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前,他們找到我師兄,師兄一診斷,卻是雪蟲之毒,他將此事告與帝君,並留下解毒之法後,便走了。”聽完此話,一向沉穩的靖榕也幾乎站了起來。
“什麼!帝君竟知道自己中毒之事!”言辭切切,倒是驚訝的很。
“非但自己知道中毒,還任由自己中毒,知道解毒之法卻又不用——這帝君之心,倒是深不可測,讓人想不明白。”花遙說道。
“莫非帝君中毒是假,此時他已經解毒無礙,卻要看看三位皇子見其中毒模樣,也好選出一位德才兼備的儲君……”想來帝君不像一個甘心赴死之人,以帝君才智、興趣,倒是又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只是……
花遙搖搖頭回答道:“帝君油盡燈枯之像不假,怕是沒幾天可活了……我以藥物輔佐,加之金針度血,再配合換血之法,想來能爲帝君爭取些許時間,只是治療之時痛苦無比,若是帝君求生之心極重,又是捱得住,想來是有可能捱到我將解藥研製出的……”
“若是帝君太過痛苦,生無可戀……”說到這裡,靖榕與花遙都是沉默下來。
只是這沉默並未持續太久,便只聽到一陣輕微水聲,便是有一個黑影從一片荷葉之中騰空而起,以足尖輕點荷葉後,便是一躍落到了大廳之中,那人黑衣黑麪,半分不曾露出臉上模樣,只是臉上露出兩個黑漆漆的眼睛,倒是嚇人的狠。
那黑衣人也不發一語,就朝靖榕襲來……
——臨夏閣因是靖榕喜靜,所以僕人、侍女皆少,加之此時乃是下午,午後昏睡之時,更是寂靜無聲,那黑衣人先入大廳便是灑了一片藥粉,本以爲那藥粉乃是迷藥之類,可靖榕、花遙猝不及防,還是吸入了一些,卻是並無昏昏欲睡感覺。
但出聲,卻是萬萬不能了……
那藥,不是迷藥,而是讓人無法出聲呼救之藥!
千縷雖是靖榕貼身侍女,可此時知道靖榕不願自己打攪兩人談話之事,自然不會出現,而以那黑衣人武藝,讓手無縛雞之力的花遙走不出大廳還是可以做到,加之兩人此時無法呼救,倒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來那刺殺之人倒是做了一番計較——知道花遙神醫之名,便知道一般迷藥是無法將她迷暈的,而這啞藥,卻是誰人能想到呢……
靖榕也是不慌,便是拉着花遙往門口跑去,只是那黑衣人更快,一躍來到門口,以劍相抵,卻是讓靖榕不能向前半分……
兩人一步一步退,那黑衣人一步一步近。
分明是生死相搏之際,可靖榕心中卻突然有了一絲笑意——都說這皇宮是這世上最固若金湯的地方,可這殺手刺客卻又如入無人之境般出現在自己眼前,倒是諷刺的很。
如今這兩人,花遙雖善醫善毒,可苦於手上無藥粉、金針,倒好似老虎沒了爪牙一般,空有本事卻無法施展,而靖榕雖懂武藝,可眼前之人卻略勝一籌,加之又要保護花遙,便是躲閃之間終究傷了手臂。
屋子裡面瓷器、桌子,噼裡啪啦壞了一地,乃是靖榕躲閃之間所致。
那黑衣人再是武藝高強,一時之間也無法取兩人首級,可若是他無法在片刻之內取到兩人首級,卻是再也取不到了。
只見門口突竄出一道黑影,直取黑衣人脊椎,黑衣人只覺背後一涼,再是脊椎一疼,卻是直跪在地上,手上連拿兵器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千縷。
千縷見靖榕傷了,臉上閃過一絲悲傷,也沒說什麼,就扯下自己的裡衣,權做繃帶之用,花遙接過那布帶替靖榕綁好,不多時,那血就流的不那麼猛烈了。
靖榕見那黑衣人倒在地上,如一條蠕蟲一樣,卻只能抖抖身體,卻半分不能動,臉上也沒什麼顏色,便只是示意千縷將門關上。
千縷也是明白,便看了看門口左右四周,未見什麼人來,纔將門“吱呀”一聲關上。
那分明是很小的關門聲,卻讓黑衣人心頭一驚。
門關上後,亦無人言語,千縷行使她那侍女職責,便是不聲不響地撿着地上碎掉的瓷器,陶器……瞬間將倒下的桌椅歸位……
——靖榕雖是不能出聲,可桌椅板凳、瓷器陶器卻會說話,屋子裡面叮噹作響,不單單是爲了躲避對方攻擊,也是爲了告訴千縷,這大廳之中,出了問題。
果然千縷機智,聽到響聲後,便知道其中出了差錯,來到門口,雖聽不到裡面叫喊聲,卻聽到裡面竟有刀劍破空聲音——她乃是陸廉貞師妹,雖是武功及不上陸廉貞,可於着黑衣人一比,卻是高下立判,加之她來的極快,黑衣人不妨,便是被她一招取勝。
千縷平常不顯,可終究是陸廉貞師妹,這一掌,便是打碎了對方的脊樑,讓其身子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可她亦算是良善,出掌之時,往下偏了些許,故對方只是不能走動,雙手綿軟,可若是治療得當,腿雖是保不住了,可這手卻還有用的可能。
三人之間靜默無言,花遙幾次想問出什麼,只是奈何中了啞藥,藥性不解,也無法開口說些什麼。
等到千縷將屋子收拾好,已經是兩刻鐘之後的事情了。
而那黑衣人也在地上躺了兩刻鐘,兩刻鐘之內,無人和他說一句,無人動他一下,可卻是比殺比死,更難捱的沉默。
剛剛開始,他的眼神還是強硬的,兇狠的,可兩刻鐘之後,那眼神裡,卻帶着一點點迷茫,還有一點點可憐,甚至,還帶着一點怕……
有時候,不說話,比說一萬句話更有用,不是嗎?
千縷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走進了後廳,朝着靖榕臥房走去。
而隨着千縷的消失,那黑衣刺客也終於熬不住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他的眼神時而遊曳,時而陰狠,時而可憐,時而恐懼……可到最後,那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狠絕!
他閉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下了牙齒間的那顆膠囊——裡面所蘊含的毒素可以在片刻之間將他的性命奪取——只是死亡的感覺,總是那麼的痛苦,冰涼……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