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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討厭啊,雖然很早之前就已經想過自己到底會如何了,可到最後,面臨着這個地步的時候,卻還是會讓人覺得討厭的要命。”郝連城鈺說完,便是咳嗽了起來,那咳嗽劇烈的,便是彷彿要將這肺咳嗽出來一樣。
“你此時倒還有心思說笑。”靖榕坐在郝連城鈺身邊。這世上,便唯有這樣一個女人,是可以與他平起平坐的存在,只是此時,郝連城鈺躺着,可靖榕,卻是坐着。她端麗的眉目帶着一點無奈的神情,厚重的妝容之下,便是將其那靜雅、端莊全然的顯現了出來。
她原本不算是一個絕色的女子,可當花上這樣的妝容之後,卻是顯得大氣、端莊,彷彿一座遠山一樣,而那鳳袍穿在其身上,便是在合適不過了……
待郝連城鈺咳嗽完之後,靖榕將這人蔘湯一點一點喂進了郝連城鈺嘴裡。
“有什麼用啊……終究還是要死的……”郝連城鈺雖這樣說着,可靖榕的動作卻是一點也無遲疑,依舊還是一點一點將這人蔘湯喂進了郝連城鈺嘴裡。而郝連城鈺雖是這樣說着,卻也將這湯藥一點一點喝下。
“國主向來是最不信命的,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卻說了一個終究兩字呢?”替郝連城鈺喂完藥之後,靖榕擦拭了一下其嘴角便的痕跡,便是如此回答道。
“皇后可信?”
“我不信。”
“呵,不信?”郝連城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極爲諷刺的微笑,便是如此回答道,“雖是不信,卻依舊做了我的皇后,若是別人不懂你,想來會將你當做是一個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
“國主知道我不是。”靖榕的回答,依舊淡漠。
“而他也知道,你不是……”郝連城鈺接下去說道。
靖榕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便是將那一雙白的如玉的手,貼近了郝連城鈺的胸膛,一點一點真氣輸入到了對方的身體之中,緩解了那胸口鬱結的氣。
只是,也不過只是一瞬間而已。
“到頭來,也不過是個死……”郝連城鈺如此說道。
“只是死的困難和死的容易,便是兩樣太不一樣的事情了……而國主若是不想活着……我便此時一張打向國主胸口,便是了……”靖榕緩緩說道,而那隻白皙美好的手上,虎口之處,乃是紋着一朵炫麗而奪目的花,那一朵花栩栩如生,便是彷彿活的一樣,卻又叫不出名字。
郝連城鈺並未例會靖榕的話,只是這樣漫不經心問道:“你手上的花,究竟是什麼名字?”
“它沒有名字。”靖榕回答。
“沒有名字的花卻這樣美麗,真是讓人覺得……討厭啊。”郝連城鈺這樣回答道。
“這是一朵開在沙漠沙漠之中的花,一個世世代代住在沙漠之中的人,將這朵花紋在我的虎口之上——而我的虎口,原本上面有一個疤痕,這朵花,便是爲了掩飾這個疤痕而存在的……”靖榕這樣徐徐回答着。
“不如紋一朵牡丹吧,國色天香,端是絕色,我曾去過大赤看過一次,那日美景,此時還在眼前……”郝連城鈺彷彿回憶起什麼似的,便是如此說道。
而這牡丹只在皇城之中綻開,若是郝連城鈺想要見到,那便必然是要去皇城之中的。
若是郝連城深,那也算正常,可他並非是郝連城深,而是郝連城鈺,敵國王子,顯在他國都城之中,是怎樣讓人覺得可怕的一件事情,莫說郝連城鈺,便是郝連赫雷也是決計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陷入這樣的危難之中的。
所以郝連城鈺,除了那一次御駕親征之後,真的只有一次,是真的,真的,真真正正來到大赤之中的。
而那一次,他便是看到了那樣的花,那樣燦爛而美麗,彷彿怒放的生命的花。可也不過只是見過一次而已。只是那如此美麗的事物,只需要看見一次,便可以全然的記在心裡了。
“你這一生,來的比任何人,都要精彩,甚至……比我都來的精彩極了。”郝連城鈺如此說道。
“我不過這個年歲,如何說得上一生?”靖榕如此問道。
“你雖算不上一生,只是我的一生,卻是要盡了……”郝連城鈺如此回答。
而當她話音剛落的時候,玉琛的哭聲,便是響徹了金元閣中。那孩子稚嫩的哭聲如此嘹亮,卻是與此時郝連城鈺的虛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真是動人的哭聲啊……不愧是胡國儲君應有的哭聲……”郝連城鈺如此笑着,這樣說道。
而他那臉上的表情,竟是真的將玉琛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你分明知道,玉琛不該當皇子的……”靖榕將玉琛從搖籃之中抱了出來。她做母親時間算是久了,可呆在孩子身邊的日子,卻不夠久,只是好在她聰明,這帶孩子的訣竅,便是一點就通,而抱孩子的姿勢,也是極爲熟練的。
將玉琛脖子上的那朵玉花搖了一搖之後,玉琛便止住了哭聲,將玉花拿在手裡……
“哪裡有什麼不可以的……”郝連城鈺這樣說道,“我這一生,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出格的,便是你,也是從別人手裡搶過來的。我知道,你心裡,沒有我,一絲都沒有,如你這樣的人,心裡有了一個人,便再也裝不下另一個人了……”
靖榕聽了郝連城鈺的話後,便是一點也不回答,依舊逗弄着玉琛。
“只是……只是我終歸還是嫉妒……嫉妒這這個擁有我所有想要一切的男人……他此時在外面廝殺,可心裡,想的必然是你吧……還記得你登上鳳位的時候,邊關傳來的消息嗎?那個男人,終於開始動了……集結了三部與穆遠的力量,終於開始動作了起來……可還不是時候,他若是在蓄勢待發一些時間,想來會更好……可是……爲了你,他忍不住了……”郝連城鈺一邊說,一邊喘息,一邊咳嗽,可脣角,卻帶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