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兩日。嵐桃花未再見過那皇家崽子。
每日一早一中一晚,皆有宮女入得側殿,替嵐桃花傷口擦藥及送膳食。
每有人來,嵐桃花皆是提前讓姑蘇翁主藏到了房樑,只是第一次時,嵐桃花發現宮女給她上藥時那房樑上的小子竟也是圓瞪着眼,她一惱,頓覺吃了暗虧,是以後面幾次,嵐桃花皆是先替那小子矇住了雙眼,才讓他上得房樑躲藏。
也不知御醫究竟給她開的什麼藥,兩日過去,她身上的傷卻是神速般好得七七八八了,下牀走動不成問題,就連蹦跳,也未有大礙。
這兩日,她雖說呆在側殿,卻是毫未歇息之意。
外面的暗衛遞了消息進來,言稱這兩日京都有不少朝臣皆滿門被滅,兇徒作案手法冷酷,但有幸存之人奉上了一枚兇徒掉落的金牌,言之鑿鑿的聲稱乃御林軍所爲。
看到這消息,嵐桃花目光一深,心頭頓時漫出幾許釋然與幽長。
若她料得不錯,所謂官官相護,那倖存之人的證據與證詞雖說有力,但官府卻不敢將這事鬧大。
再怎麼說,這矛頭指向的是當今皇帝,他們刑部或是衙門縱然有千百個膽子,也不敢怪罪皇帝草菅人命!
再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殺誰,誰又敢出手瞎管?
是以,刑部與衙門採取的是隱藏壓制以及滅口的態度,然而,這皇帝差御林軍暗中殘害忠良的風聲,想必連城派來之人定是傳了出去。
要不然,那邪肆的皇家崽子怎會兩日不見?
估計,他應是在御書房焦頭爛額,想着如何穩住朝堂之心吧?
呵,再怎麼說,他僅是新帝,民怨一起,怨聲載道,縱然他手段冷狠,但也不可能將那些對他失心的大臣或是百姓全數斬殺吧?
知曉這些之後,嵐桃花並未有太大動作。
所謂民怨,自該好生養着,待全數助漲之後,她纔可全全動手。
第三日一早,待被宮女服侍着爲傷口擦藥時,嵐桃花故作發了怒,隨手抓起身邊的東西就朝宮女們猛砸,並道:“滾出去!不許再進來了!老孃心情不好,今日誰也不見!”
這囂張的姿態,的確符合她的性子,也不會讓任何人都覺得詫異。
她初來這側殿便與宮妃們打了架,是以這些宮女們,也自是知曉她嵐桃花性子烈,特立獨行也是真的。
宮女們惶恐的退出了殿門,嵐桃花惡兇兇的將殿門掩上,隨即上了門閂,而後扭頭朝房樑一望:“喂,子桓,下來了!”
屋樑上的黑影頓時飛身而下,衣袂浮動,髮絲微揚,倒是顯得有幾分俊逸清雅。
嵐桃花眸色微動,心頭一嘆。
倒真是可憐了他的身份,可憐了他的這副皮囊,竟然成了傻子!
“你方纔好凶!”他一下來便伸手抓了一塊糕點往嘴裡送,含糊不清的朝她道。
“不兇怎鎮得住人!”嵐桃花答得理所應當,隨即走至不遠處的牆角輕輕敲擊地板,霎時,那塊地板當即頂了上來,自那地板下破開的洞中鑽出了一張剛毅的臉來。
“主子!”洞中之人喚了一句。
嵐桃花朝他點點頭,隨即將姑蘇翁主拉了過來,朝他道:“子桓,快些進去!”
這地道,是京都城一百精衛花了兩夜鑿通的。
說來,她嵐桃花也差人打了不少地道了,說出去都有些無奈。
但這又能如何,她的暗衛及精衛又不像這姑蘇翁主這般武功高強,來無影去無蹤的,是以只得用這種比較安全的笨辦法來與她相通。
一路順利,待嵐桃花出鑽出地道口,雖說身上沾了不少新泥,但經過這一鑽,自己已然是脫離了皇宮大內,立在了一個廢棄的宅子裡。
嵐桃花隨意拍了拍身上的泥,目光朝守在旁邊的數十名精衛一掃:“其餘人依舊喬裝在京都各處?”
有一名精衛上前,點點頭。
嵐桃花目光一深,又道:“身上的藥粉可是帶齊了?”
“主子放心,藥粉與煙彈皆已備齊,刑部的獄卒,奈何不了我們。”
嵐桃花面露釋然,當即點頭,隨即一把扯過立在一邊極其嫌棄的拍着自己身上泥土的姑蘇翁主,而後道:“走!”
刻不容緩,今日,她定要將蕭妖孽與他老爹老孃救出!
也不知那廝究竟如何了,這些日子行刑,究竟將他折磨成什麼樣了。但她卻敢肯定,若是再讓他呆在死牢,別說沒被打死,那皇家崽子怕也沒耐性的要下旨砍他們頭了。
此際的京都城各處皆是森嚴戒備,似是被近日多名朝臣被滅了滿門有關。
嵐桃花一行人極其小心的朝刑部而去,東躲西藏,待打暈了數名守在刑部後門的官差,才終於進得了刑部官邸。
那刑部死牢的位置,嵐桃花倒是記得。
是以此行倒是熟門熟路。
剛入死牢入口,嵐桃花便吩咐兩名精衛放風,而她自己,則是拉着姑蘇翁主與其餘精衛進了死牢入口。
此行,嵐桃花倒無太大善念,死牢裡的獄卒,嵐桃花全令精衛打暈,若有點本事反抗之人,則是抽劍斬殺。
她勢不可擋,極其迅速的往前,絲毫不顧道路兩旁牢房裡那哀悽悽的求救聲,直往牢中最深處。
依舊在那個曾經關押過她與她老爹老孃的死牢裡,嵐桃花瞧見了一名婦女與一名年輕女子。
那年輕女子,嵐桃花認得,是曾與她在宮中禮殿有過一面之緣的將軍府嫡出千金。記得那日,她與她還鬥過嘴,卻不料如今相見,竟是這般境遇。
“嵐,嵐桃花?”甫一見得嵐桃花,那年輕女子頓時自地上爬了起來,蓬頭垢面的站在牢房的不欄邊,雙眸泛着狂喜的似要拉她。
嵐桃花淡眸朝她一掃:“你爹和你哥呢?”
“他們每日會被帶去刑堂受刑,夜裡纔會送回這牢裡。”說着,纏着嗓音又道:“嵐姑娘,嵐……嫂子,你救救我和我孃親吧,也救救我爹爹和哥哥吧!求你,求你了!”
嫂子?
嵐桃花心頭一抽,感慨蔓延。
是啊!若非那次她與蕭妖孽成親時蕭妖孽被劫,她怕是早就是這丫頭的嫂子了吧!
她當即按捺神色,吩咐精衛砸開了牢門的鎖。
那蓬頭垢面的女子當即扶着牢中的一名婦女出來,溼潤的眼中帶着幾分劫後重生般的喜色。
嵐桃花讓精衛將她二人扶着點,隨即拉着姑蘇翁主迅速在牢中穿梭,尋找刑室。
不多時,待嵐桃花終於尋到刑室,卻是被裡面的場景震住。
只見那刑室的兩個木架子上,分別綁着一個血人。
那兩個血人的面容全部被鮮血覆蓋,完全看不出模樣,那全身的鮮紅,觸目驚心,惹人震撼。
蕭家嫡出千金與她的孃親頓時驚呼一聲,隨即駭從心來,又驚又急竟是暈厥了過去。
“你們是什麼人!”刑室內的獄卒,也是大喝一聲,隨即拔劍便朝嵐桃花一行人看來。
姑蘇翁主當即帶着嵐桃花往旁邊一閃,隨即精衛出手,將獄卒全全斬殺。
嵐桃花心頭狂跳,四肢也是僵硬如冰。
她顧不得其它,急忙推開姑蘇翁主,腳步不穩的朝那兩個血人跑去。
這兩個血人的面容都已經被鮮血染得面目全非,完全難以辨別,若非見得其中一人頭髮全黑,其中一人的頭髮黑白相交,她自是判別不出來左邊那個黑髮狼狽至極的人,是曾經紅衣招搖,魅惑勾人的風流子。
“蕭,蕭妖孽?”她立在蕭妖孽身前,想伸手撩開他側臉被鮮血沾染的頭髮,然而雙手卻是格外的顫抖,怎麼都貼不上他的臉。
他微垂頭,微合着眼,待聞得她的聲音,他眼皮動了良久,卻似是沒力氣掀開。
嵐桃花心頭鈍痛。
這不可一世的妖孽,竟是連眼皮也沒力氣掀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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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他,當真是狼狽,真的很狼狽!
以前,她何曾見過這樣的他,以前,她嵐桃花在他面前出盡洋相,也被他看過太多太多的狼狽,而今,時來運轉,卻是終於讓她看到了他的狼狽模樣。
然而,她卻覺心頭在顫抖,沉重得難以附加。
“蕭妖孽,我來救你了。”她望着他良久,才低低的道了一句,卻不料這嗓音出奇的顫抖,更染了幾分讓她自己都想不通的哭腔。
隨即,她發了瘋似的狂解着捆綁住他的繩索,而後將他脫離捆綁且軟癱下來的身子抱了個滿懷。
“蕭妖孽,你撐着點,我帶你出去,等出去了,就有大夫給你治傷了,你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嵐桃花嗓音嘶啞低沉,慌亂倉皇。
待精衛將另一個木頭架子上的人也救下來後,嵐桃花便勒令撤退。
一行人動作極快,待剛出得死牢的入口,便見三四十名士兵密集的立在死牢外的空地上。
“嵐相千金,留下蕭將軍一家,本官放你一馬!”出聲的是刑部侍郎。
嵐桃花勾脣冷笑:“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這麼快集結人馬堵在這裡了。”
“嵐相千金,本官看在以前嵐相的份上,不與你太過計較,今日你劫獄之事,也可當做你任性胡鬧,但嵐相千金若是真要劫走蕭將軍一家,那便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不客氣?你能乃我何?你可莫要忘了,當今皇上對我的態度,那是格外的特別,想必你也是知曉,是以也不敢輕易得罪我,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刑部侍郎面色一變,被人言重心事,着實懊惱:“皇上雖對嵐相千金特別,但嵐相千金也莫太過放肆!蕭將軍一家如今乃朝廷重犯,嵐相千金若是聰明,便最好不要趟這趟渾水!”
嵐桃花臉色一冷:“可這趟渾水,老孃今天是趟定了!而且,老孃今日還要讓人斬殺你這道貌岸然的昏官!”
說着,目光朝幾名精衛一掃:“用毒!”
說着,又另一名精衛道:“速速返回死牢,將死牢裡的囚犯全部放了。”
幾名精衛當即應聲,分頭合作。
刑部侍郎頓時不屑冷笑,朝身邊的幾十名官兵吩咐道:“上!切莫傷了嵐相千金,蕭家只留活口,其餘人,殺!”
官兵們頓時應聲,舉劍迎來。
嵐桃花這邊敵衆我寡,着實顯得孤零無助。
待精衛們往前撒了毒,藥倒一些官兵時,嵐桃花忙趁着這缺口領人速速逃竄。
這一路,嵐桃花逃得並不順利,那些追來的官兵倒也聰明,待吃過毒粉的悶虧之後,竟然紛紛捂住了鼻子追過來。
精衛們無奈,只得放煙蛋。
此地離刑部官邸的後門極遠,嵐桃花難以反悔,只得硬着頭皮往刑部官邸的大門逃竄。
然而,待極其不容易的逃至刑部官邸的大門,那些官兵竟是再度追來。
精衛們身上的煙蛋早已用完,最後僅得抽劍與那些官兵實打實的拼,然而就在此際,官邸內的不遠處頓時響起大片倉惶而來的腳步聲。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待循聲一望,才見上百名蓬頭垢面的死囚拼命的朝大門這邊衝了過來!
嵐桃花當即面露喜色,朝精衛們使了眼色,便趁機往府外逃。
而那些官兵正要朝嵐桃花一行人追,卻是被那些發瘋逃命的死囚推倒踩壓,慘呼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