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身子……不宜碰女人。”
待衆人都退去,夏蘇開口便是這麼一句,站在一邊的封毅眉心一跳,似乎不能置信夏蘇說這樣的話,再看向自家主子,果然面色變了!封毅看着夏蘇的臉,心頭微嘆,只等着看自家主子如何發怒——
万俟曄正埋頭在桌案上的奏摺之中,聽到此話面無表情的擡頭掃了夏蘇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卻並不言語,封毅面色意外,再看夏蘇,眸光落在万俟曄的身上似乎是在深究着什麼,看了半晌,他脣角又是一動,“殿下素來潔身自好,自知當以自己身子爲重……不過……殿下年至弱冠,總是要成婚的,屆時……下臣這裡有一法,可治殿下之疾!”
那“之疾”二字要的極重,以致万俟曄緩緩地擡眸,望定了他,那眸光森冷至極,看的封毅心中大顫兒,可一直以來十分識時務的夏蘇卻是不卑不亢的,倒是叫一旁的封毅看的心中着急,他不由得上前一步,“主子……”
“出去。”
封毅還未出口的話被打了斷,更不知道怎的還要叫他出去,可主子有令,他也只能遵從罷了,有些警告似地看了夏蘇一眼,封毅大步出了帳。
至此,室中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万俟曄放下手中硃筆,墨瞳緊縮的看着夏蘇,在他看來,夏蘇一直是怕他的,可是此刻看着夏蘇的眼神,他開始懷疑自己以往的認知了。自小宸帝便交給他一個道理,這世上有兩種人絕對不能手軟,第一種,是提着自己主子的頭來投靠你的人,第二種,便是極盡奉承之能事,心中卻在圖謀更遠大報復的人,其實說起來夏蘇從來沒有奉承他,但是卻取得了和那奉承之人一樣的結果,他們都獲得了上位者的認可與青睞,而現在,他足以認定,夏蘇並不怕他,甚至,他便是這第二種人!
“本殿只是擢你做近侍,幾時給你隨意置喙本殿私事的權力?”
他的語氣極冷,聽的人背脊生寒,一雙眸子冷冷的罩在他身上,就好似第一次獨自召見他的時候,那目光帶着新的審視,又懷疑他了?夏蘇握着藥碗的手指幾近泛白,他挺了挺背脊,語氣輕快的道,“想必是下臣不適合做殿下近侍,既然如此,殿下讓下臣回到戰場上去吧,想來下臣更適合那裡!”
第一個!
敢說不願追隨他的,他夏蘇是第一個!
分明是他不知上下尊卑!竟然還敢如此威脅與他!
万俟曄心中生出兩分怒意,他已經習慣了掌控,掌控朝堂,掌控人心,掌控每一個在他能利用範圍之內的人或者物,明裡暗裡,無人敢這般對他說話,所有被他青睞的人,有哪一個是不感激涕零的!唯有他,裝作臣服的模樣,心中卻只怕從未將他當做可以主宰天下的繼承人,万俟曄心中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薄脣微抿,語氣愈發寒慄,“你以爲,除了讓你回戰場本殿拿你沒別的辦法了嗎——”
夏蘇眸色盈盈,“殿下準備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呵——”
万俟曄冷笑,這世上敢以他恩人自居的他又是第一個!万俟曄深深的看住他,他是怎麼想的?先以超人的能力和乖覺的臣服來到他身邊,然後……再觸怒與他然後被貶走?太矛盾了,對於一個很可能心有所求的人來說,這樣的結局沒有任何意義。
万俟曄仍是不動眸色的看住他,“不能殺,卻有旁的辦法。”
夏蘇眸色微亮的瞧定他,似乎是在問“你還有什麼辦法呢?”,万俟曄看着他的模樣脣角微微一抿了起來,上下打量他一瞬,忽然道,“你本就是本殿的近侍,再往上升……便是本殿長樂宮的……掌宮了!”
掌宮……
夏蘇的眸色頓時暗了,所謂掌宮,其實不過是……太監!他竟然是要……夏蘇心中想的明白,可他竟然不氣反笑,語氣都比往常活絡脆利兩分,“傳言殿下手段高絕,今日一看果然不可小覷……只是,殿下打算以什麼名目讓下臣做那長樂宮的掌宮呢?莫不是要對旁的人說……下臣未曾伺候好殿下?”
他這是從哪裡來的膽子……
万俟曄心頭意念洶涌,面上卻還是自小養成的那副好面相,饒是誰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看不出他的情緒,這是他的修煉,他做得很成功,可此時,他曉得自己已有兩分忍不住了,哪裡來的名目……他想要廢掉一個人……還需要名目?
万俟曄心頭一動就能想出千百個法子將眼前這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同時,他依舊還是受萬民愛戴的太子!他不過一個小小的六品小官,他是再拿什麼如此頂撞與他!心頭有水草般煩亂糾纏的問題紛至沓來,万俟曄看着那一雙眸子忽然怔了一怔,那一雙眸子盈盈做亮,不知怎地叫他看出了點什麼來,万俟曄心頭一動,再看時夏蘇已經垂下頭去!
見鬼!
万俟曄心中低嗤一聲,不知自己怎地忽然對這麼個小人物有這樣多的心思,他不過就是有了兩分叫人側目的本事,這本事可以爲他所用,而他善於隱藏,城府極深,時而的膽大放肆又能怎樣呢?他自己有足夠的信心駕馭它,一個優秀的掌控者,絕對有能力讓他手下的人反抗反抗反抗再反抗,因爲他明確這些人的結局,最終的最終,這些人只能永遠臣服在他的腳底下,永遠爲他所用!
“說說你的法子……”
夏蘇徹底愣住,前面所有的遊刃有餘在這刻都消失殆盡,那模樣甚至顯得有些傻氣,她想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位太子殿下在問他,你說的那個能讓我碰女人的法子,是什麼呢?夏蘇心頭一動,知道那猙獰的面具能遮住他所有的表情,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又刻板且冷硬起來,“殿下寒症頗重,而女子生來陰盛,除非,殿下可以找到一個在陽年陽月陽時出生的女子,否則殿下只能等到這寒症治癒之後了!”
如果沒有極好的休養,只怕沒有人能對着夏蘇這般說辭還能保持平靜的,他竟然叫他費盡周折找個女子只爲了……前一刻他還覺得他能爲他所用,這會子卻是在懷疑,如此助紂爲虐的昏臣之言他怎敢說出口的?!万俟曄忽然想知道,在夏蘇眼中他是個怎樣的人,無論他如何對他疾言厲色夏蘇竟都不怕!
“你可知,你如此作亂媚上之言足以死罪!”
夏蘇聞言身形微恭,斂着的眸子瞧不清情緒,口中卻是道,“下臣該死!”
本以爲他還要再頂撞幾番,卻不想他又忽然這般乾脆的認了錯,万俟曄一時之間摸不透他了,又覺得有兩分好奇,這好奇來的如此詭異,叫他心中分明說着不該,可越是不該就叫他越是揪着不願放,心中正糾結,帳外忽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他熟悉萬分,果然沒多久帳外就響起了凌雲的聲音,万俟曄沉吟一刻,看着夏蘇道,“本殿欣賞挑戰本殿之人的勇氣,卻不代表他們有成功的機會,從今往後,再有胡言亂語可無人保得住你!”
夏蘇明白這是在下逐客令了,當即應一聲諾緩緩往外退,出帳之時正看到凌雲手中拿着一封信報,那信封墨色,帶着龍紋,顯然是京中邸報,他不再多看一眼,邁步往前走去,沒走出幾步便看到封毅站在一旁。
封毅看到他出來眉頭一挑,上上下下掃了他幾眼才道,“主子要如何罰你?”
夏蘇語聲不善,“爲何罰我?”
夏蘇面上帶着鬼面,尋常人尚且不敢直視,然則封毅看了幾天之後倒是習慣了,此刻一點也不介意似地,聽見他這麼一反問只覺得奇怪,“主子最不喜旁的干擾他的私事,我和凌雲尚且不敢置喙,你怎能觸主子逆鱗?”
夏蘇搖搖頭,眸色黑沉的上下打量他,封毅被他的眸光看的渾身不舒服,“有話就說,我若不是想着主子對你多少有幾分器重,又怎會指點你?”
夏蘇微微一嘆,“你既然知道殿下不喜歡旁個干擾他的私事,你又怎麼敢爲他安排女人呢?你可知道,殿下的身子若是碰了那女人……會死人的……”
夏蘇的語氣陰測測的,直叫封毅背脊發涼,可這件事他可不是胡來的,“我是問了劉太醫之後才這麼做的,主子的身子雖則不好,卻也未到那個地步,再有,你自己難道還不清楚這日子多難熬,我不過是想爲主子解憂,哪裡會對主子不利,那女人是清白人家,只可惜主子不知怎地,哎……總之人我已經叫人送回去了,你可再別說什麼……會死人的話了,太不吉利……”
封毅語氣沉重,顯見的是真心思慮過一番的,可夏蘇聽見他的話卻是不住的搖頭,等他說完,夏蘇才眸光幽深的盯住他,“封毅,你錯了,我自知殿下的身子未到那般地步,我並非是說殿下會死,我是說,你,爲他安排女人的你,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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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我好像變成周更了……還在看的姑娘我只能對不起大家了~(_
另外,通知一下大家哈,【這個月月底31號我會開新文滴】,請大家一定要等着呀~這邊的番外會寫完的,也請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