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戰事如火如荼,而帝京皇宮之中卻依舊是那一幅歌舞昇平的模樣,宮妃們依舊梳妝美顏、綾羅綢緞、錦衣玉食,邊關之戰絲毫未影響他們的情緒。
對於他們來說,這邊關裡死多少人,甚至不如自己新養的畫眉飛走了來的傷心。
“明凌眉目倒是越發的美麗了。”宸妃穿着一身絳紫色長袍,上秀萬喜圖,腰繫一條黑色錦帶,手上當啷帶着兩個玉鐲子,臉上妝容精緻,鬢角籠起,無一絲碎髮,髮髻間簪着以黃金打製的開屏孔雀——雖是不如鳳凰華貴,可這孔雀,卻是凡鳥裡面最華麗的鳥了。
她此時坐在承秀宮的花園中間,那塗着丹寇的白皙手指間,正抓着一顆水靈靈、嬌滴滴的葡萄……繞是在一羣萬紫千紅的繁花之中,宸妃其人也是不輸花般嬌豔。
明凌聽完,自是毫不掩飾臉上驕傲神色,道了聲謝後,臉上得意洋洋的——她長得像極了宸妃,可宸妃臉上,是決計不會露出這樣的笑容的。
“想那麗妃也本該和我一樣,與歐陽素問、韓星柯兩人喝喝茶,賞賞花,可如今卻是孤單一人,倒是可憐的很。”這兩人如今一死一失蹤,麗妃元氣大傷,想來是不能再與宸妃相抗衡了,三妃勢力隨着這兩人的死走逃亡而分崩離析,如今柔妃身處事外,麗妃勢單力孤,唯是宸妃與皇后做大,皇后唯有出大事之時,纔會計較一些,縱觀後宮,竟是隻有宸妃爲大。
看着宸妃如今越發明麗動人的樣子,想來她昨夜,必然是睡了一個好覺吧。
“翎妃怎的不開心?”雖是宸妃欣喜,可文音也是嘟着嘴,鼓着臉,一副不是很開心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吃的飽飽的金魚。
若是旁人,在宸妃開心的時候顯得不開心,必是會受到重罰的,可眼前這不開心的人,可是文音,與宸妃一樣品級,且天真可愛的文音——宸妃非但未不開心,甚至開始問起文音不開心的原因了。
“胡國又打來了……”問出文音不開心的原因後,靖榕卻是一陣驚訝。
這文音本來該是最天真爛漫的人,國事家事天下事,本不該她操心一點,也不該讓她往心裡去,可文音卻是因爲胡國進犯之事而悶悶不樂着……
可再一想,靖榕卻是知道原因了。
文音年幼之時遭遇戰亂,與文揚一起逃離家鄉,來到帝京之後纔是安穩下來——可戰亂之中那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場景,還是深深印刻在文音那幼小的心中,久久無法抹去。
如今胡赤兩國戰事又起,如何能讓這個曾經遭受過戰亂的少女展露笑顏呢?
想到這裡,靖榕便是默默地抓緊了文音的手。因想到那戰亂之時血淋淋的場景,文音手上是一片汗淋淋的,她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不復原來的紅潤漂亮。想來這幾日她多思多想,也是瘦了。靖榕心中微微一抽搐,便是將文音的手握的更緊了。
“翎妃竟是如此憂心國事。”宸妃聽完,便是說了這樣一句話,倒是話音剛落,卻聽見耳邊傳來一聲尖銳聲音。
“後宮不可議政,翎妃且自珍重。”
——竟是明凌。
自歐陽素問、韓星柯兩人不在宮中後,明凌氣焰倒是越發囂張了。竟是敢以一貴人身份質問身爲妃子的文音……
沒想到,宸妃聽完明凌的話,竟是未多加指責,只是兀自以拿起旁邊放置的玫瑰花茶,輕輕明上一小口。
——想來這明凌毫掩飾的囂張,也有宸妃那不多管教的原因在裡面。
可文音卻不是多成熟的人,被明凌這樣一說,卻是心裡一顫,本來是想傷心一番的,卻又不想在明凌面前示弱,便是憋着一口氣,弄得本來圓鼓鼓的雙頰都有點紅了。
靖榕一看,便是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反問道:“明貴人,國亡,家可在?”
明凌聽完靖榕這樣的問題,便是一愣,不知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便是回答道:“國亡,自然是家不在。”
“那我們,又是何人?”靖榕又問。
而她這話,問的卻又是更奇怪了,她們是誰?不過是女人,是後宮之中的妃子、貴人,是自己父母的孩子,是普普通通萬物衆生中的一個……答案太多,也是太過於模糊,這讓明凌如何回答。
可明凌終究是一個太不甘示弱的人,見靖榕如此提問,便覺得對方在羞辱她,如此,便一定是要回答出個所以然來。
“我們?我們是皇上的妻!”她說了一個最誇大的答案。
可……
皇上的妻,永遠都只能有一個,那便是皇后,她可以堂堂正正地陪着帝君去登泰山,去祭祖,去求福,可作爲貴妃、作爲貴人的他們,卻永遠都只能是皇上的妾,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繁花似錦後宮妖嬈,可每一人,都是妾!
她將自己比作皇上的妻,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到皇后耳朵裡,便可治她一個大不敬之罪,可宸妃未加阻止,又有誰敢多言呢?
“帝君乃赤國之主,是與不是?”靖榕又問。
明凌一愣,自然是點頭的。
“帝君乃是國主,而我們又是帝君妻妾,這國事,實則爲家事,這家事,又有何不可說的。”靖榕說出此話之時,明凌身子一震,便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自己,竟是一步一步走進了陸靖榕的陷進裡,卻是渾然不知!
“好個陸靖榕。”宸妃依舊故自喝着茶,似乎未察覺到眼前風起雲涌,只是眼底裡面露出的那一絲絲玩味的表情,倒彷彿在看着一場零落好戲。
“好你個陸靖榕!”明凌幾乎咬碎一口銀牙,雖是恨的幾乎想要撲將上去——可終究是忍住了。宸妃依舊在側,自己雖是想要做這番動作,卻不能讓宸妃看清了自己。
“靖榕真好……”在坐幾人當中,也只有文音會這樣想了吧。
靖榕心中卻是微微無奈,自己並非真的想與這明凌針鋒相對,只是自己與文音相處甚久,如何能見得了文音欺負,可……若是明凌能將這件事情想的明白,也沒有今日這場詭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