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不對勁,大當家很不對勁。”阿憶跟在郝連城深後面,這樣默默說道。
臉還是像往日一樣英俊不凡,身體還是像往日一樣高挑健壯……只是……只是那渾身散發的氣場,似乎有些不對。
“咿……”縮在靖榕懷裡的小狐狸搖了搖尾巴,打了個哈欠:白癡!
郝連城深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十日,十日之後,衆人走出沙漠來到胡國邊境。
胡國邊境與大赤相同。雖胡人與赤人並不對付,可邊城之中商隊往來,有胡人,有赤人,有東鐵人,有南疆人,雖是未見有多和睦,卻也未見有多少衝突。
“咱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吧。”進到此邊城之後,郝連城深這樣提議道,“張老爹所住的宅子離這裡還有一天路程,如今咱們急急趕路,兵困馬乏,怕是過猶不及,如今到了胡國邊境,想來是略是可以放心了,倒不如先找個地方住下,也讓馬歇息歇息,再吃些好的。”
前面一些洋洋灑灑,倒都不算是重點,只是說完最後一句的時候,阿憶的眼睛都亮了。
靖榕的乾糧雖然好吃,可架不住每天都吃,已經吃了十多天的時間了,再是吃下去,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想吃乾糧了。
而靖榕懷裡的小狐狸聽完之後,更是眼睛發亮!
“咿……”好累好累,終於可以睡軟軟的牀了,雖然主人的懷裡也很軟很舒服,但是主人被我壓着可不舒服呢!
看它這樣雀躍的樣子,又是搖尾巴,又是瞪大了黑色的眼睛,衆人便是一笑,皆是同意郝連城深的建議。
郝連城深找了一家不大的客棧住下。
這客棧不大,環境倒還算是乾淨。這邊城周圍迎來送往的,都是些販夫走卒,草莽漢子,人如何,環境便如何了,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的。
這小客棧難得的乾淨,倒是找對了地方。
將四人的馬交給店小二,好草好料地伺候着——這十日多虧他們做了腳力,否則幾人是不能這麼快來到這裡的。
在今日客棧的一瞬間,靖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遲疑的表情——蘇含玉也在邊城開過一家客棧,蘇含玉的客棧比之這一間大了許多,裡面的客人也多了許久,販夫走卒,胡人赤人,各色人物都在裡面,可卻無一人敢鬧事,乃是因爲,這客棧裡面有一彪悍胡人……
“靖榕,你怎麼了?”郝連城深見靖榕在客棧之前發呆,這纔出聲詢問。
可也是郝連城深的這一句問,纔將靖榕從那回憶的思緒裡拖了出來。
郝連城深見靖榕這個樣子,便想關切地去抓對方的手,卻沒想到靖榕下意識地躲開了……她,竟躲開了……
“抱歉……”似是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靖榕只是道歉了一聲,便往裡走去,她走的是這樣快,這樣慌亂,彷彿是在逃避一樣。
郝連城深看着靖榕的背影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衆人要了四間上房——這客棧小,所以房間還是有空餘的。
郝連城深終究曾是胡國三皇子,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身上銀子總是夠的,加之做的是無本的買賣,雖是打家劫舍,卻也被封爲英雄。
房間裡面空曠,無什麼物事,唯有牀、桌子、椅子而已……
彷彿和大赤邊城蘇含玉那個客棧裡面一樣,桌子中間擺着一盞油燈,而油燈裡面,起起伏伏的,卻是一個個肥胖的蛾子。
“小二!”靖榕走到走廊之上將小二叫來。
“客官你有什麼事?”
“將這油燈給我換了!”靖榕的聲音,比往日的大了不少。
郝連城深的房間乃是在靖榕旁邊,循着聲音來看,見靖榕這副樣子,雖是有些奇怪,卻也並未做聲。
夜晚很快便來臨了……
邊城的客棧總是這樣的建築,桶樓一樣的造型,中間乃是一個院子,裡面可做納涼,聊天之用。蘇含玉的客棧之中也有這樣一個院子,這院子裡種着紫槐花……那日月下,靖榕與衆人歡飲,卻是衆人皆醉,她獨醒。
可一眨眼之間,一場大火將這一切付之一炬。
蘇含玉、郝連赫雷死的消息傳到胡國,胡國舉國而喪,郝連城鈺登基繼位……這一切,都彷彿近在眼前……
靖榕本是累極,可真到了晚上的時候,卻是怎麼樣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牀上,而小狐狸則睡在她的腳邊,房間裡面一燈如豆,靖榕心中卻是思緒涌動。
久轉不睡之下,她便出了房門,來到這院子之中,果不其然,這院子裡的人不多,但也不少,院子裡有些酒氣,而院子之中,卻又兩個大漢在比試摔跤。
其中一個,不是瑋鐵是誰。
瑋鐵是大赤人,而對方是胡人,胡人與大赤人的身體天生就是不同的,胡人體魄彪悍,高大有力,而赤人體魄羸弱,這是天生的事實,可瑋鐵的身體,卻彷彿一座鐵塔一樣,與胡人的體魄竟是相仿。
而郝連城深則站在一旁,手裡拿着酒,與衆人一樣,看着瑋鐵與那胡人摔跤,大聲歡呼着……
“啊,靖榕。”見是靖榕來了,郝連城深便將人拉到身邊,將一碗酒抵到對方手裡,“你嚐嚐,這酒是客棧專有的,是用紫槐花釀製的,別的地方沒有,極有特色。”
靖榕接過,嚐了一口,確實極有特色,只是……有些苦澀……
人羣之中又是一陣歡呼,只見瑋鐵一個過肩摔,將那胡人壓在地上。瑋鐵,勝了。
勝了之後,他將人扶了起來,兩人拿起酒罈大口大口將酒喝下,竟是半點也沒有勝負的分別,周圍胡人多,赤人少,也無人爭赤胡誰強誰若。
“這便是我爲何喜歡邊城的原因了。邊城之中,人們的分別不太明顯,只要你能讓他們開心,他們便是你的朋友,可越接近國都,人們對赤人的排擠便越是明顯。胡赤兩國,並非天生是敵人……”郝連城深喝着碗中的酒這樣說道,“只是從一開始,胡赤兩國便選了一條吞併對方的路,於是,這條路再是難走,也是要走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