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嫁誰,我就殺了誰……”
秦律俊逸的面容驀地沉冷下來,咬牙切齒的再無平日裡的嬉笑模樣。
万俟暖看着秦律如此雙眸微狹,下一刻,她忽的笑了,那表情好似聽到了什麼荒誕的話,眼底又生出了幾分嘆息,看着他不斷搖頭道,“秦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万俟暖的語氣並不沉肅,只和秦律快玩笑似得,說完這話便又百無聊奈的轉過身要走,秦律在她身後眸色一暗,忽的低了聲音道,“我一直知道,不知道的是你。”
万俟暖再不停步,秦律也沒在跟上來,可沒走出幾步,迎面卻走來一蘭芝桂樹般的白衣男子,男子看到万俟暖先是眸光一亮,待看到万俟暖身後不遠處的秦律之時眉頭又一皺,看了看這一處顯然是刻意迴避旁人的所在,男子眸色微暗了一瞬。
万俟暖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腳步,脣角扯出一抹薄笑,“安哥哥,你怎麼進宮了?”
來人……是趙安。
趙安停步在万俟暖之前,溫聲道,“最新編撰的幾本冊子要送入宮中,便進宮了。”
万俟暖面上帶着笑,看着趙安的眸色也算親切,只是不知怎地有些心不在焉似得,聞言便問一句,“既是如此可要去我宮中坐坐?”
趙安還未答話,秦律從後面走了上來,他絲毫不在乎自己臉上的青紫,只朗聲一笑掃向趙安手中抱着的書冊,“聽聞最近林大學士帶着翰林院的年輕翰林們在修撰史書,沒想到安世子竟然也在親自幫忙,想必是因爲林家姑娘之故吧?”
秦律一副輕鬆的揶揄語氣,趙安輕輕一怔語氣仍是溫和平靜,“倒不是因爲林姑娘,林大學士乃是我的老師之一,我幫他些小忙也是應該的,何況我亦喜歡修撰。”
秦律瞭然的點點頭,“安世子於著學之道最有建樹,也難怪林家姑娘對安世子另眼相待,近來翰林院又有新缺,有林大學士在,安世子入翰林院是早晚的事。”
趙安的笑意稍淡,眸色忽的悠遠一瞬,“不入翰林也可著學作文,我倒是更喜歡清靜些。”
秦律笑的風流,眸光掃一眼万俟暖的側臉道,“眼下正值盛夏,阿暖宮中的紅蓮開得正好,適才我才和阿暖說要同去瞧瞧,不若安世子也和我們一起吧?”
趙安看着万俟暖搖搖頭,“我還要去送冊子,免不得還要校對一番,我就不去了。”
微微一頓,又笑意溫柔道,“看紅蓮雖好,小暖莫要中了暑氣。”
万俟暖點點頭,“好,安哥哥你且去吧,我叫人送些糕點過去,我們改日再聚。”
趙安頷首,又對秦律點了點頭繞過兩人朝前走去。
趙安剛一走万俟暖的面色已沉下來,秦律看一眼她的面色冷不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朝承影宮的方向去,“阿暖,你那裡就數我愛吃的百合千葉糕最好!”
万俟暖被他帶着朝前走去,待走過一道轉角万俟暖才一把將他的手甩開,秦律走在前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便看到万俟暖泛着怒氣的眸子,万俟暖定定看着他,“秦律,我們之間的逢場作戲已經停止了,從今往後,你沒必要在安哥哥面前裝作你和我多親近!”
秦律的眸色便暗了,冷笑一下,“這麼說,你對他的心思已經淡了?”
万俟暖眯眸,“這與你何干?!”
秦律定定瞧着万俟暖,忽的淺吸口氣語聲軟了下來,垂眸,語聲低啞道,“阿暖,這麼多年我都在幫你,怎麼能說停就停?”說着他又擡起頭來,一雙飛揚的桃花眼染上了青山雨後的空濛霧色,迷濛委屈卻又誠懇,“何況,不是裝的,是本能……”
話音一落,秦律已不自覺上前一步,猝然而來的逼近讓万俟暖下意識後退一步,一退卻退到了牆邊,秦律又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將她牢牢的罩了住,他瞧着近在咫尺的容顏想要擡起手來去輕撫一下,可擡至一半又頓了住,落手,退後,連她衣邊兒也不挨的道,“這麼多年,想和你親近已是本能……你叫我怎麼停?”
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便無拘,長大了在外人眼裡也是親若兄妹的,万俟暖對趙安的那分心思是少女心思,可和她最爲親近的乃是他秦律,他從來對她是想拉手就拉手,時而勾肩搭背也是有的,這會子卻是連她臉都不敢碰了,万俟暖定睛看着他,想到這麼些年,咬牙一瞬忽的生氣起來,“秦律,你能不能不要如此無恥?!”
秦律一怔,隨即苦笑起來,瞧着她的眸子道,“是,是我無恥!”
万俟暖眯眸,忽的一把推開了他,轉身便走,疾走兩步卻又停了下來,語氣帶着幾分哀頽之色的道,“你越來越教我看不清楚,我亦不知你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說完這話万俟暖便走,這一次秦律終於沒再追!
他站在原地看着万俟暖大步遠去,万俟暖的身影都消失了他還是站着未動,過了許久,他忽的搖頭苦笑起來,世上最無恥之人,恐怕非他莫屬了,打着幫人的幌子這麼多年,看似有情有義,可懷着的全都是私心,一邊說幫她將趙安的心招過來,一邊卻將自己變作了她最親近的人……偏偏,從前她還信了他的有情有義……
秦律失神良久方纔轉身回了未央殿,待送了秦川候夫人回府,想來想去還是冒着極大的危險入了宮,此時已是將夜,若非他身份貴胄宮禁都入不得,經了悠長宮道到了長樂宮,卻見兩個身着女學形制衣裳的女子被幾個小太監領着步履匆匆的從長樂宮裡頭出來。
秦律眉頭緊緊一皺,委實不能不想歪。
稍有停留秦律進了長樂宮,到了昭陽殿之前,卻見整個殿中不見幾個下人,便是永福和凌雲也是凝神靜氣的站在殿門之前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秦律眼底閃出幾分興味,想到剛纔出去的幾個女學生更覺得有趣了,整了整衣衫,徑直走到了正廳之前。
永福見秦律來了眸光微微一亮,指了指正廳眉頭一皺做了個叫他當心的表情,秦律點點頭,而後便推門而入,甫一入門,一股子撲面而來的壓抑就叫他一陣膽顫,他今日本是向万俟曄來求個招的,可看眼下這情況卻只好打消了這想法……
万俟曄坐在書案之後,分明將夜可這屋子裡卻未點燈,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万俟曄的表情,可那周身的沉冷卻根本難以掩飾,他這是在生氣……
秦律眉頭微皺,索性走到牆角將宮燈點亮,“到底發生了何事?”
燈一點,整個屋子立刻亮堂起來,万俟曄不答話,只將挺俊的身子靠進身後的椅背之中,秦律也不急,只道,“從未見你將女學的學生召入宮中,今次卻是怎地了?”
這話一落,万俟曄終於動了,卻是抄起身前桌案上的一本摺子扔給了秦律,秦律挑挑眉打開一看,剛看了三行已驚呼出聲,“你原就打算從外頭回來便考慮東海水軍之事,眼下這份摺子竟然來的這樣巧?是何人所做?我怎地不知朝中何事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秦律幾句話出,眼底忽的閃出不可置信的光,“你這摺子上的字跡似乎來自女子……莫非……莫非是女學中的學生所作?”
秦律一言,万俟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秦律眼底一亮,“竟然真是女學生所作?是誰?!”
秦律語聲亦激動,只因爲這摺子上不過百言卻是將眼下東海水軍之弊端詳述的萬分清楚,甚至連如何解決的法子都寫好了,曦朝國土遼闊,可真正能善水戰能足見水軍的卻極少,且普通百姓們更是將東海傳的神乎其神,對東海敬畏而無知,滿朝文武也只有東海王罷了,奈何東海王不愛朝事,近年來都雲遊在外,因此東海的水軍並沒有發展的繁榮壯大,而身爲太子的万俟曄深知東海價值,在水軍一事上分外上心。
近幾年來万俟曄多次明察暗訪想尋求這方面的有識之士,卻總是失望而歸,這一次僅僅從這摺子便能看出寫着摺子的人心性見識都不凡,朝中何時出了這等賢良?!
“本宮若知是誰,又何必爲此事煩憂。”
沉沉落下一句,秦律總算知道了爲何今日万俟曄徵召了女學生入長樂宮。
眯了眸子,秦律道,“太子要找個女學生竟然找不到?那這摺子從何而來?”
万俟曄語聲沉沉,“阿暖送來的,阿暖見過那人,只說了姓什麼卻是不願說名字,今日將那所有姓氏相同的女學生召入宮中,卻都不是寫摺子的人!”
秦律“嘖”一聲,“能讓阿暖瞞着你,此人不會簡單!要麼是真的驚才豔豔幾日就讓阿暖是爲摯友,要麼……此人便是早早就和阿暖有關係,此番瞞着你罷了!不過長安城中和阿暖關係要好的就那麼幾個人,那裡頭可沒人能寫出這摺子!”
万俟曄聞言忽的坐直了身子,眼底微光幾閃,彷彿有什麼想法就要破土而出,可卻無論如何都破不了那最後一層薄紗……到底是誰呢?!
“殿下,未央宮來人送帖子了。”
殿中正一片安靜,外頭永福忽的出聲,万俟曄凝眸未答,秦律只好朝外頭道,“進來吧。”
門一打開,永福拿着一張帖子走了進來。
秦律問,“什麼帖子?”
永福將帖子放在万俟曄身前的桌案上,恭敬道,“三日之後皇后娘娘要辦消暑宴,屆時長安城中五品以上官員的家眷都可入宮飲宴,世子,您那裡明日就會送去的。”
秦律眼底閃過了然,揮手讓永福退下,繼而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了万俟曄,“五品以上官員的家眷……殿下,依微臣之見此番的消暑宴似乎有些不同呢……屆時除卻各家才俊公子必定還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各家小姐,嘖嘖,太子殿下年過雙十,應該選妃了!”
秦律笑眯眯的說完,万俟曄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遭眉頭皺得更緊幾分,卻是轉而看向秦律,“你自己也說了,屆時……還會有各家的才俊公子……”
万俟曄的話意味深長,秦律聽着面上的笑意一滯,心頓時涼了半截,太子殿下到了選妃的年紀,暖公主也到了選駙馬的年紀了……想到今日裡万俟暖說的話,秦律心頭一縮頓時面色發苦,看着万俟曄可憐兮兮的道,“殿下,事關終生大事,咱們這次可要同仇敵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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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妃那邊晚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