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這三人到了北通部族之後,是很着急的。畢竟這三年之期只有了一年的時間,而其中變故太多,靖榕便想早早將事情做完,纔好有個瞭解。
——想來此時郝連城鈺跟着靖榕,也是一樣的打算。
只是他們此時看到了郝連城深的十里紅妝爲聘之後,卻不着急了,郝連城鈺不着急了,靖榕也不着急了,這兩人都不着急了,樊離自然也是不着急了。
但是樊離心裡奇怪。
這國主分明是急於與郝連城深一爭的,爲何到了此時這個時候,卻反而鬆懈下來了呢——便是他這個粗人也能感受到郝連城鈺這感情的變化,也因爲他是粗人,卻是想不到郝連城鈺分明是急於收復北通部族的,此時爲何真的在北通部族,離這部族收復只有一步了,卻反而不急躁了。
樊離自然不笨,只是他的聰明卻是在軍事才幹之上,對於這些彎彎繞繞的百轉千回,他自然是不甚瞭解,更何況郝連城鈺乃是一國之主,這國主心思,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知道,所能懂得的?
“咱們便慢慢走吧。”郝連城鈺將這小二手上的三匹馬的繮繩拿在手裡,對從客棧裡走出來的靖榕與樊離兩人這樣說道。
而樊離便是急急將馬繮繩接過,伺候郝連城鈺上馬,而靖榕亦是拿過繮繩……只是眼神之間有一點點恍惚,可上馬動作,依舊是乾淨利落。
“我聽說這北通部族一年四季,有三季是下雪的。”郝連城鈺這樣說道。
只是此時這北國之部雖然寒冷,可街上卻沒有一絲雪星子。因是在極北之地,所以氣候也更爲寒冷一些,大赤此時已經是春天近夏,而這北通部族卻彷彿還是在冬天一樣。
這街邊周圍,販賣裘皮的,木炭的,火盆的……生意依舊不錯,倒彷彿此時是冬天而非春天一樣。
郝連城鈺說話的時候,嘴邊呼出一些白色的氣來,在空氣之中一下子又慢慢消失了。
“客官你說的不錯。”那小二站在郝連城鈺身邊,因是給他們遞過馬,所以還站在客棧門口。這客棧幾日生意不多,小二也落得個清閒,便是與客人們閒聊兩句,掌櫃的也是不會說什麼的,更何況這三位客人卻是難得的大主顧。
那小二將話說完之後,便是望了望天。
雖然此時是白天,可天上並無什麼太陽,更彷彿是一個陰天一樣,只是天生雖然都是雲朵,卻並非是陰雲。
“看着樣子,想來兩個時辰之後,便會下雪了。”那小二這樣斷言着。
“小二哥你莫非會八卦術?”樊離聽完之後,臉上一陣驚訝,便是這樣問道——若是平時,他自然不會這樣問的,只是郝連城鈺剛剛說過,要他們“慢慢走”,那此時自然有閒聊的時間了。
“八卦?那是什麼……我倒是從來沒有聽過。”北通地處極北之地,因是地方關係,所以這大赤的技術、文化雖然流傳到了胡國之內,可這北通部族卻沒有流傳過多少。只是好在北通之地有不少極爲珍貴的藥材,而一流落到大赤之中,便是極爲罕見珍貴,所以偶爾也有大赤人來到北通,北通人倒也不會因爲見到了大赤人兒覺得奇怪。
只是大赤的技術、文化之類的東西,卻並未有多少人知道,故而這小二哥不知道八卦,也是極爲正常的。
樊離想要開口解釋,卻不知道此時該怎麼解釋。
小二倒是伶俐,便是回答道:“客官是想問我,怎麼會知道什麼時候要下雪是不是?”
“不錯不錯。”樊離說道。
“第一次來北通的人也會覺得奇怪,爲何我會知道這下雪的時辰。而這一項能力,非但我知道,便是隨便在街上抓一個北通人,也是知道的。”那小二哥帶着笑意,這樣說道。
只是聽在郝連城鈺耳朵裡,卻是有些刺耳。
——那人稱自己爲北通人而非胡國人。
胡國建國雖區區幾十載,可也是有幾十年的光影,這些人在享受着和平與統一給他們帶來的福利與幸福的同時,卻並未將自己當做一個國家的人,而是將自己當做一個部族的人……
這樣的話,聽在一個國主的耳朵裡,又該是怎樣的難聽呢?
靖榕明白這種感受,所以她在那小二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是回頭看了一眼郝連城鈺,卻沒想到郝連城鈺似乎並未將這句話放在心裡,只是看着遠方而已。
而倒是樊離,聽完這句話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憤怒的神情。
小二有些不明所以,可還是說了下去:“這北通部族地處極北邊的地方,和大赤當然是不一樣的了,我聽說此時的大赤已經是夏天了,只是我們這裡卻還是冬天,我聽說別的地方有春夏秋冬四季,可我們這裡,卻似乎只有冬天與夏天,便是夏天,也是極爲短暫的。”
聽他這樣說着,倒是覺得他這個人即是孤陋寡聞,又有些可憐了。
北通部族因是地域關係,雖然地域遼闊,也無多少外敵侵犯,可正是因爲這地勢關係,導致它的經濟總是這樣半死不活,發達自然是算不上了,可卻也勉勉強強地養活了北通這樣多的人,可人民的生活水平卻並不高……
胡國的統一帶給了他們安寧、祥和,卻並沒有讓他們的部族真正發展起來。
不爲別的,只是因爲這個國家被四分五裂開來,而在,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的規矩,外人無法置喙,而郝連城鈺的手,更是無法太多入侵這一個部族的經濟、政治、文化之中。
——郝連城鈺想要打破這個情況。
而郝連城深,也想打破這個情況。
這一對兄弟,在某樣事情上,總是殊途同歸的……說到底,還是因爲他們體內留着相似的血液,雖然走上了完全不一樣的路,卻也是一條極爲相似的路而已……
看那郝連城鈺陷入沉思,靖榕便是開口問道:“小二哥,你還沒告訴我們原因呢?”
這聲音,竟是沒有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