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麼?”
因是靖榕等人的到來,戳破了媚夫人在心中一直隱藏的事情。那咄咄逼人,便是不得不逼迫他們夫婦坦誠,原本以爲這兩人會就此訣別,媚夫人不被原諒,而老闆則是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而覺得憤怒。
卻沒想到老闆憤怒是憤怒,卻不是爲了這件事情憤怒,他所憤怒的,乃是媚夫人不曾將事實告訴他,一直將事情埋在心裡,暗自神傷,卻一點也不肯讓人知道。
而在靖榕逼迫之下,媚夫人不得不將自己的事情告訴了此時的丈夫,本以爲老闆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將她拋棄,而她亦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只是沒想到兩人互訴衷腸之後,卻是感情更進一步。兩人自敞開心扉之後,便店也懶得開了,去往後院你儂我儂去了。
卻是隻將靖榕、郝連城鈺、樊離三人丟在店裡。
這三人面面相覷,卻是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郝連城鈺卻開口問了靖榕這樣一句。
靖榕並未回話,只是沉默。
“你不是那麼咄咄逼人的人,怎麼就做了那樣的事情呢?一定要讓那老闆娘坦白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非要她在老闆面前名譽掃地,落得個清清白白,沒有一絲遲疑的地步?”郝連城鈺這樣問道。
“只是覺得理所應當如此。”靖榕回答道。
“理所應當?這世上哪有什麼理所應當?只是我相信這世間事情都有一點因果原因,你會這樣做,也必然是有你的原因的,只是你……不肯說。”郝連城鈺看着靖榕,這樣問話道。
他爲人容顏俊朗,只是此時換了一張普通不過的臉,可便是這臉普通,可臉下的另一張臉,卻是不普通之極,所以他說這話的時候,乃是極有魅力的,能將這一張極普通的臉演繹地極有魅力的人,想來也只有一個郝連城鈺了。
靖榕只是忘了郝連城鈺一眼。
“國主這樣,是不是有失身份?”
“身份?我便是隻要看到你與郝連城深兩人不開心,便是沒了所謂的身份又如何呢?若是我沒了這身份能讓郝連城深活的一輩子彷彿行屍走肉一樣,似乎也是值得了。”郝連城鈺帶着一絲難言的笑意,這樣說道。
靖榕見郝連城鈺這幅模樣,依舊沉默,而郝連城鈺,自然是看不慣她這一份沉默的。
“你想做實驗嗎?”郝連城鈺這樣問道。
而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靖榕的眼中露出的,乃是一絲震驚。只是不過也只是一絲震驚而已,轉眼之間便消散無蹤了。
“你想看看那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人做了那些事情之後的反應是嗎?就像拿毒藥餵給一些死囚,再給那些死囚服下各種解藥解毒一樣……你想看看當一個男人知道了自己女人過往所做的事情之後,他的反應嗎?”郝連城鈺看着靖榕,這樣問道。
……
“徒勞。”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說出了這樣兩個字。“不過只是徒勞而已。”
是的,徒勞。
“你以爲老闆原諒了老闆娘,那郝連城深就會原諒你嗎?在你做了那件事情之後……便是你比老闆娘爲人好上千萬倍又如何呢?老闆可以原諒老闆娘,可郝連城深,卻是決計不會原諒你的!”郝連城鈺看着靖榕,便是說出了靖榕心中所想。
若是比作毒藥,那老闆娘之毒便是銷魂蝕骨,讓人全身疼痛,難以自已,卻不會致命,而靖榕之毒,卻是一瞬間奪取人的性命,便是半點機會也不會留下。
若想解毒,便要有解毒的時間。可這一瞬間奪取人性命的毒藥,便是有解藥,卻也是無藥可解的。
靖榕遇見媚夫人,乃是意外。
可當她知道媚夫人有了一個這樣的男人之後,心中卻隱隱想到了郝連城深。郝連城深是比那老闆更好的一個男人,而自己,卻比媚夫人做了讓郝連城深更無法接受的事情。
於是,她便硬生生地將老闆娘過去所做的事情說了出來——彷彿將老闆娘那一直藏起來的瘡疤就這樣暴漏在太陽底下,任由那傷疤發黑發臭,被太陽暴曬出可怕的痕跡。
——可藏在陰影底下的傷疤,永遠都是不會好的。它只會惡化,只會傳染,只會變異,只會到最後變成將生命顏色全然剝奪的東西。
媚夫人知道這一點。她並不蠢。所以她總是想着要對他將這番話說出的。
可臨到嘴邊,卻總是遲疑了。
是了……
雖然知道瞞着他不好,卻又真的說不出口。
而靖榕的到來,便是給了媚夫人這個契機——當媚夫人釋然地將這句話說出之後,當老闆聽到媚夫人的剖白之後,亦是靖榕將心間提到嗓子眼的時候。
——他會如何對待媚夫人?
——郝連城深會如何對待我?
只是這結局,終歸還是好的。這個男人,是真真正正地愛着媚夫人,便是知道媚夫人做了那樣的事情,也還是原諒了她。
這是靖榕想要見到的,也是郝連城鈺所不想見到的。
只是靖榕也知道,媚夫人之惡,已經足夠讓人覺得厭惡,便是不得到原諒,也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而與靖榕之惡相比,竟是小巫見大巫,反而是媚夫人的事情更值得別人原諒了。
靖榕知道這一點。
而郝連城鈺也知道這一點。
媚夫人的事情,只是徒增了靖榕那無妄的希望而已。便是誰都知道,靖榕做了那樣的事情,就算是再大度的人知道之後,也是決計不會原諒她的,別說是原諒了,怕是以後見到尚能不恨,尚能安安穩穩看上一眼,已然算是此人胸懷廣闊了。
爐子裡的炭火明明滅滅,不多時便發出的“噼啪”一聲脆響,而外面的雪緩緩下着,將原本熙熙融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長街之上,兩旁的店鋪大多都關上了門,街上沒有一個行人,便是有,也行色匆匆。落下的腳印很快便被這大雪掩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