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調術士 626章 你們管,還是不管?
“在商言商”這則幾乎無可非議的經商信條,身爲萬通物流集團、萬通快遞公司董事長的蘇成,不可能不明白。
從最早否決萬通快遞融資發展的方案,到後來恰到好處地把握住時機,與各投資方開始接洽談判,萬通快遞成立不足兩年,就在此次融資中迅速增值數十倍,蘇成玩兒得這一手心理拖延術,可謂是爐火純青,起到了決定性的商業作用。僅憑這一點,肖振就不相信,蘇成看不透當前事態的利害關係,會單純地去用小農憨厚朴實的良善思維,站到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
那麼,他現在爲什麼會如此淡定到近乎愚蠢?
答案只有一個。
蘇成最爲信任的兒子蘇淳風,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可是肖振怎麼想,都想不透在這件事中,蘇淳風能有什麼翻盤的可能——憑藉他在奇門江湖上的威望,憑藉他在奇門江湖上的人脈資源,和那些與他關係要好的江湖宗門流派世家的龐大財富,或者,憑藉他個人的術法去以力破巧,以恐怖的殺伐震懾所有參與到此次事件中的勢力麼?
如果蘇淳風真是這麼想,這麼去安排的話……
肖振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萬通快遞融資事宜出現問題,使得蘇淳風再想去任何地方籌措資金,都很難做到,畢竟沒有誰會傻乎乎地把動輒數億的龐大資金,投入到一個明顯要垮掉,且牽連多方強大勢力鬥爭的快遞公司中。更何況,一旦萬通快遞牽涉到了幾起刑事案件,莫說草莽江湖勢力,就算是現實社會上的權勢豪門,也會退避三舍。譬如此次肖家,原本無論遇到多大的壓力,仍舊沒有下定決心反手針對萬通快遞,可知曉了趙山剛所犯牽涉到萬通快遞的幾起案件被人抓到了證據,並且很清楚在更加強橫的勢力刻意干涉和威懾下,肖家想救也救不了,這纔會很果斷地從自身利益出發,對萬通快遞下手。
可肖振又非常清楚,蘇淳風此人城府極深,且聰慧絕倫深諳厚黑之道,絕不至於做出如此淺薄的對策。
但肖振實在是想不出,蘇淳風能有什麼辦法,幫助萬通快遞渡過這一劫。
如今對於蘇家,對於萬通快遞來說,最好的辦法,只能是狠下心來,在遭遇到四家投資公司以趙山剛的犯罪證據做威脅時,果斷地搶先一步向警方舉報趙山剛,不論己方有沒有證據,先一步把萬通快遞及公司高層,從幾起刑事案件中摘出來,能不能摘乾淨另說,起碼這樣的表態,能搶回到一點主動。而這樣的主動,雖然面對佈局周密已然開始收緊的大網,只能拖得一時,仍舊無法保全萬通快遞最終的歸屬,但可以讓萬通快遞的市值跌不到破產的最壞局面,如此一來,等到最終蘇家和其他股東不得不放手萬通快遞時,還能夠多多少少地留下些餘錢,而不是幾年辛勞一場空,落個負債累累的悽慘下場。
除此之外,肖振實在是想不到,蘇淳風還能有什麼辦法。所以,即便是懷疑石林桓可能會對蘇淳風透露內幕消息,肖振除卻內心的一絲愧疚之外,並不擔心蘇淳風會翻盤,也不擔心蘇淳風猜測到肖家是幕後主使者,因爲此次諸多隱秘消息,肖振連石林桓都沒有告知,哪怕是被石林桓通過諸多表象猜測到了內幕,並告知了蘇淳風,那又能怎樣?事情到現在,雖然算不得定局,但蘇淳風如果敢於去不擇手段地翻盤,那麼他不但不可能成功,反而會承受更大的損失。
更何況,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蘇淳風敢報復肖家?
就算是他心生恨意,恐怕也只能恭恭敬敬地來懇求,希望得到肖家的救助。
真到了那一步,或者說這件事結束之後,肖家應該多少扶持一下蘇家,以彌補內心的愧疚吧?肖振暗暗想着,旋即心中苦笑,可能整個家族,也只有自己會心懷愧疚,家裡人,包括受到蘇淳風直接救助的堂伯肖全景,又怎麼可能在事關家族利益的問題上,對一個小小的草莽術士蘇淳風,心懷什麼愧疚呢?肖家,太清楚小小鄉野之地出身的蘇家,除卻蘇淳風一身術法和在奇門江湖上闖出的名望之外,現實社會中根本談不上有什麼根基背-景,那個曾經的平陽市市委副書記,平陽市官場不倒翁陳獻……不說其早已退休多年,就算是仍舊在平陽市官場留有幾絲關係網,又能怎樣?還不是有了肖家隨手的扶持幫助,那些屬於陳獻一系的平陽市官場人物,才能夠起復麼?
所以,在豫州省能夠隻手遮天的肖家眼裡,陳獻的影響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而肖家這幾年對於蘇家,對於平陽市官場陳獻一系人馬的扶持幫助……和這次事件,可以相互抵銷了吧?
想到這裡,肖振心頭愧疚減輕了許多,他猶豫一番後,正色說道:“既然淳風有這樣充足的把握,那麼,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過完年後,天茂集團希望能夠將持有的萬通快遞股權,以低於當前市值百分之三十的價格,轉讓。”
蘇成聞言皺眉,道:“這次協議規定,五年之內任何股東的股權不得以任何理由變更轉讓,而且五年之後,董事會股東的股權轉讓,也需要董事會討論通過,公司董事會有優先購入權。當然了,協議中有規定,可以以低於市值百分之六十的價格對內轉讓股權,但我覺得,天茂集團的資金再緊張,還不至於到出售萬通快遞股權的份兒上吧?”
“私下轉讓,而且是轉給蘇董事長你個人名下。”肖振坦然道:“消息對外不公開,而且您是除卻萬通物流集團之外的第一大股東,是萬通物流集團和萬通快遞的實際控股者,這樣的股權轉讓,沒有威脅到您的控股權,反而增強了,從協議條例上來看,完全可以打個擦邊球,說得通。再者說了,您同意,天茂集團同意,董事會上應該能夠通過,畢竟,這樣的股權轉讓沒有影響到其他任何一方。蘇董事長,以咱們之間的交情,您不至於真的要讓我以低於市值百分之六十的價格轉讓吧?”
“好了好了,這件事過完年再說,啊……”蘇成打了個哈哈,但神色間顯然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驚喜激動。
肖振略顯失望,也不好再接着說什麼,起身告辭。
他看得出來,蘇成已然動了心——誰都會動心,從簡單的對話中,蘇成想必已然在心裡盤算着天茂集團的底線,是百分之三十還是百分之四十,甚至百分之五十……至於天茂集團爲什麼要售出股權,那是天茂集團的事情。而蘇成個人,如果能夠藉助其兒子蘇淳風,籌措到幾個億的資金,把天茂集團的股權買入手中的話,以當前萬通快遞的市值,輕輕鬆鬆就賺到手幾個億啊。
然而肖振並不知道,就在他走出辦公室之後,蘇成的臉色就陰沉下來,立刻給兒子蘇淳風打去電話,將剛纔肖振的想法告知蘇淳風,然後說道:“淳風,肖振和天茂集團,似乎預見到了萬通快遞要發生變故,纔會在當前情況下,不惜捨棄股權和幾個億的利益,也要把股權轉給我們。”
“您這樣處置挺好,不答應,但也別完全回絕,一切等過完年再說。”蘇淳風道。
“你那邊……”
“元宵節前,我們做決定。”
“好吧。”
……
掛了線,蘇淳風擡手輕捏額頭,心中不禁嘆息——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希望,等待着肖振能夠回心轉意,即便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沒有了回頭路,至少……肖振主動向他解釋一下,只要有足夠的理由,證明肖家確實是有苦衷,不得已才這麼做,那麼,蘇淳風願意原諒肖振,原諒肖家。
不是他不恨,而是肖家的地位太高,權勢太大。
他不願意,也不敢拿着全家人的幸福安穩生活,甚至是身家性命,去和肖家拼一場。並且,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他不得不抱有一份情義,一份希望,在這件事,以及以後,肖家還能夠幫得上忙。畢竟,這是一個現實的社會,蘇家和萬通物流集團,身後有肖家這樣的一棵大樹,就是一份安全的保障。
“我沒得選擇了,不是麼?”蘇淳風面帶微笑地看向羅同華,又看了看坐在辦公桌後面表情冷峻的武鑑,武局長。
羅同華神色平靜,卻是一言不發。
武鑑面帶微笑地說道:“這是商業競爭,不論手段多麼歹毒卑劣,但沒有嚴重觸犯法律,即便是有違法,也應該上訴至法院去解決問題。這,可不是我們這樣的部門能夠插手的,事實上,在所有的國家機關部門、單位中,我們部門的權力和影響力,是最小的,甚至對於現實社會來講,我們沒有絲毫權限,但相對奇門江湖,我們部門又是獨立的存在,有着絕對的權限。萬通快遞的事情,雖然如你所說,是奇門江湖恩怨,是幾方勢力針對報復你的,但他們沒有違反法律,也沒有違反奇門江湖的規則,更沒有施術害人。所以,你找到這裡來,實在是找錯了地方,我們幫不上你的忙。”
“唔。”蘇淳風點點頭,道:“其實我這次考慮再三之後,才決定找羅教授,又到這裡和您面談這件事,首先當然是希望,官方能夠給予一定的幫助,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畢竟牽涉到了國外的術士勢力進入我國。其次,我也考慮到這種事情,你們不方便插手,所以我覺得有必要提前向羅教授,還有您彙報一下,在我沒有更好的方法去解決當前困境,或者說,在我想盡辦法去解決此事的過程中,很可能會爆發術士之間的鬥法衝突。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我希望,能夠得到您和羅教授的理解,畢竟,我這算是提前向官方做了報備的。”
武鑑笑着看向羅同華,語氣不善地說道:“瞅瞅,果然不愧是奇門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蘇淳風,這話裡話外,就帶着點兒威脅咱們的意思了。”
“對不起,如果我剛纔的話讓您產生了誤解和不快,我很抱歉,但我絕對沒有脅迫您和官方的意思,也沒這份膽量。”蘇淳風很認真地說道:“自從入京城,到京大求學,開始無奈之下接觸並涉足奇門江湖,至今已經三年半了。我不是一個妄自菲薄的人,無論是被逼無奈還是年輕氣盛多次一時衝動,但在奇門江湖上,我畢竟還是闖出了一些名聲。與李全友教授那次衝突過後,這段時間我經常會認真地反思,這幾年我多有頑劣桀驁,而羅教授一直都在耐心地迴護、批評、勸導、教育着我,讓我不至於狂妄自大誤入歧途,想來一件件事情的背後,不止是羅教授的寬宏大度,官方,武局長您,也對我多有容忍。如今捫心自問,我確實頗爲愧疚。所以,這次最初得知事件背後的隱秘時,我確實有衝動要去實施堅決的打擊報復,而且我自信,還是有這份實力的,即便是事情鬧大了,我仍舊會如之前幾次事件那般,首先佔據了道理……可是,或許應該感激上次和李全友教授的衝突,以及後來李全友教授不計前嫌,發自肺腑的一番勸解吧,這次我壓下了心頭的衝動,考慮再三,才決定先請示一下羅教授,還有您。因爲很顯然,這件事牽涉到了國外術士勢力,一旦爆發衝突,在力所不及的時候,我必然會請奇門江湖中人相助,衝突的局勢和範圍就很可能會無限制擴大,奇門江湖歷史以來如此,鬥不出個勝負,誰也不會服軟退讓。坦率地說,我不敢想象,也不敢去承擔大規模大範圍的衝突,所引發的不可預估的嚴重後果。”
聽了這一番話,武鑑也不禁皺眉思忖。
以蘇淳風這幾年在幾次事件中所表現出來的秉性,如今萬通物流被多方勢力陰謀攻擊,絕對是觸碰了他的逆鱗,他也必然要做出激烈的反應。而以蘇淳風在奇門江湖上的人脈,不去說什麼商場上的爭鬥,一旦他和泰國的阿瑟猜勢力,美國的道格拉斯家族發生正面激烈的衝突,那麼奇門江湖上的青鸞宗、耀皇宗、粵海省龍蜇門,京城宋家、熊家,還有冀中省金官莊古家、晉西省平涼謝家,山海市那位醒神之下無敵手的曹素,平陽市邪不倒龔虎……等等這些擺在名面上和蘇淳風關係匪淺的人物和勢力,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這,可不是單純的奇門江湖恩怨,而是上升到了國家與國家之間的術法術士對抗,是整個奇門江湖,整個國家的面子問題。向來思想守舊的奇門江湖,不可能容忍國外術士跑到華夏大地上欺凌華夏術士。
一旦爆發如此大規模的衝突,搞不好奇門江湖上的術士們,還會一怒之下殺出國門去……真到了那時候,如何收拾?
蘇淳風說得沒錯,他不敢,也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
但如果此次官方機構不介入,他沒得選擇,必然會盛怒之下去強勢反擊。
想到這裡,武鑑心中的火氣蹭蹭上漲——這個蘇淳風,幾年來一樁樁一件件闖出了多少的禍事?以往,武鑑還不怎麼把蘇淳風放在眼裡,後來蘇淳風名氣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武鑑也因爲羅同華對蘇淳風的迴護,默認並希冀着將來蘇淳風能成爲麾下得力助手,去管理奇門江湖,所以對幾起事件都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小子,怎麼就像是往額頭上貼了苦大仇深的字眼兒般,什麼壞事都讓他給撞上了,偏生他每次還都佔盡了道理,又佔盡了大勢。
“蘇淳風,不管怎麼說……”武鑑冷冷地說道:“趙山剛犯罪是事實,剛纔你也親口承認了。殺人、綁架、恐嚇,這可都是嚴重的刑事犯罪,而且和萬通快遞脫不開干係,所以,萬通快遞以及趙山剛,都應該接受法律的制裁和懲罰!這次事件,不管你覺得自己有多麼的委屈,我勸你,還是坦然接受吧。”
蘇淳風輕輕嘆了口氣,道:“武局長,我剛纔所說有關趙山剛的事情,並沒有承認他確實犯了罪,只是擔心有人栽贓和借題發揮——依着法律來講,至少也得證據確鑿。而且我實在擔心,當針對萬通快遞的,不僅僅是奇門江湖上的勢力以及國外的術士勢力,還包括現實社會上的一些我們尋常人高不可攀的權勢勢力之間的鬥爭時,證據這種東西的真實性……我實在是不敢完全相信,當然,我不會去傻乎乎地質疑那些所謂證據的真實性。還有,即便趙山剛真的做過些違法犯罪的事,坦率地說,那些事如果他不做,我也會去做。而如果是我去殺那些委實該死的人,現實中可作爲呈堂證供的證據,絕對不會有。至於那樣做是違犯了奇門江湖的規則,說起來就更沒什麼意思了,奇門江湖從復興到繁榮這些年,這種事,太多了,而我,沒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