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頭頂上的星與黑夜旋轉的越來越快……最後形成了一片混沌……混沌之間,看不出黑色,也看不出一點亮色,唯有一片呆板的混沌。
青夫人的身上,在發光……
那並非是多麼明亮而耀眼的光……這個光,彷彿是夜明珠散發出的柔和的光,但卻並不冰冷,而是帶着一些微微的暖意。
與青夫人身上的光相互呼應着,那混沌在一瞬間,停止了……
一粒一粒,帶着細碎光暈的星子從琉璃頂上落下,可當落在青夫人身上的時候,卻彷彿濺在人身上的雨水一樣,四散開來……再也瞧不見了……
青夫人那本就蒼白的身體,越發的白了。無數的光聚集在青夫人的眼前,又彷彿一條條靈活的游魚一樣,流進了青夫人的雙眼之中……
青夫人的全身,都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晦暗之中,卻只有她的一雙眼,在發光。
這便是通天塔主人之力——他們可以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找到想要找到的人,可這通天力量的代價,卻是他們生命的早逝。天的發言者,卻也比所有人,都更早的要回到天的懷抱……
一瞬間之後,光,消失了……
青夫人睜開了她的眼睛。她那順白色的眼睛上,一點點細碎的星光正在漸漸消失,而她的面色沉穩,彷彿依舊沉浸在天寓之中。
靖榕並不催促,只是在一旁耐心等待,可當青夫人張開嘴的時候,卻是一點點鮮血溢了出來。
“夫人!”靖榕急急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握住了青夫人冰冷的手……青夫人眼中光芒尚未散去,當靖榕握住她手的那一瞬間,這幾乎熄滅的光芒彷彿被注入了大量的能量一樣,又迸發出及其強烈的光,而這一陣光芒過後,隨之而來的,卻是通天塔的震動。
——踏,開始移動了……
緩慢地,青夫人眼中強烈的光,又開始漸漸散去,最後趨於平靜。
夫人抹了抹自己脣邊的鮮血,突然這樣問道:“姑娘,我可問問,我現在指尖的血,可是紅的?”
紅的?
人的血,自然是紅的,可青夫人爲何這樣問呢?
靖榕看着青夫人指尖的鮮血,這樣回答道:“紅的,自然是紅的。”
青夫人本來略有着緊繃的話語,突然開始鬆懈了下來:“原來還是紅的啊……”
她脣邊有了一點笑意,可短暫笑意之後,她的臉色,卻是沉寂了,彷彿過了一千年一樣,青夫人突然開口問道:“姑娘,我可問你的名字?”
靖榕奇怪說道:“自然可以,吾名陸靖榕。”
“靖榕?真是個好名字啊……好名字……”青夫人說道,“這個名字,將會成爲歷史之中及其重要的一個名字……”
她說這話的事情,聲音很輕,輕到幾乎無人聽見。
“夫人?”
“沒什麼……”青夫人擡頭,對靖榕虛弱的笑笑——此時她的身體,是越發的白了,“那個叫秦蕭的男子要找的人,我知道了個大概……”
“請婦人明示!”
青夫人張了張嘴,可到最後,卻都沒把話說出來。
“原本,我的力量便已經不強了。如今更是隻不過可以看到個大概而已……這個人,如今在大赤,且是個願意將自己眼睛交給秦蕭的人,那時候,秦蕭與對方相見。對方自己會把自己的眼睛換給秦蕭……”青夫人這樣說道。
這世上竟然有人會將這寶貝的眼睛換給他人,真是不可思議。可既然青夫人這樣說了,那自然便是真的,靖榕並不懷疑。
正當靖榕要說一聲謝,卻只聽青夫人說道:“陸姑娘,你可曾想過,你未來會走一條怎麼樣的路?”
靖榕聽了之後,愣了一愣——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問題,她只知道,自己的現在,乃是在追逐着自由,往後的日子,或是找一個僻靜的山谷隱居,或是遊歷大江南北,或是大隱隱於市……無論是何種結果,都是終究不會回到那勾心鬥角的宮廷之中的。
“往後的日子,我是想過的。我帶着的秦蕭乃是大赤三皇子,而如今大赤的帝君在到處追捕他——如今我是叛離故國,乃是個叛國之人,秦箏一日還在皇位之上,我便一日要受到他的追殺……往後的路,恐怕是一條再也逃離不過的被追殺之路吧。”靖榕說道,可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語氣裡沒有後悔,沒有悲傷,只是在淡淡陳述一件事實而已。
“你往後的路,雖然是一條再坎坷不過的路,可卻未必只單單是一條被追殺的路。”青夫人這樣說道,“剛剛,我非但窺見了秦蕭的未來……我還窺見了一些你的……你的手上,如今是否帶着一把匕首?”
靖榕點點頭。從腰後將那把從皇陵帶來的赤紅匕,交到了青夫人手中。
“赤紅匕。這世上,一世而雙的赤紅匕,一把代表孤獨、廝殺、災禍,一把代表榮耀、低位、權勢……這兩把匕首乃是天授之物,一雙匕首,從未分離過……曾有人想丟掉一把,帶上另一把,可那一把被丟掉的匕首,卻莫名其妙地會出現在自己身邊……”青夫人撫摸着匕首的身體,這樣說道,“可是你此時手裡帶着的,卻只有一把匕首,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夫人!”靖榕突然開口說道,“我要知道的,夫人剛剛已經告訴我了。”
眼下之意,便是接下來的話,她並不想聽,關於赤紅匕的一切,她也不想知道。
“陸姑娘,往後的日子會遭遇什麼,你,不想知道嗎?”青夫人這樣問道,她將匕首遞給靖榕,靖榕接過,插入腰後,“這把匕首,到底是哪一把?是代表繁榮的那一把,還是代表毀滅的那一把,陸姑娘不想知道嗎?”
靖榕向青夫人行了個禮後,恭敬說道:“無論是繁榮是毀滅,終究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而已。我相信命運,可我也相信自己的路,就在我自己的腳下。這腳下到底是什麼路,走了,不就知道了嗎?若是早早的知道了答案,可就沒意思了。”
說完,靖榕笑了。青夫人,也笑了。
門,關上了。
靖榕走下了第七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而在最頂層的青夫人在靖榕走後,突然說出了一句話,一句無人聽到的話:“陸姑娘啊,你手上拿着的,乃是隸屬毀滅的匕首,你往後的路,會走的,比誰都辛苦……可是……誰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