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路彎腰,想要把東西撿起來。
慕容斐卻陡然上前,一腳把東西踢出老遠,哭着推她,“走,走,我此生都不願再見到你!”
鳳鳴路一把拉住她的手,卻被她掙開,“滾啊!”慕容斐厲聲哭道。
嬤嬤見狀,急忙上前架開鳳鳴路,“你先走吧,晚點再來!”
鳳鳴路傷心欲絕地掉眼淚,苦苦地看着慕容斐,慕容斐卻是冷着臉,不停地抹着眼淚。
“先走吧,免得惹惱了太后!”嬤嬤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白了,但是眼下也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只等太后冷靜了下來再說。
鳳鳴路抹淚離去,三步一回首,可慕容斐背對着她,抽泣聲不斷傳來,讓她肝腸寸斷。
她此生,就只有這麼一個知己好友,卻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傷心失望。
假若角色換轉,那日,是自己看到她的屍體,該怎樣的傷心?只這麼一想,鳳鳴路便覺得心痛得不得了,自己不能承受失去她,爲何當初竟就存了死志,讓她傷心難過這麼久?
她坐在小橋上,雙腳彎曲,把臉伏在雙膝中痛哭起來。
楚翼遠遠瞧見,卻不敢上前,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是歷劫歸來的她,見到自己的好友,想來是心裡有感觸的。
他的臉也在那一瞬間黯淡了下來,如果可以,他願意用一切來換取她當初的安好。
過了一會,鳳鳴路又悄然回頭,偷偷地躲在籬笆外看着裡面的一切。
只見慕容斐像個瘋婦一樣,一邊哭着一邊把剛纔踢亂的東西一件件地撿回來,有些沾了雞糞的,她隨手就在桶中清洗,彷彿渾然不覺得冷。
有幾件找不到了,她鑽進瓜棚裡,抹了淚水尋找,嬤嬤拉着她道:“娘娘,讓奴婢找就是了,您先回去歇着!”
“不必!”她的聲音硬邦邦地響起,跪在地上四處張望着,有似是而非的,她撿了起來又失望地丟出去。
鳳鳴路見她這樣,哭得跟淚人似的。
慕容斐聽到她的哭聲,陡然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衝她怒道:“哭什麼?現在我死了嗎?等我死了你才哭,現在哭什麼?”
嬤嬤見鳳鳴路去而復返,怕她再度刺激到太后,急忙上前道:“先去吧,一會太后願意見您了,自然會去傳召您的!”
慕容斐站起來,冷冷地掃了嬤嬤一眼,“趕人做什麼?免得叫人以爲我們霸道,這地方是護國寺的,又不是咱們才能來,人家想來一樣能來!”說罷,又蹲了下來繼續尋找她的東西。
嬤嬤咧齒一笑2c“是,是!”說罷,衝鳳鳴路道:“趕緊進來吧,哄幾句就好了,她的心,一直就念着您!”
鳳鳴路又笑又哭地走進去,蹲在她身邊,“尋什麼呢?我幫你吧!”
“誰要你幫?一邊呆着去,也不知道自己礙手礙腳的!”慕容斐的怒氣消減了不少,卻就是沒給她好臉色,哪裡能輕易就原諒了她?否則以後只怕更會視她如無物。
“我眼睛利啊,瞧,這不是耳墜嗎?”鳳鳴路伸手去觸摸,卻不料沾了一手的雞糞,她鬱悶地道:“還有紅色的雞糞啊?我還以爲是咱們那些紅寶石耳墜呢!”
“髒死了,滾遠點!”慕容斐想笑,卻又不願意輕易原諒她,遂忍着笑呵斥道。
“借件衣裳給我擦擦!”鳳鳴路說着便往她身上蹭去。
慕容斐跳了起來,頭撞在瓜棚上,“砰”的一聲響,許多枯枝爛葉便簌簌落下。
“要塌了!”兩人急忙相扶着衝出去,剛出去,便聽到“砰”的一聲,整個瓜棚倒了下來。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對方,然後,都含着淚水笑了。
過了一會,慕容斐忽然驚叫,“你手上的雞糞呢?”
鳳鳴路伸出手指,又瞧了瞧她的衣裳,訕笑道3a“不好意思,真蹭到你身上去了!”說完伸手往她胸前一指。
慕容斐低頭瞧了一眼,果真見自己的胸前站了一坨硃紅色帶白的東西,旋即跳怒道:“瞧你,就沒辦過好事!”她噔噔噔地往屋子裡走去,然後又厲聲道:“再找,找不回來看我不把你腦袋削尖了。”又吩咐嬤嬤,“盯着她撿!”
嬤嬤會意,太后這是怕她忽然溜了去,遂笑笑,“敢情好,奴婢是不幫忙的,有些人就該好好處罰一下。”
慕容斐傲然道:“就是!”說罷,急忙進去了。
好不容易,東西終於撿好了。慕容斐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鳳鳴路就抱着箱子站在她面前,“完璧歸趙!”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本就想扔掉的,可想着到底也值幾個錢,或許他日落魄,換幾頓飯還是行的!”說罷,搶過她手中的箱子往裡走。
鳳鳴路也急忙跟上,嬤嬤會笑一笑,到小廚房那邊去泡茶了。
房子雖然小,但是佈置裝飾都十分精巧,一張竹子貴妃榻坐落在一扇牀前,遙遙對着西方可見落日,窗後面有菊香傳來,鳳鳴路湊頭一看,竟發現屋子後面種滿了,在這冬日裡竟也能盛放得很好。
房子的中央擺放着一張竹桌子,放着兩碟中午吃剩的菜,鳳鳴路湊頭去瞧,是炒蘿蔔乾和豆角幹,她鼻子發酸,“你就吃這樣簡單的菜?”
“偶爾而已,往日裡我這裡大魚大肉,吃得我膩極了!”慕容斐把箱子放好,就倚在貴妃榻上靜靜地瞧着她。
“胡說,這裡佛門清淨地,哪裡來的大魚大肉?”
“我這不是養了雞麼?過倆月,雞蛋就能吃了!”慕容斐哼了一聲,“再說,哀家若是喜歡,殺一隻雞吃又有何難?”
嬤嬤戳穿了她,“太后胡說,她可寶貝這些雞了,好吃好喝的供着,那院子裡的菜都是任吃的,吃了又種,就是不許它們去後院,怕踩了菊花!”
慕容斐揮手,“得了,你出去吧,呱噪死了!”
嬤嬤笑着轉身出去了,在院子裡站着,看有無僧人過來。
鳳鳴路坐在她身旁,她卻伸一條腿出來梗着,不讓她坐下來。
鳳鳴路把她的腿往邊上一推,嘟噥道:“還霸道上了,這又不是在宮裡,對我耍什麼威風呢?”
“在不在宮裡都一樣,我愛對你耍威風就耍威風,你反正都是死人一個了,我就不信我連一個死人都對付不了!”高高在上的懿德太后慕容斐對着鳳鳴路耍起了小性子,用腳踹了鳳鳴路的屁股一下,撅起了嘴巴。
鳳鳴路神色一黯,凝視着她輕聲道:“既然知道我是死人了,怎還爲我做這麼多?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麼?宮中的富貴是你辛苦得來的,爲了我們一時的戲言放棄了,不可惜麼?”
“誰說是爲你?那是我自己的理想,你倒是擡舉了自己,你在我心裡,壓根就什麼都不是,你死了,我連哭都沒哭過,反倒有幾分歡喜,終於少了一個礙眼的人呢!”她自己倔強地說着這樣絕情的話,卻殊不知自己倒先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