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曹元準備出院了,出院的那天周錦到醫院前臺幫着辦手續,當他回病房的時候,他看到曹元一個人坐在整理好的病牀前,腰有點駝,小聲地打着電話,曹元的聲音不大,但周錦隔着門還是能聽到一點,他聽見曹元說:“姐,我沒事,就一點皮外傷。”
站在病房外的周錦這才發現,曹元在醫院住了這麼久,卻從沒家人來看看他。
曹元雖然這段時間跟他住在一起,同吃同住,但現在周錦才發現原來他一點都不瞭解曹元,他不知道曹元家有幾口人,他甚至都不知道曹元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他們的關係說白了連朋友都算得勉強,日常的討論也都是關於工作而已。
周錦悄悄問來幫忙的張總:“爲什麼元哥的父母沒來看他。”
張總聽了周錦的問題先是一愣,周錦算算和曹元認識有五年了,不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但她看着周錦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似乎帶着點小擔心,便答道:“元哥十年前就跟家裡鬧翻了。”
十年,十年就兩個字,曹元十年的經歷就這麼縮在一句話裡。
周錦張張嘴又想再問,但覺得自己嘴碎,抿了抿嘴脣把到嘴邊的話給咽回肚子裡。
曹元打完電話一擡眼就看見周錦像個晴天娃娃一樣掛在門口,盪來盪去,又不走遠,又不進來。曹元看着好笑,便說:“進來啊,站在外面幹什麼?”
周錦只得進來,他有點不敢看曹元,他對曹元的感情一天一天的變化迅速得讓他自己都覺得恐懼,他一點都不想讓曹元知道自己的心懷鬼胎,周錦一手擺弄着曹元清好的行李,說:“沒什麼,元哥都弄好了,就該回去了。”
曹元這次沒回周錦那兒,而回了自己的家。曹元的家跟周錦的大房子比起來要小一圈,是一間公寓,一百來平方米,好長一段時間沒住人閒置着家居上都沾了一層灰,東西擺得不算是一塵不染,但算得上規整。
周錦扶着曹元進屋,小聲問道:“元哥的臥室在哪裡?”
曹元這一路折騰有些累了,他身體的重量漸漸大部分依靠在了周錦消瘦地肩上,他費力的指了指最裡面的一間,周錦馬上明白過來,扶着曹元到臥室休息。
曹元在牀上躺下後就睡了,周錦躡手躡腳地到廚房去,輕手輕腳地折騰起曹元一百年沒用的鍋碗瓢盆。
冰箱裡的東西大部分不能吃了,尚且健在的就只剩一盒冰淇淋。周錦也不會看保質期,他只相信自己的鼻子,端起冰淇淋嗅了嗅,確認沒壞就繼續在隔間裡放着。
周錦到處搜刮,好不容易總算摸出了一紮麪條兩個雞蛋,雖然這收穫太寒酸,但曹元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就該吃點清淡的,於是周錦寬心地點了火,給曹元煮了一鍋湯麪。
曹元從房裡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麼一幕,周錦繫着一件圍裙磕雞蛋。
雞蛋在鍋邊上一磕,裂開一個小口子,然後兩手沿着裂縫一掰,蛋黃蛋清就順着地心引力掉到沸水裡,曹元媽媽小時候也愛這麼打雞蛋,那時曹元就總是想一個很嚴肅地問題,那就是這樣磕會不會把蛋清弄在手上,搞的髒兮兮的。事實證明曹元這是在杞人憂天,他媽媽從沒犯過這種低級錯誤,周錦也沒有。
“你這樣磕不會把蛋殼弄到鍋裡?”
周錦不知道曹元什麼時候出來了,被他的神出鬼沒以及天外飛仙的一問給嚇得手裡的蛋整個掉進
鍋裡。
“好吧,當我沒問。”曹元乾脆地拉出一把椅子坐在桌邊上,跟個大爺似的等着周錦開飯。
兩碗麪一碗是荷包蛋,一碗是白水煮蛋,好吃一點的荷包蛋當然讓給了曹元,曹元也不推辭,沒有半點孔融讓梨地覺悟,筷子往碗裡一擱開始吃了起來,只去了兩三口,就沒了大半碗,曹元還知道中場休息換個氣,對周錦說:“你這面沒放鹽。”
看曹元風捲殘雲的吃法看呆了的周錦這才動了筷子,他吃了一口才發現這玩意實在是太難吃了,淡的嘴裡出鳥味,餵給豬豬都要跟他拼命。
周錦正想去加點鹽,曹元這邊已經仰脖子把半碗湯給喝了,留着個空碗在桌子上。
曹元吃完了從座位上起來,背對着周錦說:“謝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
*
周錦想方設法在曹元家賴一段時日,便以照顧病號爲名,不要臉的住進了曹元家。曹元也沒個態度,有人替他洗衣服做飯他也落得個清閒。而且曹元覺得周錦呆在家裡也還不錯,有點人氣,不過也沒少給他惹麻煩。
這日曹元又發現周錦在他書房裡鬼鬼祟祟,遂大吼:“周錦!你在幹什麼!”
周錦畏畏縮縮地從書櫃後面探出半個腦袋,“沒……沒幹什麼。”
這麼多天曹元一直體弱,罵他都氣若游絲,現在估摸着是大半好了,一吼起來中氣十足,頗有在周錦家作威作福地架勢。
“把書給我放回去!”
周錦馬上把手裡的精裝典藏版《穿越之我與將軍解戰袍》放回曹元的書櫃上,還好巧不巧的正放在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旁邊。
曹元大手一揮從書櫃上抽出一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自我修養》扔進周錦的懷裡,粗聲粗氣地說:“好好看這個,別看那些沒營養的。”
“你不也是在看嗎。”周錦捧着《演員自我修養》小聲說。
“我這是研究,你知道這本書賣得多好嗎?破了十年的銷售記錄啊,賣了五萬本。從市場營銷的角度分析,現在言情小說市場競爭已經白熱化,我們要改變紅海戰略,選用藍海戰略,你知道藍海戰略嗎?”
周錦搖搖頭。
曹元哼了一聲,說:“就知道你不知道。”
周錦被曹元一堆歪理給糊弄了過去,他覺得元哥是爲了分析受衆心理才以身犯險讀這些讀物的,但他突然瞟到曹元的兩隻耳朵像兔子一樣泛着紅光,撲哧一下子笑了出來。
曹元的耳朵更紅了,而且還有從耳朵發展到臉蛋的趨勢。曹元虛張聲勢地哼了一聲,跟個紙老虎一樣張牙舞爪地從書房出去。
周錦笑得蹲在了地上,他笑累了便躺在曹元家窗戶邊上的小陽臺上翻起來《演員自我修養》。翻着翻着,曹元的聲音便從外面飄了進來:“快出來做飯,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