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張烏鴉嘴,那天跟張子涵說過的話,基本上預告了我之後的生活。而且預告的很徹底,一預告就是六年。
叢少光謀殺郭亦茹的案子,斷斷續續的審理了一年多。因爲叢少光的身份敏感,大衆就審理的過程中是否公開過程而爭論了很久。又是吵鬧,又是爭辯,法律和道德雙重衡量,城裡城外是鬧的沸沸揚揚。韓局長估計費了不少的力氣,最後案件沒有公開審理……可是毫無意外的,韓局長也被徹底查辦了。
在韓局長徹底查辦的過程中,我和我媽一直盼望着能查到我爸的死因。但很遺憾的是,沒有人願意爲結了的案子費心費力。去破壞一個已經既定的英雄形象,是一件相當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在無數個長吁短嘆的夜晚過後,我和我媽終於無奈的接受一個事實。就像是世間的很多事情一樣,努力的,未必會有結果。
被郭亦茹潑過汽油死裡逃生的周振坤,他似乎是轉性了。不僅在我爸的事兒上他幫了我很多的忙,剩餘的時間裡他更是做了不少的公益。拋棄掉了滿身高傲自大的臭毛病,他開始走親民隨和路線。我去找孫清月的時候碰到過他幾次,幾乎此次都能看到他臉上帶着發自肺腑的笑。
孫清月的好事兒同樣不少,她升了職,又生了孩子。在我爸死後的第二年,她老公被調回了城裡來。雖然孫清月很苦悶,但她的那些個“電動老公”不得不全都下了崗。有了老公陪,孫清月的脾氣溫和不少。對待下屬,她笑的那叫一個和顏悅色。提到雷厲風行這四個字,再也沒有人會想到孫清月。
樓上的楊文靜生了二胎,身材發福不少。她一直引以爲傲的老公終於忍受不了她的聒噪和蠢笨,聽說在外面養了個大學生。
六年裡我就見過張子涵一次,是正好是她結婚的那天。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嚇到了,她閃婚的很迅速。以我們兩個交淺言深的關係,我能做的也是默默送一份祝福。
六年的時間裡,每個人都有好事發生,每個人也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些或好或壞的事情交織在一起,便是大家的生活。
除了,我。
樊燁不見了,是真的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到底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完全沒有人知道。樊燁的媽媽來找過我好多次、鬧過好多次,我們家的小區大門都恨不得被她的凱迪拉克撞爛……可在確定樊燁真的不在我家後,她也同樣不見了。
本來因爲我爸死意志消沉的我媽因爲樊燁媽媽的出現變的鬥志昂揚,每天每天我媽都拿着椅墊下樓去花壇坐着等樊燁媽媽出現來跟她大戰三百個回合。哪怕是天寒地凍的三九天,我媽也從來都沒有缺席。樊燁媽媽消失不見了,我媽正經抑鬱了好一段時間。
“姍姍,你說我早先說的話會不會太過火了?”我媽對樊燁媽媽的消失深表自責,她不止一次的問我,“你有沒有她的電話?我們用不用打電話問問?她那個脾氣急躁成那個樣子,找不到兒子應該挺着急的……你說她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我媽跟我一樣,屬於典型的嘴硬心軟。對我媽的想法我表示很理解,但又無可奈何:“還是算了吧!樊燁媽媽也不是小孩子……我們除非能幫她把兒子找到,不然的話,沒有任何理由能安慰的了她。”
“也是。”說到這事兒,我媽就很惋惜,“我當初那麼勸你,你都不聽,你說你,樊燁那個孩子多好……你們兩個要是在一起,你不也不用相親了麼?”
“……”
相親,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內容。六年的時間裡,我不是在相親,就是在去相親的路上。見各種各樣的人,說各種各樣的話。每天都過的特別的緊湊,可覺得多數情況下發生的事情又是那麼的無關痛癢。
我回到了吳宇的公司繼續上班,繼續三點一線的生活工作着。我媽慢慢習慣了沒有我爸的生活,她跟過去一樣每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生活簡單的規律,規律的又很簡單。一切又回覆到最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一切回覆到最初,好像樊燁從來都沒出現過的樣子。
只是很偶爾的,我在坐地鐵的時候會突然想起樊燁。在我們最初相識的日子裡,我們兩個總是會有許多莫名其妙的相遇。吃飯會遇到,走路會遇到,喝酒會遇到,串門都會遇到……那些之前厭煩的遇見,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讓我變的期待起來。
爲什麼要期待?又期待什麼?
我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除了手裡能攥緊的文件,我好像沒有什麼能抓住的了。
地鐵外面的隧道呼嘯而過,我有一剎那的晃神。似乎好像就是這麼一剎那的功夫,時間就過了六年。
順着地鐵的人羣往外走,我險些忘了自己是要回公司的。生活枯燥無趣沒有驚喜,讓我厭倦至極……在推搡擁擠的人羣裡,我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我沒有多想,撒腿跑了過去。拍了拍那張臉的主人,我不太確定的問:“你是玄黃道人吧?”
玄黃道人,就是之前給我算命的那個老頭。我們能有十年沒見了,他竟然還認識我:“宋姍姍,你還沒結婚呢吧?”
這真是奇特的問好方式,奇特的我忍不住發笑:“是的,我還沒結婚……雖然時間過去那麼久了,可我覺得欠你一個道歉。之前我媽砸了你的攤子,真是對不起。”
“嗨,沒什麼。”玄黃道人五六十歲,他滿臉的皺紋。伸手摸了摸腦袋上的髮髻,他笑道,“幹我們這行的,哪有不捱揍的?不過我也實話實說,宋姍姍,像你媽媽這麼彪悍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不斷的表達着自己的歉意,玄黃道人卻並沒放在心上。看着我笑了笑,玄黃道人說了一句讓我聽不懂的話:“宋姍姍,你今年36了啊!我之前說的你還記得吧?你的婚姻,在你36歲這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