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磊笑見茹夫人這樣,便知道她有話說。
——這院子雖美,可也太大了,太大的地方,總是很適合藏人的,誰知道這院子裡面藏了什麼人,隔牆有耳,更何況這四處還有竊聽蠱呢?
不過方磊笑所站的槐樹之下,卻是竊聽蠱無法觸及所在。
原因無它,便是他和的那個酒有所古怪——方磊笑從來都不喝平常的酒,他喝的一直都是藥酒,這酒裡面放上藥材,再入肚,便是抵消了酒性,多了藥性。而這罈子救裡面,便放上了讓竊聽蠱一時間失聰的藥。
這藥隨着酒香散發,若是竊聽蠱聞見,便會瞬間失聰,而竊聽蠱又不是死亡,所以無法觸動下蠱人,而要這藥效失效也實在簡單,只要方磊笑假裝喝完酒,再將罈子的蓋子封起來便好了。
靖榕拿着方笑磊那個酒罈隨着茹夫人到屋子裡。
一進屋,方磊笑便覺得有些奇怪。
靖榕問道:“師父,您還要喝酒嗎?”
她問的,自然不是喝酒的事情,若是茹夫人是下蠱者,這藥效讓竊聽蠱失效卻是無用的,可若茹夫人不是下蠱人,那不讓真的下蠱者聽到他們的對話乃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可方磊笑的回答卻是:“行醫的時候最好不要喝酒,喝酒,可是誤事啊。”
奇怪,這方磊笑竟然不需要打開酒罈散發藥味,難道,這房間裡面沒有竊聽蠱嗎?靖榕這樣猜想着。
不錯。她猜對了。
靖榕終究不懂蠱術,醫術、毒術也不過只是知道一些皮毛而已,比之方磊笑,她沒有這樣的敏感,所以感受不到這個房間的不同。
可方磊笑,卻感受到了,一進這個房間,他就發現了。
——這個房間裡,竟然一直竊聽蠱都沒有!
爲什麼,這個下蠱者竟不竊聽茹夫人,難道茹夫人便是下蠱者嗎?所以她不需要竊聽自己?
“神醫……”這樣想着,茹夫人卻開口了,她叫了方磊笑,然後咬了咬下嘴脣,便是一點一點將自己一直眼睛上的紗布解了下來。
——果然,茹夫人的眼睛一點紅腫也沒有。
“不是針眼?”方磊笑故意這樣問道。
他們雖然早就知道茹夫人確實不是針眼,可他們還是需要裝出一副奇怪的模樣——畢竟,他們理所應當是不知道的。
茹夫人點點頭道:“確實不是。”
“那您的眼睛?”方磊笑奇怪說道,茹夫人將眼上紗布解下之後,將眼睛睜開了——這兩隻眼睛彷彿湖水一樣碧藍,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自然方磊笑是理所應當奇怪的。
“我的這隻眼睛……”茹夫人點了點自己右邊的眼睛,這樣說道,“我的這隻眼睛,是看不見的。”
方磊笑靠近茹夫人,將茹夫人的眼皮微微撥開,看着那隻藍白相間的眼珠,看着瞳孔裡的顏色,這樣問道:“夫人,我看,您這似乎是舊傷啊。”
茹夫人一聽,自然是大驚的。
“您竟連這個都看得出?”茹夫人驚奇問道。
“您這眼睛,您許是看不出來,但是若是細看,這瞳孔之下一層藍色之後,乃是一層極其單薄的黑,您的兩隻眼睛本來就該是一模一樣的,可這只不能視物的右眼地下,卻有一些黑……那是什麼原因呢?我們的身體,無論是手、腳、還是眼睛,都有自己修復自己的功效,比如我用刀不小心割開了自己的手,我的手會癒合,癒合之後會有個疤,這個疤剛剛形成的時候,很濃重,可越到後面,卻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也許這個疤痕一輩子都不會消失,可到最後,它只會越來越淡……”方磊笑解釋道,“可夫人的眼睛裡的那層黑色,卻似乎是慢慢沉積下來的顏色。”
茹夫人與靖榕都認真聽着。
“眼睛看似脆弱,卻是比我們的手腳更會修復的器官,若是夫人只是此次才失明的,這眼後的黑色,決計不會這樣的明顯,故而,我才猜測,這樣眼睛乃是舊傷——只是也不過是猜測而已,這世上病痛千千萬,倒也未必真是如此。”方磊笑這般回答道。
“你說的不錯,我這個眼睛,乃是在十六年前受的傷,只是這傷,卻不是……”茹夫人尚未說完,靖榕藉着說道。
“只是不是傷在眼睛上,而是傷在腦袋上,是嗎?”靖榕問道。
茹夫人則更是驚訝了:“金露,你怎麼知道?”
“師父曾經與我說過。”靖榕回答道。
“多嘴!”方磊笑呵斥道,“我這個小徒弟……哎……這眼睛乃是長在人腦袋上的東西,而眼睛後面有無數血管與我們的腦子相連,我想我徒弟是看你眼睛上面沒有外傷,而也不像是中毒至眼盲——一般中毒眼盲,兩眼之全部會失明的,卻很少有一隻眼睛好,一隻眼睛不好的——想來,便只有腦袋受傷,所以導致眼睛失明。”
靖榕剛剛的說話,倒不全只是爲了插話而已——茹夫人雖然對方磊笑打消了疑惑,可終究還不算特別信任,到底她對方磊笑的認知只是來源於蒙毅對方磊笑的評價,和方磊笑治癒了梓夫人等人疾病這兩件事。前面一件,可以說是耳聽爲虛,後面一件可以說是有人安排讓方磊笑入府。
於是靖榕才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引起茹夫人驚訝——徒弟尚且如此年輕,卻能一眼看出病竈何處,更何況這白髮蒼蒼,行醫幾十年,被人敬重的師父呢?
果然,茹夫人臉上露出了普通病患臉上因有的神情:“我這眼睛,我是總在盼望它能有一天好起來的,若是神醫能夠將我治癒……我……我便是千恩萬謝,必是重金酬謝!”
茹夫人說的重金,必然是重金了——她坐擁哈圖府女主人這個身份幾十年,雖無名號,可哈圖府卻是盡在她手。只是方磊笑卻根本不在意那個。
“治病救人乃是醫生天責,夫人且不必如此。請夫人先告訴我,你這眼睛,到底是怎麼瞎的?”方磊笑問道。
茹夫人支支吾吾,最後纔是咬了咬牙,說道:“乃是哈圖族長,一個不小心所致。”
她便是這樣說,只是一個不小心,卻是小心,還是不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