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他忽地驚醒過來,卻看到青衣笑盈盈地站在他身邊。他一愣,歡喜地道:“你能站起來了?真是太好了!”
青衣微微頜首,笑容在火光裡有些不真實的飄渺,火光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比之前更旺盛了,他有些疑惑,睡覺前,明明已經抽揀一些柴枝,不可能還會這樣的紅火。
但是他無暇顧及,青衣醒來,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他起身,收斂起滿臉的狂喜,上前扶着她的臉,她的臉冰冷得如同冰雪,他喜不自勝有略擔憂地問道:“覺不覺得傷口痛?”
青衣莞爾一笑,道:“沒事,就是覺得全身很粘,我想去洗個澡,你陪我可好?”說着,旖旎一笑,拖着他的手便往泉眼旁邊的深潭走去。
雲澈有些迷茫,但是瞬間便迷失在青衣的笑容裡,她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很溫暖,暖和得就像一個火爐,在這冷寂的夜,尤其的明媚。
他跟着她,一步一步,往深潭走去。
潭水上有白氣冒起,水溫淒冷,只走近便覺得寒氣迎面撲來,雲澈打了一個激靈,正欲回頭,青衣卻巧笑倩兮拉着他的手,軟語道:“走,我們一同跳下去!”
夜色帶着濃濃的霧氣撲過來,四周,是如幻似真的景色,有青草的香味纏繞鼻尖,水聲潺潺,叫人心頭格外的平靜。
“跳下去,我們便能洗去一身的罪孽,忘記前塵,忘記昔日悲傷,重新再來,澈,我要爲你生孩兒,和你白頭偕老,牽着你的手,一直走到天盡頭。”青衣含笑軟語,濃濃的情意盡在眉間紅脣上。
雲澈徹底迷失在她眼底的情意裡,前面,哪怕是狼穴深潭,他也毫不猶豫地跟着她去了。
她牽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跨過潭邊的半人高的青草,然後,雙腳落水,她原本染血的衣裳,變成了淺黃色,身上的血跡也不見了,潭水很快就吞沒了她半截身子,她在水中,露出明眸皓齒的笑容,招手道:“澈,下來,我等着你,我會一直陪着你!”
雲澈露出癡罔的笑意,順着她的路,慢慢地走了下去。
雙腳觸及潭水的時候,他絲毫不覺得寒冷,只覺得周圍的氣溫頓時升了起來,和她的笑容一樣明媚溫暖。
水沒過腳裸,他一步步,看着水中央虛幻的青衣,心中有些慌,她彷彿要不見了,彷彿就要消失在他視線裡了。
他想撲出去,牢牢地抓住她,伸出手,喊了一聲:“青衣......”
聲音在漆黑的夜裡顯得特別的空靈,水中的青衣沒有回答他,只是面容模糊地衝他一笑,繼續伸手招呼他。
“皇上!”身後,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整個人打了一個激靈。
他擡頭,水面上的青衣消失不見了,水面上的白氣騰騰而起,寒氣清洌透骨。
他猛地回頭,只見青衣躺在軟墊上,面容蒼白駭然地看着他,她想撐起身子,但是因爲傷勢太重,她只能微微撐起頭部,面容焦灼不已。
他整個人清醒過來,不知道是夢靨還是有山精,努力想了一下,卻想不起剛纔具體的情況。
他急忙往回走,鞋子已經完全溼透了,他回到岸邊,疾步飛奔回到青衣身邊,還沒說話,青衣就一把抱住他,聲音微顫,“你剛纔去哪裡?你做什麼啊?嚇死我了!”
雲澈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沒事,不用擔心!”他放開她,問道:“好些了嗎?傷口還疼嗎?”
他把青衣放在軟墊上,俯身抱着她,想起方纔,他覺得後怕不已,若他真的墮潭,只剩下她一人在這裡可怎麼辦?
他因爲緊張,略用力了點,碰到青衣的傷口,青衣呻吟一聲,蹙眉道:“我沒事,休息一下就沒事,不用擔心!”
雲澈知道她疼,但是怕他擔心,故意說沒事,他心裡很難過,他保護不了她,還連累她受了這麼重的傷。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雲澈怕柴火熄滅,起身添了一把柴,明天估計要多找些乾柴回來才行,否則撐不到天亮。
他的外裳已經幹了,他取回來,把外裳披在青衣身上,然後側身躺下抱住她。
夜裡氣溫很低,雖然燃了火堆,但是寒氣還是不斷襲來,他想盡量抱緊青衣,又怕弄疼她身上的傷口,只得握住她的手不斷地搓着,脣貼着她的耳邊,用盡所有身體的力量暖和她。
青衣緩緩閉上眼睛,隨即又睜開,手抵住他的胸膛,猶豫了一下,問道:“剛纔,你爲什麼要去深潭裡?”
雲澈怕她擔心,遂笑笑道:“沒,我覺得身子有些粘,大概是日裡出汗太多了,想下去洗洗!”
青衣總覺得不妥,她記得當時自己迷迷糊糊間,聽到他喊了自己一聲,然後她醒來,就看到他急急忙忙地往水中走去。
“真沒事,不用擔心!”他寵溺地揉了她的頭髮一下,伸手撥開覆蓋在她臉龐上的髮絲,柔聲道:“快睡,一會天亮給你做馬肉湯!”
青衣不能側躺,但是很享受這種在他懷裡的幸福感,她嗯了一聲,頭微微靠在他胸前,閉上眼睛,卻是再也睡不着,腦子裡千頭萬緒,她果然是他命中的災星,連續兩次出現,他都被刺殺。
雲澈卻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間,他又入睡了。
青衣在將近天亮的時候,才眯了一下,醒來後,已經看到雲澈在割馬肉了。他還撈了一條魚,已經架了起來在烤,而小竈上的瓷碗裡,用魚頭煮野菜湯。
見她醒來,他含笑道:“等等,馬上就可以喝湯了!”
青衣柔柔地應了一聲,“你先喝,我還不餓!”
“我也不餓,再說,我有烤魚!”他把湯取下來,用衣襬包住放在地上,涼了一下才端過去。
他扶起青衣,“小心點,注意燙!”他把碗放在脣邊,輕輕地吹了幾下,又淺淺地飲了一口,才道:“行了!”
她的頭枕在他的臂彎裡,就着他的手慢慢地喝,雲澈道:“沒有鹽,味道很淡吧?”
青衣抿了抿脣,道:“有湯喝就不錯了,還挑剔?還是咱們皇上親自給我做的湯,臣女榮幸啊!”
雲澈笑了笑,“你喜歡,我什麼時候都可以給你做!”
青衣凝眸看着他,淚未流,語已哽咽,“等我們上去了,你每天都給我做!”這只是一個奢想,他們只要走出這個山谷,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還是那個罪孽深重的龍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