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廉貞失蹤了。
這實在是一個太不好的消息了。
雖然他經常失蹤,可這一次,他的失蹤卻是伴隨這一次伏擊。雖然金步門上沒有殘留一絲弓箭,雪化掉之後,連原來爭鬥的痕跡都沒剩下,可零星幾個射在地上的箭矢留下的箭痕還是讓靖榕察覺到大約發生了什麼。
加之那一晚是最後見到陸廉貞的那一晚,所以靖榕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好的念頭。
雪後的天是格外清朗的,雖算不上萬裡無雲,可擡頭看過去,除了能看到紅豔豔的太陽,還能看到白色的雲……
只是靖榕的心情卻不像這天氣,非但不像,反而更是烏雲密佈。
她去見了花遙。
花遙自帝君死後,狀態一直很不好,非但是很不好,甚至臉上姿態都顯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狼狽來——比之剛剛見面,竟是判若兩人。
“你別自責,這是天意……”靖榕這樣對花遙說。
“不……是我的錯……”她妄稱神醫,卻不能將人醫活,甚至眼睜睜看着病人死去,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我懂你……只是,這終歸不是你的錯。”
“懂?你何嘗懂我!”花遙厲聲回覆道,可話一開口,她便知道自己說重了,只是低聲抱歉道,“我只是……我只是……”
“你累了……該是好好休息……”靖榕並未生氣,只是如此柔聲安慰道。
花遙一愣,卻是不敢直面靖榕的臉。
“皇后此時如何了?”花遙盯着自己蒼白的指尖,如此問道。
靖榕只說了四個字:“悲痛異常。”
花遙不問柔妃如何,不問宸妃如何,只問皇后情況——便是花遙不常見這三人,也是能在帝君口中大約聽到一二的,帝君對皇后用情至深,便是她這個局外人也能明白。
可身在其中的皇后卻是當局者迷,帝君如此用情至深的女人,如今會是一個怎樣的反應呢……
當花遙從靖榕口中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頓時眼淚便從眼中流了出來。
“帝君走了,整個大赤都會哭泣,除了我師父的話,恐怕沒人會笑吧……”花遙這樣絮絮叨叨說着。
“師父?”靖榕聽到這個字眼後,這般反問道,“爲何你師父卻會笑?”
“師父與帝君早年之前有一段愛恨情仇,師父乃是絕色女子,雖是皇后很美,可我那師父,卻比皇后美多了——可師父那自負的美貌卻留不住帝君的心,帝君的眼裡,看到的還是隻有皇后……”原來是這樣……興許花遙真的有救治帝君的辦法,可因是她師父的原因,所以她並未出手救治。
“所以帝君,才走了……”靖榕看着花遙,眼裡有一些不敢置信,這般說道。
“師父啊,知道神醫師兄心腸軟,遇到病患,無論如何也會傾盡全力救治,可我,卻是不同的……師父說,我受過苦,知道好歹,又聽她的話,所以才叫我來……來之前,她告訴我,要我遵循自己的心……”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似的往下流,這幾日在靖榕面前哭的人太多了,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在她面前哭過,這天下第一的女神醫也在她面前哭過,她甚至覺得天下第一的鳩閣閣主,也在這幾日裡面哭過。
她也哭過……只是不如這幾人哭的傷心。
“想來師父是不希望帝君活着的吧,所以我才眼睜睜地看着帝君走了……”花遙這般說道,雖是看着帝君走了,可心裡的煎熬卻始終是逃不過的。
如今花遙如此狼狽而頹廢的樣子,哪有初見時候的風采。
“師父精於醫毒蠱術,又有着一副冠絕天下的絕色臉龐——我們四個師兄妹,只不過學到了他一些皮毛而已,便可以獨步江湖了……”這樣絕頂的女子,必然也有絕頂的驕傲,被帝君拒絕後,她會是如何傷心,靖榕大約也能猜到。
只是這樣的女子,竟會輸給皇后,卻是靖榕決計想不到的。皇后乃是奇女子,卻比不上這個人。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師父並不是如此恨帝君的……她雖被稱作毒手醫仙,雖是總對那些求醫問藥之人不假辭色,可對我們幾個,卻總是很溫柔的……”花遙說起她師父的時候,卻是一臉溫柔,能讓花遙露出如此臉色的,竟也是如此狠毒的一個人。
“毒手醫仙?”靖榕突然開口問道,“她是爹爹的師父,也是你的師父……某非,你們是師兄妹?”
花遙點點頭道:“是的。”
她只知道自己有個師兄,卻不知道對方長相,姓名,身份……提到這個師兄之時,師父總是恨得牙癢癢的,可臉上卻有掩不住的驕傲——直到那侍人露了一手之後,花遙才發現,原來師父口中的師兄,一直就站在身旁。
她認出的對方,可對方卻示意她不要拆穿。
“師父一共收了四個徒弟,大師兄陸廉貞,二師姐殷九鳴,三師兄萬磊笑,還有我,花遙……”花遙如數家珍般說道。
殷九鳴?莫非是千縷原來的名字?靖榕在心中這般想到。
陸廉貞與她師父不善,卻又是對方的驕傲。這毒手醫仙非但醫術了得,甚至建成了鳩閣組織,而當她將這個組織傳給陸廉貞的時候,第一個任務,便是要求對方殺了皇后——這個奪走帝君心的女人。
可陸廉貞又極不喜歡他師父,加之帝君對他有恩,便是一拖再拖——直到前幾日帝君死去……
而陸廉貞,也再無想要殺死皇后的心了……
殷九鳴必然也是她師父排到皇宮中的人,只是毒手醫仙不知道千縷心中對陸廉貞有情,所以她遲遲未動手,非但未動手,還成了陸廉貞的幫手。
而這第三位萬磊笑乃是個慈悲心腸的神醫,自然做不了殺死病人的兇手。
——於是,這第四個聽話的徒弟,花遙便進宮了。
只是花遙雖是聽話,可終究是個善良的女子,未能盡力醫治帝君而讓帝君死去後,她受不了心中煎熬,日漸消瘦,便是這個原因了。
……
靖榕看着花遙的臉許久。
突然問道:“我似乎明白了爲何你師父要派你來——也許,她並未真的存着要殺死帝君的心……”
此言一出,花遙的眼睛都亮了。
“此話怎講?”
“你說過,你師父乃是醫毒蠱術皆精通的奇女子,爹爹善毒,神醫善醫,你所精通的,是什麼?”靖榕這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