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玉樓搶人,破綻百出
晨起之時万俟宸的身邊已經空空如也,他起身,整衣而出,打開房門的剎那院子裡的夏侯雲曦着一身水藍色衣裙正在和綠桑說着什麼,綠桑看到他的出現微微的示意了夏侯雲曦一眼,夏侯雲曦迴轉身來,看到万俟宸眉頭微擡,而後轉身對着綠桑點了點頭,“去吧。”
万俟宸站在門口,披散的墨發並未打理,夏侯雲曦走過去,擡手覆上他的額頭,感受了一下才開口,“幸而沒有發燒,宮裡的藥一早就送來了,你先綰髮洗漱,用完早膳便喝藥——”
万俟宸看着綠桑的方向,輕聲問他,“怎麼了?”
夏侯雲曦眉心微蹙,“桓箏不願治病,我覺得奇怪,叫來綠桑問她桓箏可有說什麼,可是她又說沒什麼不對的,對了,蕭玉樓和姬無垠果然都住在了宮裡。”
万俟宸自動的忽視了後面的一句話,反倒是問,“如果桓箏一直不願意接受醫治你預備怎麼辦?”
夏侯雲曦眸色微黯,“反正我一定要想辦法的。”
万俟宸眸光幾轉,終究是沒說什麼,卻是拉着她的手讓她進屋,走到她的梳妝檯旁側,抄起一把梳子放在了她的手裡,夏侯雲曦一愣,身前之人就那麼背對着她坐了下去,她恍然,脣角揚起,輕手輕腳的爲他綰髮。
一切收拾停當到了前廳的時候夏侯非白已經等在了那裡,確實不見桓箏的影子,夏侯雲曦看向一邊的綠桑,“玉公子呢?”
綠桑低頭,“公子說他不想用早膳。”
夏侯雲曦眉頭皺起,看向万俟宸和夏侯非白道,“你們先吃,我去看看。”
轉而又吩咐綠桑,“你準備一份早膳隨我一起送到公子那裡。”
夏侯雲曦帶着綠桑走出門去,万俟宸看着夏侯雲曦的背影消失,終是緩緩落座,夏侯非白笑意淡淡的看着他,“宮中有兩患,太子殿下卻安然與此,足見太子殿下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万俟宸擡起頭來,眼前之人不是夏侯非白,他是白鳳,他脣角微勾,“先生已經有半年沒有回珞珈山,難不成,白鳳凰,終於準備扶搖直上?”
夏侯非白眸光微眯,細長的眉頭微挑,低不可聞的一嘆,“太子殿下當年沒能如我九重閣,實在是可惜。”
万俟宸眸光一深,“先生何意?”
難不成真被他說中了——
夏侯非白不動聲色的看着他,忽而眉心微皺,“太子殿下知不知道,兒女私情是最能讓英雄沉淪之物,我以爲,太子殿下當下並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果然是白鳳,万俟宸放下捏在手中的銀箸,笑意凜然,“先生以爲錯了,她並非常人,先生可知道昨天晚上出宮之前她說過什麼話——”
微微一頓,万俟宸滿眸深邃的道,“她說,凡有血氣,必有爭心,百舸爭流之中楚地大可一試,先生以爲我心中只有她沒有天下,卻不知,她便是我的天下,她說一試,我定然要試,先生手段高絕智謀無雙,本殿只期待先生出山爲士的那一日。”
夏侯非白眼底閃動着幾分光彩,他轉頭看了看外面晴朗的天,頗有幾分悠遠的開口,“這天,終究是要變的。”
夏侯雲曦到了桓箏住的院落之時桓箏正一個人坐在花廳的窗前,帶着幾分牡丹香的清風吹起他細碎的發,看着那挺直卻又孤寂的背影夏侯雲曦鼻頭便是一酸,她擡步走過去,手中端着精緻的杯盤。
聽到腳步聲,桓箏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動,夏侯雲曦將那托盤放在桌子上,走過去蹲在他面前,“怎麼了?”
桓箏面色溫潤,脣角帶笑,“只是沒有胃口。”
夏侯雲曦站起身來,將他的輪椅推到桌子邊緣,而後放開他坐在一邊,掃了一眼放在他面前的吃食,輕聲開口,“中間的是粥,還有三樣楚地的小菜,筷子在右邊——”
桓箏頓了一頓,卻感受到了她一直落在他身上的眸光,終究還是擡起了手,變故就在此刻發生,哐噹一聲,灼熱的粥碗被桓箏摸索着的手一下子碰倒,那由雲宋富貴米熬製而成的白色米湯便灑滿了他的手背!
“桓箏!”
“公子!”
夏侯雲曦立時起身,綠桑也是一聲驚呼,夏侯雲曦走到桓箏的身邊,將他灑滿了米粒的手背撩開,一邊吩咐綠桑,“去請先生過來,館內最好的燙傷藥都拿來,讓人打涼水來!”
綠桑應聲而去,頃刻便有婢女送進來裝着涼水的水盆,夏侯雲曦掏出懷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背清洗乾淨,原本一點兒血色也無的慘敗手背此刻一片紅腫,不過一會兒便鼓起了透亮的水泡,夏侯雲曦看的眼眶發紅,緊咬着下脣深呼吸,她小心的吹着他的手背,忍了又忍還是帶着幾分暗啞的問了出來,“桓箏,爲什麼不治——”
桓箏脣角抿着,再無多餘的情緒,好似那疼不是落在他的身上,聞言他脣角微勾,正待說話的時候卻被一道果決的女聲打斷!
“自然是爲了你!”
蕭玉樓一身黑袍的站在門口,看到桓箏手背上的大水泡子的時候眸光猛的一沉,夏侯雲曦聽到這道聲音眸子裡已經帶上了利光,她將桓箏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用手帕暫時的墊着,轉身便眸光鋒利的看向了蕭玉樓。
蕭玉樓身後站着氣喘吁吁的東齊侍衛,夏侯雲曦冷聲一笑,“不知禮數的東西,西涼公主來了竟是不知通報,去肖都尉那裡領五十大板,再有下次,滾回東齊做漁夫去!”
兩個侍衛眸光一變的跪下地去,朝着夏侯雲曦磕了一個響頭便轉身離去。
夏侯雲曦這才笑意不明的看向蕭玉樓,嘖嘖兩聲,“聽聞公主殿下住在了宮裡,可是住的有什麼不好,不過這裡是東齊會館,公主有什麼事還是要和宮中內務府的人說的。”
蕭玉樓自進門起就將眸光鎖在了桓箏的身上,聽聞夏侯雲曦的話她並不做什麼反應,而是直直的朝着桓箏走了過去,夏侯雲曦眸中生怒,上前一步擋在蕭玉樓身前,“本宮勸公主講點禮數,不然別人又要說西涼人粗蠻。”
西涼民風受到了胡地的影響,其作風的確與粗蠻二字極爲接近,蕭玉樓並不接受她的警告,而是繞過了夏侯雲曦直接蹲在了桓箏的面前,她將桓箏手上的手拿起來左右看了看,順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緩而慢的給他抹了上去。
一邊塗抹藥膏,蕭玉樓的話語涼涼的響了起來,“你不是好奇爲什麼他的眼睛他不治了嗎,我來告訴你——”
桓箏的脣線猛然抿緊,被蕭玉樓握着的手就要掙脫,蕭玉樓冷笑一聲一把按在了他的傷處,桓箏疼的眉心猛的一抽,而後,蕭玉樓森森的話語聲響了起來,“此前在大燕皇宮之中我帶着他見過你一面,那個時候他的眼睛幾乎就能看得見,可是那一次他認錯了你,回到西涼之後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竟就將那次的錯過歸結到了他的眼睛上,從此拒絕用藥,然後,他如願以償的變成了瞎子。”
“呵——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
夏侯雲曦愣在當地,她想過許多原因,卻想不到竟然是這樣,她喉頭一陣陣的發緊,眸光之中越來越多的風暴涌動,蕭玉樓細心的給他上藥,那般用心的樣子讓夏侯雲曦覺得刺眼,她握緊了拳頭,蕭玉樓卻在此時直直的看向了一直抿着脣不語的桓箏,“那麼的不告而別以爲我就找不到你了麼,桓箏是麼,原來你叫桓箏,真是好,可是不管你叫什麼,你曾經答應了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忘記,我的軍師大人,你是時候回到我身邊來了!”
軍師?!
夏侯雲曦瞪大了眼睛,蕭玉樓卻覺得不夠,“此前對付羌胡的法子十分好,那麼我要你在這個夏天把羌胡徹底的奪過來,從現在開始,本宮命令你跟在我的身邊,每一步的作戰計劃我都要你親自來定!”
語氣強硬又霸道,真像一個主君吩咐下屬,偏生桓箏竟然沒有反抗,夏侯雲曦心中下意識的滿心氣怒,她冷笑一聲,“公主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你想帶走誰就帶走誰嗎,桓箏現在是我的人,你想將他帶到哪裡去,軍師?真是天大的笑話,九重閣的玉麒麟給誰做軍師都不會給你做,公主還是早些死了這條心。”
她或許會笑裡藏刀字字珠璣,或許會冷酷少言一語道破天機,又或許沉默的只剩滿身殺氣,可是她絕沒有對誰如此明顯又沒有章法的咄咄逼人,蕭玉樓在她的質問之中笑起來,“這裡是東齊的地方不錯,可是本宮纔要請你看看清楚,你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眼睛他的腿他的命都是我蕭玉樓救下來的,這兩年裡,他一個人的時候也都是我蕭玉樓陪着過來的,我不管你是夏侯雲曦還是顧雲曦,在我這裡,他就是我救下來的人,我要他那他的命來還,什麼時候還清了,由我說了算!”
夏侯雲曦滿心都是怒火,眼前這個人,這個始作俑者,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這樣的話,她深吸一口氣,“公主不要忘了——是誰將他變成這般模樣——沒有讓他死就是你的恩德嗎,公主真是天真,你殺了他的族人殺了他的家人,還妄想他對你推心置腹幫你謀劃天下,公主的幼稚真是讓本宮意外!”
蕭玉樓豁然起身,冷冷的看着她,帶着諷刺的笑意,“是我天真還是你天真呢,羌胡之戰正是他的手筆,還有啊,西涼和楚地的結盟也是他的計策,此外,他還覺得大楚目前最好的做法是和西涼聯姻,我親愛的公主殿下,現在,你知道你和我誰比較幼稚,誰比較天真了嗎?”
夏侯雲曦眸子微眯,整個人蓄勢待發的就要準備衝上去一般,偏生蕭玉樓又傾身的問桓箏,“你不是不想治了嗎,那好,跟我走,你說不治就不治,誰也別想逼你!”
“蕭玉樓!”
一聲輕喝,夏侯雲曦的理智徹底被眼底的怒火點燃,她滿身殺氣的看着蕭玉樓,脣角深深的沉了下去,“不治?不管他願不願意,我都有辦法將他治好,這裡的事和蕭玉樓你無關,你最好現在就消失!”
蕭玉樓不管不顧的看着桓箏,似乎在等他的一個回答,夏侯雲曦眸光微眯的冷喝一聲,“來人——將西涼公主請到偏廳喝茶!”
話音落下,原本守在桓箏院子的侍衛盡數的衝到了花廳的門口,蕭玉樓看着這樣的陣勢脣角微揚,“喏,你看到了,我爲了你馬上就要和別人打架了,你能給個話嗎,承諾是你許下的,人也是我幫你找到的,你若是想反悔,呵,我自然也由着你!”
桓箏的沉默讓夏侯雲曦心中酸澀難當,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那是誰啊,那是她次次恨不得將其撕碎的人,可是他,怎麼就可以被她那麼緊的挨着一點反應都沒有,那皺着的眉頭表示着什麼,難道還要認真考慮她的話?!
蕭玉樓將桓箏腿上的毯子拉好,輕聲一笑,明明是看着桓箏,卻是在對夏侯雲曦說這話,“一定要治好他?爲什麼一定要治好他,他的傷又不是爲了你受的,你不必歉疚,至於你說的,我殺了誰滅了誰,那更和公主你無關!”
蕭玉樓不知夏侯雲曦的身份,這麼一說卻是歪打正着的說出了正解,夏侯雲曦的手背上青筋畢露,眼底一閃而逝的狠辣讓她的腳步止不住的向前邁了一步,電光火石之間,一道勁風向她急靠過來,夏侯雲曦只覺得腰上一道力道一緊,下一瞬便落在了一個懷抱之中,万俟宸握住她的手,緩緩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了開來。
万俟宸和夏侯非白聽到大批西涼侍衛圍過來的消息,又聽到說桓箏受傷,走到半路才知道蕭玉樓已經衝到了桓箏的院子裡,等他們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夏侯雲曦目次欲裂的模樣,蕭玉樓一身男兒裝竟是滿身妥帖的蹲在桓箏的身前,而桓箏,皺着眉,手受傷了。
夏侯非白走過去查看了桓箏的手背,“用藥及時,並無大礙。”
蕭玉樓並不認識夏侯非白,瞟了他一眼還是看向桓箏,夏侯雲曦的呼吸有幾分急促,也是看着桓箏,良久,桓箏輕輕地開了口,“我的確答應了公主,只要不和你爲敵,就做她的軍師。”
夏侯雲曦眸光深諳至極,眼底的狂風暴雨肆虐,眸光犀利又深重,万俟宸緊緊的攬住她,看着這般激動的不似尋常人的她眼底一片沉暗。
“好啦,你聽到了,我想我就可以帶他走了。”蕭玉樓直起身子,站到桓箏身後去準備推着他走。
桓箏放在椅臂上的手臂微動,正想阻止蕭玉樓的時候蕭玉樓忽然傾身在他耳邊低低的開了口,“在西涼,你向來自己吃飯穿衣,從未被燙過,怎麼到了這裡你就不似往常了呢,我的軍師,你愛上她了?不如我們打個賭,我賭你在她的心裡一點兒都比不上楚太子,如果我輸了,你對我的承諾我再也不提——”
低不可聞的話語落在桓箏的耳邊,桓箏的手劇烈的一顫,那即將出口的話語便被他生生的嚥了下去,一念之間,他竟然猶豫了,夏侯雲曦看着被蕭玉樓推走的人眸光大變,幾乎就要掙脫万俟宸的手臂上前去將他二人攔下來問個清楚!
“桓箏——你不能跟她去——你想清楚——”
夏侯非白十分能理解夏侯雲曦對桓箏此舉的不理解和不滿,亦是眸光深沉的看這桓箏僵直的背影,眸光一掃,暗處的九重閣護衛便跟了上去。
万俟宸緊緊的攬着夏侯雲曦,任憑她在他手臂上不動聲色怎麼打怎麼掐,他就是分毫不鬆手,夏侯雲曦紅了眼,迴轉過身子看着万俟宸,低低的道出兩個字來,“放開!”
万俟宸分毫不動,漆黑的眸子裡是夏侯雲曦看不懂的情緒,看着夏侯雲曦激動的樣子,夏侯非白大手一揮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空蕩蕩的花廳之內瞬間只剩了他們兩個人,夏侯雲曦開始大力的掙扎,手肘十分用力的襲上他的前胸!
“万俟宸,你放開!”
他不躲不避的盯着她看,夏侯雲曦使勁的推,溫軟的手掌落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分毫用處也無,良久,万俟宸看着掙扎的額間起了薄汗的人森森道出一句,“是他自己願意走的,你看不出來嗎!”
“胡說!”夏侯雲曦紅了眸子,“他分明知道,他分明是經歷過,他的腿他的眼睛,都是拜蕭玉樓所賜,他不能和蕭玉樓去,一定是蕭玉樓在威脅他,我不能讓他再和蕭玉樓再一起,他已經變成現在這樣,哪裡還經得起蕭玉樓的折騰!”
万俟宸看着她執拗的眸光諷刺的一笑,緩緩地放開了她,夏侯雲曦大力掙扎着卻被放了開來,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万俟宸眯着眸子,眼底是一層冰涼,“你看看你爲了他變成了什麼樣子,破綻百出的誰都可以打敗你,夏侯雲曦,你的理智呢,你的謀劃呢,去吧,去找他回來,然後治好他,這樣,纔對得起你可憐的愧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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