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失愛成魔,唯我配你
暮色西陲,嶽麓山下的燕軍大營籠罩在萬仞雪峰之中,高高飄揚起來的鐵鷹旗幟落在黑沉沉的天幕之中,好似送葬靈幡一般透着淒涼詭異,中軍大帳之中,孫哲面色冷凝的走進門來。
“主子,生事的五百七十二人全部收押在輕兵營中,主子打算作何處置?”
幽暗的大帳之內未見燈火,孫哲看不清那坐在主位上身影僵直的人是怎麼樣的表情,他不回答,他就只能等着,良久,一股子透着森森死氣的聲音緩緩出口。
“全部殉葬。”
沉沉的四個字落在孫哲的心上,只讓他背脊生寒的抖了一抖,他不可置信的看了那幽暗的身影一眼,砰的一聲跪倒在地,“主子,大燕殉葬制度早已在百年之前廢黜,請主子三思。”
皇后喪令已發,整個大營經歷了當日場面的人都三緘其口一句話不敢多說,送往京都的國喪文書現在只怕已經到了,禮部會開始佈置,這個剛剛經歷了國喪的國度再次迎來這一場詭異的喪事,顧雲曦這個名字將會被事關載入史冊,成爲唯一一個沒有與皇帝大婚沒有接受皇后金印甚至沒有享受正禮冊封卻以國喪之禮大葬的皇后,而今,年輕執着的帝王還要爲了這位合巹之禮都未曾行過的皇后行早已不存在的殉葬之禮,孫哲眸色堅定,做好準備,冒死諫言。
主位上的身影不再有所動作,大帳之內陰冷潮溼之中浮着一層冰涼酒氣,孫哲跪在冰冷的地上只覺得寒意沁人,自從皇上回來,這座中軍大帳再也沒有燃起過炭火。
最後一點兒光線暗下去的時候整個大帳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孫哲咬緊了牙關讓自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保持呼吸的穩定,不知道過了多久,帳外傳來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帳簾一掀,帳外呼嘯而過的寒風捲起雪沫子刺骨的涌了進來,孫哲當即便是瑟瑟然的一抖。
“二哥。”
公孫成霖再次叫回了這樣一個稱呼,親近妥帖,是比君臣之誼更讓公孫墨覺得心安的兄弟真心,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孫哲,公孫成霖眉頭微皺,“下去吧。”
孫哲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公孫成霖,公孫成霖對着他點了點頭,孫哲猶豫一瞬兩腿微顫的起身退了出去,公孫成霖走近幾步,將桌案上的一盞風燈點燃,屋子裡瞬時亮起了暖人的燈火,公孫成霖看着公孫墨微白的面色心中哀嘆,他知道,這燈火再暖,他的心也不會熱起來了。
“二哥,撤兵吧。”
公孫墨轉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着公孫成霖,公孫成霖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二哥,既然發了喪,我們就該回去京都,皇后喪禮不可兒戲對不對?”
公孫成霖的語氣帶着引導,他覺得這三日裡沉默寡言形勢異常的公孫墨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之物的孩子,不甘的執拗,他眸光溫潤的定定的看着公孫墨,希望從他眼裡看到一絲鬆動,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公孫成霖帶着幾分希望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公孫墨冷峻的面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一雙眸子卻是漆黑的迫人,他的脣角微微抿着,如同帳外凌厲逼人的寒風一般讓人覺得滿目荒涼,良久,他的脣角微動,“你覺得……我遲遲不撤兵是爲了什麼?”
公孫成霖心中一跳,是爲了什麼,自然是他在傷心,在難受,他失了自己鍾愛之人,看着她一步步的遠離自己,他痛徹心扉,遲遲不退兵,他只爲了守在這裡等她的消息。
公孫墨的眸子帶着幾分森然的洞明,似乎是看明白了公孫成霖所想,他的脣角勾起一分諷刺的笑意,公孫成霖多日來不曾看過他有其他的表情,此時一看之下眸光不由得一緊,果然,下一刻公孫墨涼涼的開了口。
“你以爲我在傷心在難過?你以爲我爲了一個女人就忘記了十萬燕軍的死活?”
撲面而來的逼人氣勢讓公孫成霖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公孫墨眸光微眯的看向寒原的方向,脣角的弧度越發的緊了幾分,“還有什麼理由比皇后之死更適合對敵人興兵呢……我說過的不死不休……絕不只是說說而已……寒原,南越,大楚……大燕的戰刀哪一處都不會放過……”
“二哥?”
公孫成霖只覺得胸口發悶,卻只能道出這兩個字便說不下去,公孫墨看他一眼,撩起衣襬起身,“竟然連東齊也擠進來了,這一下中原諸國也算是齊了,成霖,我們是時候出手了——”
公孫成霖雙拳微緊,看着公孫墨撩起衣袍大步出門,他不由的急急出聲,“二哥,你別騙我,不管爲何興兵都不在此一時,你的樣子不好,我們先撤兵吧,雲曦她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你何必如此爲難自己,她,她不值得你如此——”
公孫墨的腳步微頓,“爲難?”
“呵——”
“成霖你錯了。”
“我一點都不爲難,真的。”
公孫成霖死死的抿緊了脣角,公孫墨又是一聲輕輕的嗤笑才繼續往外走,帳簾一閃,那墨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簾幕之後,公孫成霖看了看桌案上凌亂的情報,又看了看旁裡倒在一邊的早已空了的酒壺,心頭狠狠地一揪,二哥,沒了她,你要成魔嗎?
——
震耳欲聾的水聲讓慕言幾人都苦了臉,白鳳手下的鱗衛是他們不曾想過的厲害,在這冰封萬里的冰河之上還能找到蛛絲馬跡一路帶着他們向寒原深處進發,然而到了這一處瀑布的時候竟然連鱗衛都沒有辦法了。
“主子,這裡的地理位置奇怪,這冰河水一直在倒流,到了這瀑布之後才恢復了正常,另外,從瀑布之上落下來的冰凌全部都化了,順着這河道而下十里之地的水溫都在不斷升高,二十里之外有苔蘚出現。”
手下緩緩彙報,白鳳蹙着眉頭聽着,這一處地貌的奇怪他自然也看了出來,算起來這一處距離東海並不是那麼遠,很久之前這裡甚至或許是東海的一部分,可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爲什麼他們二人的氣息到這裡爲什麼就全無蹤跡了呢?
鱗衛看着自家主子的面色背脊上都冒出了冷汗,百來十人極速的從四面八方向此處靠近,一個個的面上都是沒有什麼線索的頹敗表情,一個身形瘦長的高個子鱗衛上前一步,給白鳳遞上一張帶着魚鱗暗紋的信箋。
白鳳面色如常的打開那情報,一目十行的看過去面色不由得微微一沉,擡手一撮那信報便化成了粉末被他丟盡了奔流不息的河水裡,白鳳轉頭看慕言二人一眼,眸色帶着幾分詭譎,慕言心中有幾分忐忑,白鳳卻只是看了一眼二人便做了罷,“順水而下,方圓十里一絲一毫也不要放過。”
微微一頓,白鳳眸光微眯,“另外,大家小心一點,這周圍,並非荒無人煙。”
河水的溫度在升高,可是兩岸的冰雪卻是一點兒化的跡象都沒有,除了兩處裸露的岩石之上長出了點點苔蘚之外這片雪原依舊毫無痕跡可循,百來十人的隊伍在這雪原之上是一個足以讓人矚目的存在,白鳳在腳下的方寸之地上左右的看了看,忽然,慕言皺起了眉頭。
“楚衣呢?”
這般一問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楚衣不知何時竟然不見了,慕言慕楓相視一眼,眼底都閃過一絲懊惱,白鳳卻在此時眉頭一挑,動物的感覺最爲靈敏,而在此中,狼的嗅覺更是最佳,再加上楚衣和她長時間以來生成的默契,白鳳有理由相信楚衣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找楚衣。”
定定三個字落地,所有人都開始尋楚衣的蹤跡,白雪漫漫的曠野上別說狼爪子,就連狼的氣味兒也沒了。
慕言眸光幾動,當即道,“在瀑布的時候楚衣還是跟着我的。”
衆人再次回到瀑布的時候面色都有幾分凝重,看着那飛流直下的水流極速的沖刷而下,水汽濛濛的瀑布底下卻是什麼都看不清,白鳳眼底眸光幾動,“派人下去看看。”
——
蘇菀受了傷,且二長老的死在蘇邏族內引發了極大的動盪,如果說七長老的死和蘇菀扯得上關係,那麼此次二長老的死衆人便再沒有理由懷疑到蘇菀的身上了,一番例行的搜查無果之後永聖宮恢復了平靜,而蘇璃竟然是被那位覬覦蘇菀的蘇里赫帶走了,万俟宸探取地圖的當晚便發現了蘇璃被帶走,卻因爲不能打草驚蛇並沒有採取行動。
在外面正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蘇菀正在沐浴,顧雲曦進來的時候她十分明顯的一陣驚慌,那是一種本能的對於外人的防備,顧雲曦心中一酸不以爲意的一笑退了出去,沒多時,蘇菀一身青衫披着大氅走了出來。
上下的打量了顧雲曦一瞬,蘇菀眸中有幾分意外,“看樣子他果然是高手——”
顧雲曦一笑,眸色鄭重,“我來找你借一樣東西。”
蘇菀眉頭一挑,“什麼?”
看了看後面跟上來的侍女,顧雲曦偏頭在蘇菀耳邊說了幾個字,蘇菀眸間有幾分意外,打量了她一瞬轉身吩咐她的侍女幾句,在轉過身來的時候蘇菀眼底便帶上了意味不明的光,顧雲曦混不在意的一笑,“還有一件事,九曲十二彎的地圖已經拿到了,是不是有了地圖我們就一定能走出去?”
“你們很着急?”
顧雲曦眸光微斂,“我無所謂,是他,不能留的太久。”
蘇菀想了想,“我從來沒有走出去過,我只知道沒有地圖是出不去的。”
顧雲曦對於這樣不確定的答案不是那麼滿意,蘇菀又問,“你們還沒有告訴我你們是從哪裡進來的,你以爲我會相信你說的從河裡漂來的嗎?”
旁裡有侍女來給蘇菀擦乾淨頭髮,顧雲曦站在她身後看着鏡子裡的蘇菀無奈一笑,“的確是從河裡飄來的,只不過,你們的聖泉裡面有機關密道。”
開始不說出來只是因爲顧雲曦還不確定蘇菀的用心,現如今倒不必如此戒備,蘇菀聞言眉心微蹙,“聖泉之內竟有密道……只是可惜,現如今聖泉已經無人能進,你們想走那裡也不成了。”
顧雲曦微微沉吟一瞬,“你可有什麼法子能和外面的人取得聯繫?”
蘇菀眸子裡瞬時升騰起一絲戒備,“你想做什麼?”
不管如何,蘇菀到底還是蘇邏族人,和中原人的對立讓她時刻在顧雲曦面前保持警惕,顧雲曦兀自一笑,“或許在外面正有人來尋我們,若是能取得聯繫我們帶着蘇璃走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蘇菀定定的看着顧雲曦,卻還是搖了搖頭,“蘇邏百年來都沒有被中原攻陷靠的便是與世隔絕不暴露任何信息,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那傳信之法。”
顧雲曦眼底閃過幾分失望之色,想了想卻還是道,“既然如此,硬闖也無礙,我們會盡快離開,你要爲我們準備好離開所用的東西,還有,蘇璃那裡需要你去說,她或許並不一定願意和我們離開。”
蘇菀垂下眸子,“不,她會願意的。”
顧雲曦看着蘇菀垂下去的脖頸輕聲一問,“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走?你們兩姐妹畢竟無親無故,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嫁給蘇里赫?”
蘇菀擡起頭來,眸光已然全是冷色,“爲什麼不呢?”
顧雲曦愕然,“你並不喜歡他!”
蘇菀脣角微勾,“一定要喜歡才嫁人?我是蘇邏聖女,他是蘇邏隻手遮天的大統領,我嫁給他,他可以保我一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可以給他族人的迴護愛戴,各取所需,並沒有什麼不好。”
顧雲曦眼底現出幾分沉思,蘇菀看着她的表情一笑,“我的不願只是不喜歡長老會拿我做籌碼像一個物品一樣被他們賣出去,至於嫁的是誰我根本不會在乎,是蘇里赫也好還是其他人也好,根本沒什麼關係。”
顧雲曦眯着眸子看着蘇菀,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話來。
蘇菀好似又從她眼底看出了她不喜歡的情緒,她轉過頭去,語氣篤定,“你在不安。”
顧雲曦對於她忽然轉換的話題眉心微皺,蘇菀從鏡子裡看站在自己身後的顧雲曦,“我以爲們你們情深似海至死不渝了,你卻還因爲他覺得不安,嘖嘖,所以說女人總喜歡給自己出難題。”
顧雲曦看着蘇菀的臉忽然笑了,就像在看一個故作深沉實際上卻有幾分滑稽的孩子,“既然看別人看的如此通透怎麼不看看自己的處境呢,蘇菀,你可以再想想,留下或者走,你要相信,你這輩子能遇上我和他的機會大抵只有這一次,錯過了,就沒了。”
蘇菀眉頭一擡,這邊廂早前那侍女已經回來了,手中拿着一個小小的荷包,蘇菀示意的看了顧雲曦一眼,那侍女便將那小荷包遞給了顧雲曦,接過放在鼻端一問,顧雲曦說了聲謝揣進了袖子裡,轉身的剎那顧雲曦面上的笑意便散去了大半,她拍拍自己的臉,只覺得自己的情緒外露的太厲害了,轉過走廊向着左後殿的方向而去,剛轉過一道轉角一直大手便攬上了她的腰。
顧雲曦驚呼一聲,万俟宸攬着她的腰將她往近在咫尺的屋內一帶,掩上門的剎那砰的一聲將她抵在了門後,顧雲曦靠在門板上,近在咫尺的是他帶着蘭香的呼吸和深不見底的眸子,她不自在的向後一仰,“怎麼了?”
万俟宸嘴角微抿,眸光深切的湊近她,“在不安什麼?”
顧雲曦眼底閃過一瞬的幽色,擡起頭的時候面上已經帶了笑意,她本是不常笑的人,每次笑容特別大的時候多少都帶着幾分故作輕鬆的感覺,就好比現在,万俟宸看到她的笑容撐在門上的拳頭便是一緊。
“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
“這樣……”
万俟宸拉長了聲音,眸光越發的深了幾分,顧雲曦心中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下一瞬他的脣便壓了上來,帶着晨起微亮的脣瓣壓在了她的溫軟之上,她只來得及睜大了眸子他的脣齒便噙住了她的脣瓣,帶着懲罰性質的往外一扯,顧雲曦“嘶”的一抽,他的舌尖便掃在了她的牙齒上,一陣癢癢的酥麻漫上心頭,顧雲曦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他腰間的衣服,万俟宸滑下一隻手落在她腰間,緊緊的將她扣進自己懷裡,趁她不自覺檀口微張的時候長驅直入的侵入了她的香甜味蕾之間,他的舌帶着誘哄的逗弄,在她剛剛探出來的那一刻緊緊纏上,使勁的廝磨拉扯,酥麻從舌根傳到天靈,直讓她急喘之時震顫不已。
氣喘吁吁的結束一個深而急切的吻,顧雲曦已經軟軟的掛在了他的身上,他所幸將她壓在門上,抵着她胸前的鬆軟擡起她的下巴與他對視,“告訴我,爲什麼不安?”
顧雲曦迷濛着眸子看他,卻是咬緊了下脣不說話,万俟宸啄她一口,“那好,我一點兒都不急着走,我們留在這裡,等你的不安消失了再出去。”
顧雲曦垂着眸子,“不可以。”
万俟宸看着她的樣子輕聲一嘆,將她攬進懷中雙手緊緊環住,“不必覺得不安,一切有我在,你要知道,這個世上只有我能配得上你——”
顧雲曦擡起頭來,他正堅定又溫柔的看着她,他勾脣一笑,忽而低下頭去一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你會成爲我的皇后,這裡,將來還會有我們的孩子,嗯?”
顧雲曦眼底閃過一絲暗色,深吸一口氣低着頭伏進了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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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修的船兒這幾天忙完了會寫一篇小番外放到羣裡,大家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