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花兒，去照顧靖兒吧，這幾****便留在宮中，你性格好，靖兒對你的防備也沒有那麼深，替朕多看着他一些。”夜初揉了揉眉心，撐起額間的疲憊。
小花見她累了，便扶她回去休息了。
她依舊不是特別細心，沒有發覺夜初淡漠的面色之下，心中的情緒洶涌有多麼厲害，她快要觸碰到真相了是不是？
那種難以言喻，更不能對外人道的激動心情……
夜初緊緊握着拳頭，一如剛纔沈默那般，皮膚寡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條一條的突顯了出來。
沈默大概體會不到，她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指甲嵌進肉裡的感覺。
彷彿只有清晰的疼痛感，才能讓她的意識立於不敗之地，不至於失去清醒，不至於再……錯失放過！
寒澈默默跟在沈默身後，即便一個表情動作都沒有，沈默也就像清晨薄霧中的一座山巒，散發着融融冷意，讓人不寒而慄。
“將軍，方纔花將軍並非有意……”
“她說本將軍冷漠無情，心狠手辣，你也這麼覺得嗎？”沈默突然停住，挺拔的身軀如翠竹白楊，帶着令人仰視的巍峨霸氣。
“末將……”寒澈素來不會諂媚，直言：“對於小皇子，將軍確然有些苛刻了，畢竟小皇子才八歲，這些年連妃娘娘去世，他在宮中的處境更是艱難了。”
“失去母親？才八歲？呵……”
寒澈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剛纔一聲鄙夷的冷笑，是沈默發出來的嗎？
他跟君傾靖，有什麼仇？
別說有什麼仇了，看這君傾靖長大，寒澈根本想不到他跟沈默能有任何關聯，不止是夜初，連他見沈默對君傾靖的態度，都十分疑惑。
堂堂鎮國大將軍，此舉爲何呢？
沈默一聲吩咐，拽回了寒澈的理智，“託花將軍多照顧那個皇子，但願他不會在深宮之中夭折。”
“是……”
寒澈垂首行禮在後，擡頭的瞬間，陽光照亮了他臉上錯愕的表情。
夭折……
若說之前沈默對君傾靖有些敵意，寒澈尚能理解爲，君傾靖給夜初帶來了不少麻煩所致。
可如今沈默這話……
讓寒澈覺得無法理解的同時，還多了幾分對他的厭惡。
堂堂將軍，心胸竟如此狹隘？
而且他方纔說話那語氣，他竟然錯覺的以爲，像是君傾城似的……
他清楚的瞭解君傾靖是如何來的，當初君傾城爲了利用連妃，連妃要在後宮爭寵，纔有了君傾靖。
君傾城討厭孩子，極其討厭只是爲了利用而生的君傾靖。
他背叛了自己的父皇，做出了有違人倫之事，他曾經幾度掙扎，要不要讓君傾靖降生下來。
可後來十七皇子給連妃一族帶來的榮耀，讓他立刻肯定了這個孩子的利用價值。
連妃是君傾城衆多女人之中的一個，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偏偏她生下的君傾靖，是個無比討喜的孩子，文帝當寶貝一樣的寵愛着，後宮衆人也不知多疼這個十七皇子。
對君傾城而言，這個孩子是他名義上的弟弟，實際上的兒子，他從來不承認，這種矛盾的關係，讓他對君傾靖痛恨到了極點。
以至於連妃到臨死，都沒能讓君傾靖叫君傾城一聲父親。
君傾城對君傾靖的恨，也因此終止，他再也沒關心過君傾靖，甚至從來不管他的死活。
剛纔沈默的語氣，恰好讓寒澈想起了這一幕。
他愈加可憐君傾靖了。
他的存在和出生，都是被人算計好的陰謀和利用。
寒澈失望離去，前腳剛走，後腳小花就冷嗤道：“哼！還跟我爭辯，現在看清楚自己主子的嘴臉了吧！”
小花扶着夜初，也忍不住白寒澈一眼。
雖然他沉浸於自身情緒之中，根本就看不到。
可這一幕對於夜初來說，更加靠近她心中的真相了，幾乎是……讓她的懷疑，落在了地上。
她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雙脣囁嚅，她嗓音中帶着一股溼意，“花兒，你記不記得，傾城也是這樣，討厭靖兒，他從來不承認，靖兒是他的兒子……”
小花心一驚，“好……好像是。”
她驚愕的聽到夜初主動提起君傾城，還是因爲君傾靖。
夜初的情緒收斂的特別快，以至於她根本無法猜度她的任何意圖。
她只想到夜初接君傾靖過來，是因爲思念君傾城，卻沒想到，君傾靖也是她的一個誘餌，一個探子，一個能刺進人心中的探子。
爲了治癒君傾靖，夜初和小花將大量的時間都花在照顧他上面，讓他慢慢開口說話，從一開始一天只有必要的三五句話，到慢慢會跟她們交流，說上十來句話，到他願意走出寢殿，踏入花園玩耍，足足三個多月，君傾靖纔有了些正常孩童的脾氣。
轉眼入秋，青黃交接的樹葉如蝴蝶般打着旋兒從空中飄飄揚揚灑落，君傾靖蹦跳着去撿樹葉，然後全都丟進花壇裡，玩了一下午，滿身的泥土，也絲毫不覺得疲憊。
夜初處理完朝政過來的時候，小花正打了水給他洗臉。
君傾靖見到夜初，露出一個矜持的微笑，抿着脣，卻依舊可見左右兩頰邊清甜可愛的小酒窩。
“陛下來了。”
小花將熱帕子遞到夜初手中，夜初擦掉君傾靖臉上的泥土，豔絕天下的面容上露出會心一笑，“靖兒，玩的開心嗎？”
君傾靖點了點頭，“開心。”
夜初注意到他身後的大片掉在花壇中的落葉，問道：“爲什麼要將落葉放進花壇呢？”
君傾靖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蘿蔔頭似的小手指指着那些落葉，“枯樹葉也是很好的肥料啊。”
“小皇子懂的可真多。”小花在一旁打趣道。
君傾靖搖頭晃腦的唸了一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喲！小皇子這麼厲害啊！”小花忍不住抱着君傾靖親了一口，別人家的孩子，就是可愛啊！
長得漂亮還會吟詩，嘖嘖……她家的孩子呢？
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君傾靖羞赧的笑了一下，頷首道：“這是母妃教我的，母妃之前……”
母妃二字一出口，就讓許多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嚇的君傾靖立刻截斷了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