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圖書館二樓, 曹元一看錶已經遲到了五分鐘,但會議廳裡相當的冷清,看來對時空穿梭感興趣的人還是少數, 於是曹元一踏進會議廳, 他嘹亮的腳步聲迴響着, 讓會議廳裡爲數不多的五個人都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眼光。
站在講臺上的教授也看見了曹元, 他衝曹元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 曹元一看,心想這教授未免也太年輕了點。
王曉達教授長着一張娃娃臉,講起時空穿梭倒是很有說服力。“很多人都不相信時空旅行者的存在, 起初我也是不相信的,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 如果在未來時空穿梭的技術實現了, 那麼我此時在紙上寫下一行:未來的我請來看我, 那麼就在我寫完的瞬間那個未來的我就應該出現在我的面前,不是嗎?這就是經典的外祖父悖論”
曹元聽了一拍大腿, 心想教授就是教授,看這例子舉得多淺顯易懂。
教授接着說:“但後來我的看法發生了改變,現在讓我給大家介紹黑洞這個概念……”
“呼呼呼……”後面教授講了什麼,曹元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已經夢迴大唐, 靠在椅子上口水流了三千丈。
“啪啪啪啪……”在一陣零零落落的掌聲裡, 曹元從夢中驚醒, 他睜眼一看, 原來會議已經結束了。王曉達教授在正在講臺上收拾文件。
曹元大步走上去, 向王曉達伸出手,“王教授您好。”
“你好, ”教授長得很年輕,一張娃娃臉一笑便暈開兩個小小的酒窩,怎麼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一個半大不小的人兒已經成了客座教授。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您。”
“請說。”王教授將停下整理文件的手,專注地等着曹元開口。
“教授覺得古人有可能穿越到現代呢?”
王教授笑了,嘴邊的酒窩更深,“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嗎?
這雞湯的回答就有點不符合教授的身份了,王教授瞧着曹元微皺的眉頭和往下撇的嘴角,笑着說:“你相信嗎?”
“不信。”曹元搖搖頭。
“爲什麼不信?”
“因爲這不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
“……”
曹元覺得自己算上碰上神棍了。
“你知道學物理最怕什麼嗎?”
“最怕什麼?”
“最怕打破砂鍋問到底,宇宙這麼大,你不能總想着天外面是什麼,太陽系外面又是什麼,宇宙外面又是什麼。人那麼渺小,就算尋求一輩子也找不大答案。所以有時候不知道就算了,人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這段話太繞了,以至於曹元怎麼也想不明白,所以到底古人能不能穿越到現代呢?他開着車在S市繞着圈子,繞着繞着,最後繞進了一條狹窄的巷道,曹元一擡眼,便看見路邊立着一盞路燈,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程萌的家門口。
*
周錦拿到劇本。文導這部戲叫《經廿年》,講的是宇晉王朝七十五年,三王之亂這段歷史故事,這年他們的父皇病危,被皇后在耳邊吹風,起了廢太子之心,他的大哥李知馬上聯合鎮守南部的衛長良欲逼宮,而他的二哥則捨命護駕,而他李蹊還沒開始投入這場戰鬥就死翹翹了。
文導對李蹊這個歷史人物是愛得深沉,想當年他讀書的時候,悲春傷秋失戀買醉的時候,都是李蹊寫的那些詩詞陪他度過了這段中二歲月,於是在文導功成名就之後,他一直有一個小小的夢想,那就是吧李蹊的故事搬到大屏幕上,而這部《經廿年》正是他的圓夢之作,這個名字正是取自李蹊只活了二十歲,故事戛然而止在太子和二皇子成爲對壘這日,李蹊被花瓶砸死,運用留白的藝術展現了歷史的殘酷。
文導之所以向周錦拋出橄欖枝,一是因爲這個角色實在是太適合周錦的外形了,都是溫文爾雅文質彬彬的模樣,而另一個原因則是上次跟周錦談論起李蹊實在是聊得太投機了,文導覺得周錦一定和他一樣對李蹊這個人物有很深的個人見解。
的確,周錦的見解實在是太到位了,以至於當他看了現有的十頁劇本都要哭出來了。
這,這簡直就是給他開後宮啊,這位公主那位小姐,名門閨秀小家碧玉,只要是出現過名字的都跟他有一腿啊。周錦真是要哭了,他寫的詞是以閨怨表達不得志的憤恨,不是真的有這麼多好姐姐啊。
下班回家的程萌一進門就看見頭頂繃帶的周錦坐在沙發上敷着冰袋,這可把她嚇得花容失色,“天啦,老大你怎麼了?你今天不是去公司了嗎?”
周錦:“是的,我今天碰見元哥了。”
程萌心虛了,周錦能這麼巧跟曹元裝上,她還是出了幾分力的。但她那本是好心,想當紅娘,可沒想成爲家暴幫兇。
“什麼?曹元他打你了,天啦,怎麼可以這樣,渣男,大渣男。老大你聽我說,遇到家庭暴力千萬不能忍,一定要反抗然後一刀兩斷。老大你別擔心,我這就給你打社區電話,跟居委會說……”
“打住打住打住。”周錦做了一個停停停地動作,“不是的,我今天去找張總的時候不小心走錯了辦公室,到元哥的辦公室去了。”
程萌:“就這樣?就爲這麼一點小事他就把你腦袋給打破了,這太渣了,老大啊,不是我說你,你當年怎麼就看上這麼一個渣男了呢?”
周錦:“打住打住打住,先聽我說完。我不小心在元哥辦公室裡把腦袋撞到櫃子棱角上磕了個包。”
程萌:“讓我看看。”
周錦將腦袋伸了過去,程萌撥開周錦的頭髮看了看,“媽呀,這麼大一個包,元哥他心真狠。”
“不是元哥的錯,真不是!”周錦只得爲曹元打抱不平,洗白道:“是我自己不小心,這還是元哥幫我包紮的。元哥還說文導的戲包在他身上。”
“好吧,”程萌終於停止對曹元的批判了,“哎,你說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
“當然是你拍戲的事兒啦,你說你現在又沒有經紀人,有沒有公司在後面撐着,你別現在文導說要找你演男一號,那是因爲他還不知道你已經跟公司解約了,再說了,這部戲到現在也就有個空架子,到時候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呢,小周哥要是沒個經紀公司在後面撐着,以後難辦了。”
周錦聽着程萌說的是頭頭是道,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覺得老大你還是先跟元哥說說,先把約給續了,再不濟把名字掛在天樂也行,然後以後再慢慢找,說不定能找個大公司。”
“這主意倒是不錯……”
“是吧,還有,”程萌被這麼一誇說的更帶勁了,“要我說老大還缺個經紀人,你說現在元哥也不帶你了,要不這樣?”
“哪樣?”
“讓我來當這個經紀人唄!”
“這……”倒不是周錦不認可程萌同學的實力,只是看着這麼張稚氣的小臉,他還真不覺得程萌能委以重任,要知道他上一個經紀人還是曹元這樣掛着金牌的,現在換上這麼一個初出茅廬的落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這個我再想想……”
“行吧,老大你好好考慮考慮我啊,我可想當經紀人了!”程萌兩手抱住周錦,閃爍着一雙星星眼,把周錦活生生給看不好意思了,“行行行,男女授受不親,這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程萌開始看程萌的新劇本,她磕着瓜子,溼答答的手指在劇本上留下一個五指印,“哇塞,你知道嗎?這個李蹊的表妹是李方子演耶。”
程萌樂呵呵地一擡眼看見周錦一臉沉痛,才反應過來,哎呀我去,李方子是什麼人,前女友啊,這修羅場修的,前男友被掰彎後慘遭拋棄然後重逢前女友被掰直,按這大綱寫會不會被噴死啊。
“嘿嘿,”程萌摸了摸鼻子,忙轉移話題道:“老大喜歡哪一款啊?”
周錦臉朝下的趴在程萌家的地毯下,長嘆一聲,吼道:“我喜歡元哥那樣的啊啊啊啊……”
“叮咚,”程萌家的門鈴響了,程萌拍拍手從地上爬起來,門外的人實在是太沒素質了,按一下不算,還死按着吵得人腦袋都大了。
程萌恨不得把拖鞋脫下來一推開門就給門外人一腳丫子,“誰啊,大半夜的,煩不煩……哎呀,是元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聽到程萌諂媚的呼聲,周錦馬上從地上打了個滾,要不要這麼巧啊,正在他頭髮也沒梳,就這麼穿着一身卡通睡衣邋里邋遢的時候來了,周錦欲哭無淚的捯飭捯飭着前額那捋不肯屈服的黑毛。
“元哥,”周錦擠出一絲笑容,他的心裡鑼鼓喧天響,都要把自己給震聾了。他來幹嘛?是來看他的嗎?是來跟他和好的嗎?是來接他回去的嗎?
“這是小東和小西下個月的活,”
咯噔一聲。
周錦的興奮一下子掉進了冷窟窿,他在想什麼呢?這個坎要能這麼快過去,他們也不至於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曹元從包裡取出一大摞文件塞到程萌的懷裡,“你現在去排個時間表。”
現在?程萌覺得自己就是英國工業革命時期被資本家壓迫的可憐勞工。“現在?”
“嗯,現在快去吧。”
程萌迫於扣工資的淫威下,抱着那一摞亂七八糟的文件進到自己的小臥室,一進去就覺得事情不對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去年的財務報表、昨天的外賣單子都夾在這一堆文件裡面,程萌正要出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就聽見自己的臥室門被一陣“無意”的大風關上了,“我有事兒跟你說……”程萌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見曹元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進來,咳,原來是這麼回事呢,要把她給支開也不用使這種爛招數吧。
程萌將耳朵貼的更緊了,卻什麼也聽不清楚。
開玩笑,這話怎麼能讓別人聽到,曹元早就把人給拐到陽臺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