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榕看了看明凌那怨恨的眼,又再看看秦箏那幸災樂禍的神情,也大約明白了什麼。他這樣的人,倒不愧是陸廉貞臭味相投,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轍。
這後宮貴人見到皇子的機會並不多,今日明凌是知道有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見到未來的兩位儲君之一,又如何能夠不開心,如何不做盛裝打扮呢?她未被帝君臨幸,又只是一個貴人身份,帝君走後也不能像普通宮人一樣被放出宮去,如今便是藉着這個機會,來讓兩位皇子對自己產生興趣。
一旦帝君故去,再是成爲他們的女人倒也不無不可。若是有幸其中一位當上了帝君,那妃子之位便是唾手可得,若是再加上七分算計,想來皇后之位倒也未必不是囊中之物,可今日這秦蕭卻不喜歡她的打扮,非但秦蕭未多看兩眼,這秦箏眼睛卻是盯着靖榕在看,讓這明凌如何能夠不恨呢……
秦箏對靖榕並不喜愛,也無多少好感,他只是覺得女人嫉妒時候的模樣特別有趣而已,更何況這明凌是一個善妒的人,而陸靖榕卻剛剛好不是,讓一個善妒的女人去嫉妒一個不會嫉妒的女人,又會出現怎麼樣有趣的事情呢……
他在心裡這樣想着,而看靖榕的眼神卻是越發殷勤,他看的越發殷勤,這明凌眼中的火,便是越盛,這明凌眼中的火越盛,秦箏的心裡就越開心。
這四人之中,靖榕與秦箏乃是明白人,可明凌與秦蕭卻是不大明白。秦蕭只是覺得奇怪,分明自己的二哥與靖榕無什麼交集,可爲何看對方的眼神如此灼熱。
只見明凌突然開口道:“陸貴人,你可是這幾日都在與花遙神醫一同爲帝君看病?”
靖榕點點頭,也不開口。
“帝君倒是坐享齊人之福。”明凌這樣說道。這話是實話,只是她說話的時候語氣、表情,都帶着一些曖昧與淫猥的味道,她本是一個上品的美人,可一說這話,卻是變成了下下品,倒讓人唏噓。
“不知明貴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靖榕未開口、秦蕭也沒開口,倒是秦箏先開了口。外界傳言他一向流連花叢之中,便是最懂這個是什麼意思的了,可他偏偏卻開口問道,倒是讓明凌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秦箏與明凌不對付,明凌自是應該責怪對方的,可這把無名火,明凌卻未算在秦箏頭上,而是算在了靖榕頭上。
她想的很簡單——若是沒有陸靖榕這個人,秦箏怎麼會拿話膈應她。
明凌臉色不善,粗話髒話都在嘴邊,可恰好身邊站了兩個頂尊貴的男人,而其中一個,甚至有可能成爲日後的帝君,想到這裡,便是什麼難聽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看着明凌這般神情,秦箏倒是心裡高興。
只是靖榕看着秦箏這般模樣,倒是恍惚之間彷彿對方與陸廉貞的影子重疊了,便是有些移不開眼,而秦蕭見靖榕盯着秦箏看,自然是心中不快。
這四個人站在一起,竟是一時間誰也沒說話,誰也沒開口,倒是讓人覺得怪異的很。
突然,明凌又換了另一幅樣子——與原來那強勢潑辣的模樣相比,這一次倒是顯出一些小女人的姿態來,只見她將本來揚起的頭微微低下,眼角偶有淚光,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看着秦箏,彷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都說女人心海底,這明凌雖是不如靖榕聰明,可也是會利用自己天生的優勢,她想的也是簡單,秦箏乃是一個流連花叢之人,這對女人該是更加憐惜的——自己長的比靖榕更美,便是理所應當得到秦箏的愛意,陸靖榕如何配得上。
秦箏本是對明凌無什麼興趣,可見對方這幅模樣,卻不知爲何又換了一番樣子,非但以袖角擦拭了一下對方的眼淚,甚至帶着一副和煦的微笑看着對方……
——秦箏可以奸猾的笑,可以詭異的笑,可以嘲諷的笑,可以志在必得的笑,可以萬事具安的笑,可這樣和睦的樣子,決計不是他該有的樣子。
可爲什麼……
不過一眨眼功夫,靖榕便知道是爲什麼了。
只見另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明貴人,你在幹什麼!”
那聲音既尖且銳,甚至有一點聽着像往日裡宸妃的做派,可是轉身一看,來的人卻是一生素色衣衫,臉施淡妝,頭上攢着幾朵珠花,可卻是皮膚緊緻,臉色紅潤,半分也不像有秦蕭這樣大孩子的模樣,兩人站在一起更像姐弟而非母子。
往日裡,柔妃一向是以溫柔和煦的模樣出現的——雖然她並不是什麼溫柔之人——這宮裡若是有什麼溫柔之人,想來也是早就死了吧。只是她一貫給人的模樣便是那樣,如今換了一副姿態,倒彷彿被人抓住了要害一樣,炸起來毛來。
她走的既快且急,彷彿一陣風一樣,不負往日那優雅做派,不一會,她便走到了明凌身邊。
來的時候雖是急躁,可一旦站定了,人便緩了下來,只見她慢慢走來幾步,來到明凌與秦箏之間,恰當好處地站在一個位置上,那位子離秦箏近,離明凌更近,便是逼得明凌不得不往後退幾步。
“柔妃娘娘……”衆人與那柔妃施禮,而秦蕭叫了一聲母妃之後,則佔到了柔妃身邊。
“你們幾個,這祈福完畢之後,不回各自所在,卻站在這裡曬着大太陽,想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她雖是這樣說,可眼裡看到的,卻是明凌。
明凌被那鉤子一樣的眼睛看着,卻是隻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這柔妃的眼神,竟是比宸妃更惡毒一些,彷彿要將她碎屍萬段一樣。
“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秦蕭見自己的母親眼神不善,便是如此說道,“這陸貴人前些日子爲保護父皇受了傷,我便將她叫住,問她傷勢如何,而兩人說話之間,二哥便來來,二哥來了之後,明貴人也來湊了湊熱鬧,這才變成了母妃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柔妃聽完之後,面色微微有些變好,只是眼裡怒意不減,看着明凌的眼神依舊算不上和善。
“這問是問着靖榕的傷勢,怎麼卻成了二皇子與明貴人親近了?”柔妃剛來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太陽之下,美人如玉,皇子白衣,以袖拭淚,一派和睦。可這派和睦,卻是太讓她覺得扎眼了。
“乃是因爲她聽完陸貴人受傷嚴重之後,不自覺地落了淚——美人落淚,我見猶憐,便是以袖拭之,倒也未嘗不可。”秦箏浪蕩之名在外,會做出這樣登徒子一般的行徑倒也是不出人意料之外的。
只是……
“你竟是在替她求情!”柔妃看着秦箏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事實而已。”秦箏如此風輕雲淡說道——他說的分明是假話,可說出來的時候,卻是信誓旦旦,半分也看不出來假。
“柔妃娘娘……我……”明凌亦想開口解釋道——雖是她打扮成這幅模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好在是兩位皇子都求了情,自己再多說兩句,想來柔妃也是會相信的。
“閉嘴!”可話還未說出,卻是被柔妃打斷了。
靖榕看着幾人之間暗潮洶涌,又是看着柔妃一臉不敢置信模樣,卻是暗自心驚,暗自嘆氣。
明凌被柔妃這樣一訓斥,便是半句話也不敢說了。
“你……好你個明凌……不過是一個馬伕的女兒,竟敢勾引他……你竟敢勾引他……”柔妃此時看似平靜,可實則心中暗潮洶涌,連這語氣,也是極其不善了起來。
明凌被柔妃這樣一說,卻是直直後退,到後面退無可退,便是躲到了秦蕭身後。
柔妃一看,便是一皺眉說道:“他這樣的好,這樣的高貴,如何是你這一個馬伕的女兒可以高攀的起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分量……不過是一隻跑在地上的鴨子而已,飛也飛不了幾步,好不容易飛起來也,卻開始想着想當鳳凰了……可鴨子終究只是鴨子,可以飛起來,卻飛不了幾步,連是這麻雀都比不上的。”
看着明凌躲在秦蕭身後的模樣,柔妃卻是開始冷靜了下來。宸妃說話犀利,可她說話卻是綿裡藏針,更是惡毒,將明凌比作一隻飛不起來的鴨子——明凌此時雖是恨恨,卻也半分不敢反抗,只敢躲在秦蕭背後,連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等到柔妃氣微微順了之後,秦箏突然開口說道:“這秦蕭乃是龍種,身份尊貴,這明凌便是再癡心妄想,也是配不上秦蕭的,兩人便是一天一地,想來秦蕭也是看不上她的。”
他如此一番解釋,倒是將柔妃講做了一個愛子心切的母親一樣。
柔妃一聽他這番話,便是冷靜了下來,想到自己剛剛那潑婦一般的狀態,她卻竟是羞紅的臉頰,半天沒有說話。
明凌看柔妃這幅模樣,便是說了聲告退便急急走了。
而明凌走了,靖榕自是也該走了。
當她經過秦箏身邊時,拿着秦箏送的盒子的那隻手卻是不小心一鬆,玉盒掉在秦箏腳下,秦箏自然挽袖去撿。
可當他把袖子微微挽起的時候,靖榕卻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一個傷痕——細小如女子咬痕……
(上面這句話是不是在哪裡看到過,去翻翻前文,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