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灰色的蜘蛛網,籠罩着整個秋天,天色是昏沉沉的,不時有幾聲雷轟劃過天際,像是年老的老嫗帶着些許堆積在喉嚨中的痰咳不出來,沉悶而又煩躁。
齊陸坐在屋檐下看着太陽漸漸落下去,雨還在下,他的心情也像是這雨一般沉重得不可思議。
葉萌的傷在胸口,萬幸的是並沒有傷到緊要的地方,但是情況也並不樂觀。
還好葉萌因爲穿得衣服足夠多,胸口的傷並不是多麼的深,只是她原本便染了風寒,如今再加上這傷,就算能救回來也快要了葉萌的半條命。
而現在葉萌還在持續昏迷中。
何唐一直守在葉萌的牀前觀察着葉萌的一舉一動,他已經有兩夜沒有閤眼。齊陸也好不到哪裡,眼睛下面青黑了一片,懶懶地坐在屋檐下。
葉萌睡夢中一直喊着爸爸媽媽,聽得齊陸心驚,他並不知道爸爸媽媽所代表的含義,只是看葉萌的模樣,應該是很重要的人。
齊陸何曾沒有暗中查過葉萌的身份,從何處而來,而所有的結果都表示完全查無此人,最早出現的地方就是他遇見她的地方,好像葉萌是從天上掉下來一樣,沒有半點跡象。
齊陸隱隱覺得葉萌和他呆的地方是和他不同的,就像葉萌說話的方式,以及時常蹦出的新奇的詞他都是不知道的。一方面,他希望葉萌和他一起回去她的地方,另一方面,齊陸又害怕葉萌走了之後便再也不會回來。
齊陸是糾結的。
葉萌持續昏迷中……
葉萌這天正在所裡下了便,便回到家,家裡面媽媽在廚房做着飯,爸爸在客廳看報紙,一副溫馨和諧的模樣。
葉萌跑到廚房,從身後抱住媽媽,媽媽轉過身來,葉萌朝着媽媽撒着嬌,媽媽卻突然抽過自己旁邊的水果刀,朝着自己的胸上刺去。
“媽媽!”葉萌驚恐地看着媽媽,媽媽將她推在一邊,走出房間。
再一次有知覺時,爸爸媽媽都坐在桌子上吃飯,而葉萌站在身後使勁叫着他們,爸爸轉過身來殘忍地笑了一下,葉萌被一驚,轉身拉開門跑出了家,推開門,葉萌卻好似掉進了懸崖。
身體一直在朝下墜落,葉萌努力揮動着手臂,使勁蹬着腳,卻完全使不上勁,在嘴裡大聲喊着爸爸媽媽,卻只能張開嘴,聲音發不出來。
葉萌惶恐地只能任由自己身體下降,突然睜開了眼,撞進了何唐湛藍深邃的眼眸裡,葉萌看了一眼他臉上溫和的笑容,腦中的記憶噴涌而出。
葉萌眨了眨眼,意識到剛剛只是做夢,而她是染了風寒,渾身又疼又酸又困,又睡了過去。
葉萌經歷了一個夢中夢,而何唐坐在葉萌的牀前一瞬一瞬地盯着她看,窗外的雨一直沒有停過,她也沒有從危險中渡過。
何唐不敢睡,齊陸不敢睡,葉萌一直在昏迷。
齊陸進屋扔了個毯子給何唐,說道:“你先去睡一會吧!這邊我來看着,有什麼事情我就去叫你。”
何唐不看齊陸,也不說話,只是盯着葉萌緊皺的眉頭。
齊陸嘆了口氣,擡步走出去,何唐疲累的聲音傳來:“齊兄,小生睡不着,齊兄這兩日也沒有睡,齊兄去睡吧!”
“我又何嘗能睡着。”齊陸停住腳步,頓了頓繼續說:“何大夫,我是相信你的醫術,纔會將葉萌交給你,但
這並不代表你可以因此而覬覦她。”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何唐扯出一個無奈的笑,搖了搖頭,繼續盯着牀上人的動靜。
平靜地一夜就這樣過去,沒有半點意外,第二天一大早,齊陸穿着整齊地從屋子裡走出來,出去買早飯。
人不睡覺或許沒事,但是人不吃飯肯定是不行的,雖然他沒什麼胃口,但是齊陸知道要保證自己最起碼的。
早上下了好幾天的雨終於停了下來,太陽慷慨地露出他原本吝嗇的笑臉,在清冷的秋天給了人們一絲溫暖。
這件案子除了拐賣幼童這一項,還有其他的一些,張知府並沒有權限處決這犯人,因此早早地就將這一切給遞了文書給在興京的皇上。
前幾日他收到將犯人押回興京地消息,因爲之前一直下着雨,這件事情便擱置了,連着幾天的雨終於停了以後,張知府一大早就命令府裡的捕快將鄭叔押至興京。
程鵬天在家轉了幾日,也沒有收到齊陸有關任何的消息,因此見這一大早雨停了便和阿運跑了出來。
好巧不巧的,押犯人的路和程鵬天去府衙的路在一個方向,好巧不巧的,鄭叔早就偷偷地看着這一切,伺機動手。
鄭叔是會開鎖的,因此綁着他雙手的鎖早就開了,走到一個巷子的時候,鄭叔突然掙開了鎖,順手拔出身旁府衙的佩刀。
幾個府衙連忙抽出刀,朝着鄭叔襲去,鄭叔也不是吃素的,一時也將他們制住了,只是他的腿畢竟有一隻瘸了,漸漸有些不支,剛好這是程鵬天和阿運往這邊走來。
鄭叔眼色一轉,便上前扯住了程鵬天,將刀架在程鵬天的脖子上,幾個捕快立刻停了下來,握着刀一臉警戒地看着他。
鄭叔架着程鵬天的脖子,殘忍地笑了笑,說道:“讓我離開。”
程鵬天被冰涼的刀架在脖子上,年幼的他一時忍受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幾個府衙見程鵬天在他手裡,也不敢動手,慢慢地讓開了一條路。
鄭叔架着程鵬天的脖子,警戒地盯着他們,慢慢地向後挪動,程鵬天被動地跟着鄭叔的步伐,眼淚不停地掉下來,阿運站在一邊急得直跳腳。
鄭叔走過這條巷子以後,手裡的刀動了一下,幾個捕快立即停住了步伐,他閃了閃手裡的刀,說道:“要想救這個孩子,讓葉萌那個賤人過來。”
說完,便帶着程鵬天飛快地跑了出去。
阿運見程鵬天被兇手帶走了,連忙往府衙跑去,直直衝到葉萌所在的院子裡。
齊陸在葉萌門前攔住了他,皺着眉問道:“小傢伙,你來看什麼。”
阿運一臉焦急地看着齊陸,想要撞開齊陸,卻是任他再大的勁也撞不了,只好看着齊陸哀求道:“齊捕頭,我要去找也姐姐,你讓我進去好不好。”
“不行,她現在誰也不見。”齊陸想也不想就直接開口拒絕。
阿運哭着看着齊陸說道:“齊捕頭,程鵬天被那個兇手帶走了,你讓我進去好不好。”
“不行。”齊陸皺了皺眉,繼續說道:“你讓衙門裡的其他捕頭去,葉萌沒空。”
“但是……但是那個人指名要葉姐姐去才行呀!”阿運哭着說道:“葉姐姐可以把我們從關外帶回來,那麼這個她也一定有辦法的。”
齊陸皺着眉頭,看着幼小的身體努力的撞着他,鍥而不捨,他擰着眉,說道:“葉萌還沒有醒,就算你進去也是沒有辦法。”
“我不信。”阿運大聲喊道。
這時候何唐走了出來,掃了一眼兩人,說道:“葉姑娘現在需要休息,不要打擾她。”
阿運看着何唐的時候,哇哇大哭起來,何唐現在根本就沒有原本那個溫暖得令人發顫的模樣,現在他的頭髮有些亂,有幾縷跑了出來,身上的衣服滿是褶皺,臉上的鬍渣也有很久沒有打理,眼底又青又黑。
這樣的模樣,要不是擔心,怎麼會成爲這樣的模樣。
他在轉眼擡頭看看齊陸,他也比何唐好不到哪裡去,只是身上的衣服和頭髮整潔了一些,臉上的鬍渣和痘痘都冒了出來。
一時阿運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嗚咽地哭着,還不敢太大聲,齊陸看着他搖了搖頭,說道:“你去找張知府吧,葉萌現在沒有半點辦法。”
阿運看了一眼齊陸,悄悄走了出去,就像齊陸說得那樣,去找了張知府,只是張知府一時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一個發狂的人會做什麼,沒人敢想象,他拿不準。
阿運又去找任老爺,任老爺也是一籌莫展,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這件事被壓了下來,誰都沒有提,但是誰都在心中焦急着,只盼望着葉萌能夠早日醒過來。
時間一天天,既是煎熬,又是飛快的如同白駒過隙地走着,在三日後,一個傍晚,葉萌終於悠悠轉醒。
葉萌睜開眼,只是大片的光亮,她眨了眨眼適應了一下陽光,便看見何唐正坐在牀前背對着她,這個時候,齊陸也跑了進來。
“何大夫,你怎麼了。”葉萌用着有些沙啞地聲音看着何唐,何唐穿着灰色的長袍,套着一件薄棉襖,只留個葉萌一個身形蕭索的背影。
何唐咳嗽了一聲,說道:“葉姑娘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廚房裡的藥煎好了沒。”說完便站了起來,身形踉蹌地走了出去。
“何大夫怎麼了?”葉萌好奇地看着齊陸,怎麼幾天沒見,有這樣的反應。
齊陸回頭看來何唐一眼,不屑地說:“累着了吧!沒什麼大事。”
何唐聽見齊陸的話,苦笑了一聲,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肯定很糟糕,所以不願意讓葉萌看見,因此他出了門以後便讓下人給他準備熱水。
葉萌瞭然地點了點頭,齊陸將葉萌扶起來,喂着她喝水。
“你這樣子真醜。”葉萌嫌棄地看着齊陸說道。
齊陸摸了摸自己,表示不解,說道:“啊?沒有吧!”
“你原本是小鮮肉的,現在一點也不賞心悅目了。”葉萌指着齊陸的臉說道。齊陸原本的樣子,肉嫩嫩的滑滑的,在加上漂亮的五官的卻是小鮮肉一枚,但是現在的齊陸臉上長滿了鬍渣,眼睛下面也是青紫了一大塊,看起來確然是沒有半點好看的模樣。
齊陸撓着頭笑了笑,並不說話。
葉萌看着齊陸,笑了一聲,說道:“你和何大夫都沒有好好休息吧!現在我沒什麼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葉萌完全可以想象在她昏迷的時間,他們累成什麼樣,所以很嚴肅地下着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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