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剎那間,嵐桃花手指卻是朝蕭世子身上一點,解了他的定穴及啞血。
蕭世子嗓音一得解脫,甫要掙扎,奈何身子因中了軟骨散,依舊動彈不得,除了腦袋能轉悠外,其他地方卻是難以挪動。
他擡眸狠狠瞪着嵐桃花,甫要吼話,然而嵐桃花卻是突然間扯着他的身子往上一提,蕭世子驚了一下,未來得及反應,卻覺身子一翻,方纔那本是壓在他身上的女子卻是已然被他壓在了身下。
他臉色驟然變了。
“你這……”喉嚨裡鬱積而來的吼話還未道出,哪知身下之人卻是當即擡腿朝他一踢,他猝不及防的一溜煙兒的自軟榻上摔了下去,直至身邊那道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自己身前驟然一停,他纔回了神。
回頭,眼珠子往上一擡,卻見身後已然圍了不少人。
然而最最當前之人,卻是一身精緻玄衣,面容俊美,那雙修長的眸子裡,雖如往日裡那般邪肆,但卻滑過了一抹一閃而逝的冷意。
他心頭微微一涼,然而卻是驀地一笑:“太……君公子怎來了?”
“哎呀,世子爺,您怎躺到地上了啊!便是要與嵐姑娘*,但陣狀也不必這般大吧。”一旁老鴇掃了一眼蕭世子精壯的上身,笑得殷柔,隨即當即往前要扶蕭世子,然而卻是被嵐桃花劫住了。
嵐桃花自軟榻下來,一把推開老鴇坐在了蕭世子身邊。
老鴇被她推得一陣踉蹌,卻是在穩住身形後瞅了嵐桃花一眼,見嵐桃花眸中精光一閃,她怔了一下,當即挪着身子往一邊兒移去,心頭漫出幾分心虛。
這小祖宗,該不是責怪她讓這羣人入得屋子,瞧了她的好事吧?
她這也是爲她好呢。這小祖宗可謂是難以嫁出,雖說與那質子王爺有了什麼定親文書,但依她來看,那病怏怏的質子王爺着實不及這蕭家世子啊。
好歹這蕭家世子身體無疾,日後稍加調教,也可稱爲護她抱她憐她的三好相公啊,而那質子王爺,一身多病,不是她反過來憐惜他就謝天謝地了。
“怎麼回事?”這廂,那屹立在蕭世子身後的玄衣公子出了聲,說着,他那深黑無底的眸光朝嵐桃花一掃:“大白天的,嵐相千金與蕭世子竟是在此廝纏苟合!”
廝纏?苟合?
嵐桃花暗自呸了一聲。
他孃親的,誰道她嵐桃花低俗?這皇家崽子貴爲太子,脫口之語竟也是這般*,怎沒人說他低俗?
“君公子,今兒全是這女人……”似是瞅準了機會倒苦水般,蕭世子的嗓音竟莫名的顯得有幾分委屈。
嵐桃花怔了一番,未料到這蕭妖孽一委屈起來,還真有幾分嬌女之態,只不過,這姿態,倒是真令人有幾分錯愕咋舌。
未待他將話說完,她便一拳頭朝他的胸膛砸了過去。
蕭世子當即悶哼,面容嗖然蹙成了一團。
嵐桃花這才眸露一絲一閃而逝的滿意暢快之色,隨即斂神一番,楚楚可憐的擡眸朝那玄衣太子望去,眉宇一蹙,兩眼一拉,話語當即帶了哭聲:“太子殿下可要爲我做主。蕭世子今兒欲對我不軌,強行將我帶至花滿樓,欲對我用強。我常日裡對蕭世子也心有傾慕,奈何卻不料他竟是人面獸心的禽獸。還請太子殿下爲我做主,要不然,我今兒就沒法出去見人了。”
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愣。
此番屋內,不僅聚集着花滿樓的幾名護院打手,還聚集着被揍得灰頭土臉上來尋自家世子爺的蕭家家僕,如今這些人一聞這話,皆是臉色各異。
“民婦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太子殿下駕到,還望殿下恕罪。”老鴇迅速回神,率先朝着玄衣公子跪了下來。
在場之人紛紛效仿,大呼:“殿下千歲!”
太子眸色動了動,隨意平着嗓音喚衆人平身。
他一雙修長邪肆的目深邃的鎖着嵐桃花,待嵐桃花被他盯得有些不慣時,他才驀地一笑:“既然蕭世子對你不軌,被衆人發現,嵐相千金欲讓本殿爲你如何做主?”
嵐桃花捏緊自己的衣襟,渾身微顫,儼然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擡眸,她對上太子那邪肆深邃的目光,悽悽道:“殿下身正嚴明,剛正不阿,想必殿下自不會包庇蕭世子,會給小女一個交代。”
“哦?你就這般信本殿!”太子勾脣一笑,隨即朝地上動彈不得的蕭世子望來:“蕭世子有何話要說?你強誰不好,竟會強嵐相千金。世子的膽子,倒是越發的大了。”
微緩的話,語氣輕盈,似乎不帶憤怒,更不帶絲毫的責備。
然而蕭世子卻是因他這不深不淺且不帶情緒的話惹得變了臉色。
太子君奕,雖說待他甚爲優厚,但他身爲儲君,這心思,自也不是他蕭流夙能夠琢磨。
雖說他與他常日裡相談甚歡,偶爾還可摒棄了身份把酒一番,但終究,凡事觸及他的利益,他蕭流夙,不得不讓步。
遙想近來之事,他能抽空出宮與嵐桃花搭上一線,便足以說明他對如今的嵐桃花定有心思,只不過那心思如何,便不是他能插手的了。而這嵐桃花,卻也是他動不得的。
然而,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他蕭流夙今兒出門卻是遭了嵐桃花算計,此番他赤着上身被這太子爺抓個現行,要讓太子消氣,倒是真有幾分棘手呢。
“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全是嵐桃花一人所爲。是她算計我,將我帶至花滿樓,欲……”甫一說到這兒,蕭世子登時噎住了。
這該怎麼往後面說?
難不成要當衆言明嵐桃花今日要對他霸王硬上弓?
這心思甫一冒出,便被他徹底否決。這可不成,一旦他這樣說,他男人的尊嚴怕是得全數毀了。
他蹙眉,小心瞥了一眼太子那越來越彎的眸子,心頭又是一涼。
全然找不出搪塞後話,他絞盡心思想,奈何嵐桃花卻是帶着哭腔言話了:“太子殿下,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豈算計的了堂堂的將軍世子,又豈有能耐將他這麼一個大男人帶至花滿樓!殿下可要爲我做主啊,世子爺欺辱我不成,便想在殿下面前挑撥是非誣陷我了,殿下定要爲我做主啊!”
說着,哭聲大了幾許,又道:“若是我爹爹孃親知曉我被世子爺這般對待,定是要爲我心寒了。”
站在一邊兒的老鴇止不住抽眼。
雖說早見慣嵐桃花的惺惺作態,但此番見她哭成這樣,她非但不覺得她楚楚可憐,反而是想過去一掌拍死她,也好讓這小祖宗莫要在此憑着卑劣的哭技而丟人現眼了。
便是要做戲,也得流幾滴淚嘛!這小祖宗哭聲倒是大,但沒有流淚,無疑是白搭啊!
奈何便是嵐桃花演技不夠成熟,但那太子爺卻似是當了真。
“蕭世子身爲將門之後,行事作風,的確不檢點。”太子慢悠悠的道了一聲,那薄薄的脣瓣勾着一抹邪肆的弧度,無論怎麼瞧,都覺得此人定不是善茬。
說着,他嗓音稍稍一頓,接下來的語氣,卻是驀地帶了幾分冷漠:“來人,將蕭世子押入刑部,聽候刑部大人處置。”
他這話一出,那些蕭府家僕倒是愣了。
歷來自家世子爺與太子爺也頗有幾分交情,怎僅是因那朵爛桃花的一面之詞就要處置自家世子爺呢。
“太子殿下,我家世子爺想來也非有意冒犯嵐相千金,這其中,恐怕是有誤會啊。”這時,其中一名蕭府家丁當即站了出來,嗓音帶着幾分恭敬與勸慰。
“太子殿下面前,豈容你說話的份兒!蕭大將軍家的家僕當真是目中無人呢,方纔在我花滿樓樓門前應是打鬧了一場,如今竟又在太子殿下面前無禮不恭了,唉,這將軍府的人,倒是真欠缺教養呢。”一旁老鴇忍不住嘀咕一聲,雖說她嗓音故作壓低了幾分,但在場之人卻是聽得清楚。
太子面露幾絲深邃,修長的眼眸微微一眯。
嵐桃花意味深長的瞥他,眼風裡卻是給老鴇使了眼神,示意她安分。
這廂,躺在地面的蕭世子卻是怒氣盈盈的吼道:“太子殿下當真要差人送我去刑部?”
他這話尾音未落,門外頓時衝進來了兩名剛毅刻板且面色冷硬的侍衛。
在場之人皆是眼尖,在瞧得那兩名侍衛袖角上的‘禁’字,當即明白這幾人皆是皇宮禁衛軍了。
蕭府家僕們頓時慌了。眼瞧着那其中兩名禁衛軍先是朝玄衣太子恭敬喚了一聲,隨即便伸手將地上的渾身發軟且難以自行動彈的蕭世子架起來後,蕭府家僕們頓時圍了上來,也不讓那兩名禁衛軍走,只是朝玄衣太子跪了下來,道:“殿下繞過世子爺吧。”
太子眼角一挑,眸色深邃狹促,但卻並未妥聲。反而朝那兩名禁衛軍道:“將蕭世子送至刑部,不得有誤!”
兩名禁衛軍當即領命,那幾名蕭府家僕也不敢強制阻攔,待那兩名禁衛軍架着蕭世子出得屋子後,他們才慌忙跟了出去。
人羣一走,屋子內的氣氛倒是靜了下來。
此際,屋子內僅剩嵐桃花、太子、老鴇及花滿樓的幾名護院。
自蕭世子被帶走,嵐桃花便起身坐在了軟榻上,也不顧玄衣太子的邪肆目光正靜靜打量着她。
一旁老鴇見氣氛靜得有些怪異,又猜測不出此番不吭聲的太子究竟愣站在這裡做何,是以朝嵐桃花擠眉瞪眼一番,讓她想想法子將太子這尊大佛請出花滿樓。
她這花滿樓可是風塵之地,達官顯貴與市井之徒交雜,這太子身嬌肉貴的,他往這花滿樓一站,還真不對這花滿樓熱鬧的氣氛。
另外,所謂伴君如伴虎,雖說這太子羽翼未豐,還未登基爲皇,但也是精貴的儲君,不可怠慢了。萬一他在這兒稍有不悅了,差人砸了這花滿樓,她也只得暗暗叫虧啊。
是以,如今最妥善的法子,便是將太子這尊大佛送出去。
老鴇朝嵐桃花擠眉瞪眼半晌,嵐桃花卻是未朝她投來一眼。
待她卻是未放棄,繼續誇大臉上的表情朝嵐桃花示意時,哪知太子卻是突然轉眸朝她望來。
她擠斜了的眼有些僵,可以歪了的嘴有些抖,隨即,她見太子眉宇一蹙,隨即啓着毫不避諱的邪肆嗓音趕人:“本殿與嵐姑娘有話要說。你領着你這些身後之人出。”
老鴇怔了怔,擠斜了的眼睛和嘴巴恢復正常,隨即瞅了瞅他那令人無法抗拒的邪肆表情,也未多呆,當即領着那幾名花滿樓的護院出去 了,還順勢掩上了屋門。
嵐桃花心生一抹咋舌。
這花滿樓老鴇惠姨,圓滑膽小,一遇上‘貴人’,當真是將她這主子拋到雲霄外了呢。
嘆了口氣,嵐桃花神色稍斂,擡眸朝玄衣太子望着,道:“今日多謝殿下了。”
太子勾脣一笑,緩步過來坐在了嵐桃花所在的軟榻上。
嵐桃花警惕往軟榻一邊挪了一點,扭頭緊緊盯着他。
太子也未言,反而是伸手雲淡風輕的摸着指頭上的碩大扳指。
嵐桃花順勢將眸光落在了他的扳指上,眸色驟然一亮,只見他那扳指上印刻的是龍紋,且扳指以上等寒玉而爲,瞧着便是世上難得的寶貝。
果然,皇家之人,當真是奢侈呢。
便是她這桃花軒家主,都未有那麼精貴的扳指呢。
似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太子朝她望了一眼,隨即眸色稍稍一深,將那隻帶着扳指的手微微擡高,朝着嵐桃花問:“好看?”
嵐桃花細細打量,誠然點了點頭,隨即眨眼間又搖了搖頭。
太子輕笑一聲:“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究竟何意?”
嵐桃花回神,低道:“點頭,是因第一眼見太子殿下這扳指,的確覺得好看。搖頭,是因殿中這扳指上的龍紋太過複雜,扳指整體的飾紋太過繁瑣,是以細細打量,多看幾眼,便覺得不好看了。不過,太子殿下的手指骨節分明,白皙纖細,看着似乎又甚是有力,那扳指戴在殿下手上,倒是因殿下的手指而襯得它甚爲迷人。”
太子眉眼一挑,隨即勾脣一笑:“哼,你這朵桃花倒是花言巧語!”
說着,嗓音稍稍頓了片刻,話語突然低沉幾分:“你方纔鬧的那一幕,倒是精彩。”
剛說到這兒,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卻是捏上了嵐桃花的下顎,逼迫她將頭擡起,又道:“你那般誣陷蕭世子,本殿又配合你罰了蕭世子,這份兒恩,你要如何報答本殿?”
嵐桃花心頭一震,眸中剎那間滑過一道深邃及複雜。
究竟是她嵐桃花演技退步了,還是面前這皇家崽子太過精明瞭?
說來,今兒她也未料到這皇家崽子會突然出現在花滿樓,也本未有心思將那蕭妖孽整到刑部去的。然而自這蕭世子一露面,她的計策卻是被迫變了。
垂眸,濃厚修長的眼睫掩住了眸子裡的深邃及微光。
太子意味深長的打量着她,卻是又問:“怎麼不說話了?”
嵐桃花稍稍擡眸望他,只道:“今日我的確受蕭世子用強,幸得殿下出現,才脫了困境。殿下所說我誣陷蕭世子,倒是明顯錯怪我了。”
“呵。”太子輕笑一聲,也不詫異,彷彿早料到嵐桃花會不承認。
“蕭世子渾身疲軟,連站都無法站立,你說他對你用強,他那番模樣,倒也沒那個能耐。”他道。
一聞這話,嵐桃花也沒心思再將戲演下去了。
說來,雖說這結果稍稍有些出入,但與她的初衷相比,卻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暗自斂神一番,嵐桃花也不打算繼續與太子打着太極繞着話了,僅是道:“太子殿下倒是英明,竟一眼識出我在誣陷蕭世子。”
“今兒之事,你漏洞太大,不遭人識破都難。”太子勾脣輕笑,眸中的邪肆之色更是烈了一分。
嵐桃花笑笑,心生一抹咋舌。
本就未曾想過要做到滴水不漏,又何怕他識破?
更何況,她今兒所作所爲,僅是想奪個噱頭,替某些人稍稍施壓,順便增添一些京都百姓的茶餘飯談的內容罷了,又非要幹出一番大事來。
“我僅是一弱女子罷了,自是不能凡事做到滴水不漏。”嵐桃花緩道,說着,擡眸瞅他:“再說,最終,殿下仍是因我而懲處蕭世子了呢。”
太子眸色微微一深,意味深長的望她:“呵,弱女子?京都之人皆道相府千金嵐桃花刁鑽蠻橫,痞性頑劣,卻不知你,竟也要暗地裡吃人呢。”
嵐桃花淡笑:“殿下莫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太子細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若本殿真將你瞧人眼了,你要如何?”
嵐桃花面上的淡笑稍稍一僵,但眨眼間卻是恢復如初。
她倒是不會如何,只會對他避而遠之罷了。
這太子明顯是一頭惡狼呢,雖說目前他還未對她做過什麼威脅到她的事兒,但不得不說,她一靠近他,心頭就莫名發緊呢。
“殿下能將我瞧入眼裡,我倒是受寵若驚。只不過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殿下莫要將我放入眼裡呢。”嵐桃花默了片刻才道。
下顎被他細長的指尖一捏,微疼。
嵐桃花眉宇當即一蹙,只道:“殿下倒是捏痛我了。”
太子輕笑一聲,放開她的下顎,道:“本殿還以爲,僞善如你,竟會連痛都不知呢。”說着,意味深長的打量着她的臉色,又道:“說吧,今兒那般漏洞百出的算計蕭世子,究竟爲何?”
嵐桃花挑眉一笑,不答反問:“那殿下今兒爲何會突然出現在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