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闕】一幕

十四年前發生叛亂的時候琳娜纔不過兩歲,結束了逃難的日子後便和父親哈德森先生一直住在村子裡,因此對上一個王朝的事幾乎沒有任何瞭解。儘管哈德森先生始終沒有告訴她有關紋章的事,但她是個既聰明又機靈的姑娘,多少也還是猜到了一些。只是見到自己的父親如此慎重,所以她也就一直裝作不知道。

當然,她知道我的身份和前朝有關這件事,我也是在今夜她來過穀倉之後才知曉的。

剛開始我以爲她和前幾天一樣,是來給我送些麪包和水。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爬上穀倉頂部,打開天窗,放下一條繩子讓我爬了出去。之後便是給了我大小兩個口袋--小的裡面是麪包和幹乳酪,而大的裡面,裝的是我拆卸後的盔甲以及斷成了三截的佩劍!

琳娜告訴我,在我被關起來的這幾天裡,村長每天都會和村子裡的人一起去他們家詢問,問他們到底拿走了我的什麼東西,問他們我在吵鬧時所提到的劍又是怎麼回事。

村子裡都是曾經歷過逃難折磨的人,對他們來說,能夠維持安寧和平的日子是最重要的事。如果我的身份暴露,那麼一定會被綁送到貴族們的手中。哈德森先生知道已經無法藏住秘密,便是想出了最後一個辦法。

他把藏匿着盔甲和劍的地方告訴了琳娜,在把我救出穀倉之後就讓我帶着東西連夜逃走。他則會利用準備坦白一切的機會,把村子裡的人召集到醫館裡,

以此來爭取更多的時間。

琳娜說她父親只叫她去拿我的盔甲和劍,到最後都不願把有關我身份的事透露給她。他之所以在坦白一切的時候支開她過來救我,也是爲了能在之後可以和她撇清關係。如果村子裡的人會因爲放走了我而遷怒他們父女,哈德森先生也可以用琳娜並不知情這個理由來保護她。

我知道,哈德森先生之所以冒險袒護我,是因爲自己的妻子和兒子都死在了十四年前的叛亂中,死在了那些不要臉的叛軍手裡。所以他永遠都不會把自己的忠誠獻給現在的王室和貴族,因爲他們都是一羣沒有良心的背叛者。

哈德森先生費勁了心機,卻不知琳娜根本早就猜到了他想要隱瞞的秘密。可琳娜對上一個王朝並沒有什麼印象,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她爲什麼還要對哈德森先生裝作不知,爲什麼不阻止自己的父親去做這件惹禍上身的事。

琳娜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笑着搖了搖頭,說有些東西就算並沒有很清晰的留在記憶裡,但是該記住的,永遠都不會讓自己忘記。

我想我能夠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就像我對你那樣,即使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記憶,你在我生命中的分量也絕不會有半分的減少。

哈德森父女施與我的連番恩親讓我愧疚不已,我不但沒有好好報答他們,反而還給他們帶來了麻煩。我帶着兩個口袋連夜離開了村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村子裡的人

不會爲難他們。

不管是周遭的環境還是我的心情,今夜的一切着實是糟透了。在這種不見月色的夜裡,能看見的唯一東西,就是遠處大山的黑影。我知道那是村子背後的山,所以我必須朝着和它相反的方向走。可我曾聽琳娜說過,這一帶都是了無人煙的荒原,只有距離村子幾百裡外的那一座城鎮。

琳娜在臨行之前多次叮囑,如果村子裡的人執意不肯放過我,那他們一定會去城鎮上搜尋。她讓我就沿着後山左邊的那條岔路走,等到了我摔下來的那個懸崖之後便想辦法爬上去。那個懸崖並不算高,要我真是從上面摔下來的,那麼爬上去後說不定還能找回失去的記憶。

其實琳娜和哈德森先生都不知道,關於那個懸崖,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攀爬過了很多次。懸崖上方仍舊只有一片荒涼,找不到任何與我記憶有關的東西,也找不到任何的村寨及城鎮。

當然,哈德森父女一片好心,我又怎麼能夠把實情說出來。我把爬出穀倉時用的繩子綁在腰上,同琳娜告別之後便朝着後山走。我去了右邊的岔路,把裝有盔甲和劍的口袋埋在了那片長滿了狗尾草的山坡上,之後便調頭回行,摸着黑,去了城鎮所在的方向。

過去在面對帝國軍隊的嚴密搜捕時都能夠順利逃脫,區區一羣山野村夫自然不會對我構成威脅。更何況我必須去一趟城鎮,因爲我想給瑪爾莎寫一封信,問問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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