶。”
“是嗎……”
張泉靈看到雷洛熙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便岔開了話題,“對了,洛熙,你最近打算回國嗎?”
“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我過一陣子有個年假,可能要回國一趟,花店就麻煩你照顧一下了。”
“放心,我一定會打理好的。”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花店門口來了兩位客人,雷洛熙放下水壺,上前招呼,結束了和張泉靈的交談。
午飯過後,張泉靈離開了花店,而雷洛熙則悄悄拿起了那份中文報紙。報紙上左煌弦的照片刊登在顯眼的位置。他微微挑眉,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他的眉眼,他的口鼻都是雷洛熙記憶中的摸樣。雷洛熙的雙手輕輕地在報紙上摩挲着,可惜,手中上的觸感只是光潔沒有溫度的紙張。
愣在那裡很久,雷洛熙纔回過神來。她小心翼翼地把報紙收藏好,放在儲物櫃中。那裡,已經擺放了厚厚一沓報刊,都是有關左煌弦的。
雷洛熙鎖上儲物櫃,用雙手拍了拍臉頰,輕聲說道:“吶,雷洛熙,你別再犯傻了。”
晚間六點,雷洛熙帶
着一些水果來到了隔壁珍妮佛家。兩個小傢伙一看到雷洛熙都趕忙撲了上前,纏着雷洛熙一起玩電動車。珍妮佛並不打算讓雷洛熙幫忙做飯,雷洛熙只好和小傢伙們一起玩到開飯。
今天的晚餐異常豐盛,一看就是珍妮佛精心準備的。可惜,雷洛熙剛剛吃了兩口就感到噁心,反胃。她看着餐桌上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不願意打擾他們的興致,又勉強吃了一些。可惜,胃部更加難過。
珍妮佛顯然察覺到雷洛熙的異常,輕聲詢問:“怎麼,晚餐不合胃口?”
雷洛熙搖了搖頭,臉色難看,“不是……胃有些不舒服……”
“你臉色很差,要不要去看醫生啊?”珍妮佛擔心的說道。
“我……沒事……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雷洛熙說着起身,三兩步走到洗手間中。胃部不斷地翻騰,伴隨着劇烈的噁心感,雷洛熙忍不住乾嘔起來。
“咚咚——”
門外的珍妮佛一邊敲門,一邊關切地說道:“洛熙,你真的沒事嗎?我看你似乎很嚴重的樣子。洛克爾已經準備了車,我們一起去醫院吧。我工作的那家醫院離這裡很近。”
雷洛熙原本想拒絕,可是話到嘴邊,又是一陣噁心。她也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樣的情況從前幾天開始就有苗頭了,今天最嚴重。
十幾分鍾後,雷洛熙跟着洛克爾來到了醫院。檢查了一番後,醫生丟給了雷洛熙一個震驚的結論。
她懷孕了!
望着化驗單,雷洛熙感到一陣眩暈。她怎麼會懷孕?孩子?這時雷洛熙想都不敢想的問題,可是此刻,這個恐懼卻在雷洛熙的心中一點一點的放大,直到佔據雷洛熙整個心臟。
這個月的例假還是沒有來,雷洛熙本以爲是勞累過度推遲了幾天,可是現在看看手中的化驗單,果然就是懷孕的徵兆!
這麼說,那個孩子豈不是……左煌弦的?除了那一夜,她不可能有其它懷孕的可能!
想到這裡,雷洛熙癱坐在走廊上。洛克爾有些擔心地看着雷洛熙,在他的印象中,雷洛熙是沒有丈夫或者男友的。
“那個……洛熙?你還好吧?我知道你們中國女孩很注重這些……不過,我這裡,有很多單親媽媽,我們對她們都很友好,很熱情,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雷洛熙衝着洛克爾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謝謝,我知道。”
“那……現在呢?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
雷洛熙遲疑地看着婦產科的科室,雙手捏緊拳頭,又緩緩放鬆。單反幾次之後,雷洛熙終於起身,“我們回去吧。”
洛克爾點點頭,一路把雷洛熙送回了家。坐在沙發上的雷洛熙並沒有開燈,她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地呼氣。新鮮的氧氣濾過肺部,通過心臟傳遍全身。雷洛熙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儘量保持冷靜。
孩子是上帝賜予每個父母的精靈,可惜此刻的雷洛熙真的能夠擁有嗎?她能留下這個孩子嗎?
生活總是這樣充滿變故,即使是在完美的預設也躲不過上帝的捉弄。雷洛熙閉上眼睛,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腹部。這是個在錯誤的時間,降生在錯誤的地點的精靈,她不能留下他,所以……
雷洛熙緩緩起身,從皮包中泛出藥丸。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着,藥丸差點沒有抓穩。這一秒鐘的時間似乎比一個世紀都要漫長。雷洛熙感到自己幾乎用盡了全部的氣力才下定決心!
晨曦的光芒照亮整棟公寓樓,雷洛熙緩緩地從睡夢中醒來。她披上保暖的外衣,開始爲自己準備早餐。
在爐火上煎好雞蛋,雷洛熙把蛋殼丟棄在垃圾桶中。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垃圾桶裡還有另一樣東西,那顆沒有被雷洛熙吃下去的藥丸!
沒錯,雷洛熙要生下孩子,要生下屬於她和左煌弦的孩子。或許她和左煌弦的故事已經結束,但上帝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給她丟下,這個孩子就是最好的禮物。
她要生下他,養大她,教育他,塑造他。想到這裡,雷洛熙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笑意。沐浴在晨曦的光芒中,雷洛熙整個人都鮮活起來。這是她的新生活,屬於雷洛熙,也即將屬於她和孩子的新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