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說什麼呢?叫他掌櫃,又把我置於何地?”卻是人未到,聲先到,一雙紅酥手,卻是一左一右掐住夥計與赫雷的兩隻耳朵,提着往後院走去。
靖榕只看到一個纖細身影——那左右搖曳風姿,便是帶着露骨的風情。那人將頭髮高高盤起,在髮髻上帶了一朵娟做的紅花,雖是一聲粗布衣衫,卻掩不住衣衫下拿窈窕的身影,每一步皆是風情,每一步皆是倩影,這樣的女人,雖是未看到臉,可那略帶潑辣和誘惑的身體,卻又是如此的撩人心魄。
這三人往後院走去,靖榕自然也是隻能跟去了。
一入後院,入眼所見,便是一棵高大的紫穗槐,這種槐樹耐旱又是能開出一串如紫穗一般的花束,而紫穗槐下,只見一個俏麗女子正叉着腰,點着那胡人漢子的鼻尖說着什麼,雖是這幅潑辣模樣,可胡人漢子臉上露出的表情卻是幸福無比。
那夥計站在一旁,雖是縮着脖子,可臉上的表情卻不是害怕,而是帶着一些無奈。
女子說夠了,才停了下來,胡人漢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水遞給那女子,女子喝下,這纔回過神來——院子裡,似乎不止他們三個,還有另外一個人呢。
女子雖是潑辣,可對待外人卻是和善的很,見那靖榕誤入,也不惱怒,只是換上一副笑面孔,對靖榕和善說道:“你是迷路誤入這裡嗎?阿萊,你來把他送出吧,免得他再迷路了。”
這院子雖大,可斷無迷路的道理,女子這樣說,也不過是爲了給這位“迷路的客人”一個臺階下而已。邊城之中魚龍混雜,女子卻混的如魚得水,客棧裡賓朋滿座,也是並非沒有道理。
單是這一樣,便已足夠讓靖榕對眼前這位女子刮目相看了。
——只見眼前女子約摸三十幾歲模樣,眼下略有皺紋,眼睛略有些下吊,尋常這樣的眼睛容易讓人沒有精神,而這個女人的眼睛長在臉上,卻是恰當好處,非但不會顯得沒有精神,而更是讓她本來明麗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柔和。
她有着巴掌大小精緻的臉龐,眉目秀麗,鼻樑高挺,黑髮如墨,因是在這邊城小鎮,天氣炎熱且光照充足,她的皮膚雖不是白皙如雪,卻呈現出如小麥一樣健康的膚色。
這樣明麗而美麗的女子,如太陽一般充滿活力又熱力四射,如何讓那赫雷不爲之傾倒呢?
“含玉,你怎麼對她這麼不客氣,女人生氣容易變老哦。”赫雷在紫穗槐下拿着這位名叫含玉的掌櫃喝過的水葫蘆,對她如此開口。
“怎麼?見這姑娘年輕,便是又起了什麼興趣不是?”分明是尖酸刻薄的話語,可在她嘴裡說出,在赫雷眼中卻是說不出的俏麗,比之那年少美麗的少女,還是這與他年紀相仿的蘇含玉更和他胃口。
“怎麼會!”赫雷立刻撇清道,“在我心裡,就一直只有一個蘇含玉,別人,我看都不看一眼!什麼年輕漂亮的姑娘,怎麼比得上你!”
這甜言蜜語說出,倒是聽的人耳朵發麻,連是那客棧夥計都聽的身體抖了三抖,可那掌櫃卻是面色不變,只是臉有些微紅而已。
“男人嘛,皆是喜歡這年輕美貌的女子,什麼色衰而愛弛,什麼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說的,不就是女人嗎?男人三妻四妾可以,女人便只能一輩子守着一個人,哪怕是赫雷你,不也……”說到這裡,她卻不說下去了,那本來明麗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悲傷的神情,那本來有些微微下吊的眼裡,帶出了一絲悲傷。
“我……”那赫雷正要開口,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沉默許久之後,只見那赫雷站起,一步一步鄭重走到蘇含玉面前,他們兩人年紀相仿,卻是赫雷略顯得成熟一些,“我胡國男人,不像赤國男人一般,三妻四妾,不懂愛惜,說愛一個,那便是一輩子,一輩子的心,都放在那個人身上,哪怕死……”
他未正面回答蘇含玉的問題,只是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而這句話,靖榕似乎在哪裡聽過,似乎不久之前,有一個人,曾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那個人說會把她帶走,會將她帶離那宮廷所在,會一生一世愛她。可是,她終究辜負了他……愛啊,是那麼奢侈的東西,她卻將其作爲藉口,將他騙走。
走了……
遠離這是非之地,也好……
只是看着眼前這恩恩愛愛的一對,心中卻不免薄涼起來,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如今她形單影隻,那個與她執手一生的人,又在哪裡?
聽了這樣的話語,蘇含玉臉上本來微紅的表情,卻突然消失了,她的神情冷漠了起來,她的牙齒微微咬住了嘴脣,彷彿想到了什麼悲傷的事情,她不再開口。
那夥計是何等伶俐之人,見蘇含玉這樣,便是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悲傷之時,便是走了出來,對蘇含玉說道:“掌櫃的,這位姑娘說是有事情找你。”
蘇含玉與赫雷兩人本來倒算是沉浸在兩人世界裡,本來倒還是顧及着靖榕這外人的存在,可情到深處,卻是誰也看不見了,這夥計一開口,她這才意識道,頓時兩頰生紅,彷彿雲霞一般。
赫雷倒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便是看呆裡,只是弄得夥計難耐的很:“你們兩個都已經四十多歲了,可以不要每天這樣愛來愛去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嗎?”
因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夥計是何等伶俐之人,雖是老闆娘嘴上硬氣,可那表現出的模樣卻是全然接受了赫雷這個人,應允他住下來,還將一般產業交予對方看管,所以這夥計纔敢稱呼赫雷爲掌櫃,而對蘇含玉這個真正的老闆娘稱呼卻是掌櫃的。
“臭小子,要你多嘴。”那蘇含玉不過羞澀一會兒,便是回覆了潑辣本性,“讓你把這姑娘帶走你不動身,倒是讓姑娘看了笑話,這半月的工錢,扣了!”
那夥計一聽,立刻哭喪着臉。
倒是靖榕,對着老闆娘起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