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丟了!”周碩目瞪口呆的看着吊兒郎當的保安。
“丟了就是丟了,去去去,別耽誤我工作啊!”河畔家園門口的保安,不耐煩的驅趕着他。
周碩推着他的大二八,站在河畔家園的大門口,忍不住憤怒的將保安攔住說道:“你說丟了就丟了?再說我東西好好的放在你那裡,你一句丟了就完了?”
保安用挑釁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周碩,將手上的警棍按的噼啪直響,呵呵冷笑道:“喲呵,那你想怎麼着?”
周碩纔不相信自己的身份證這麼容易就丟了,這時候身份證的用途有很多,自己留着抵押租書、租錄像帶什麼的都能用得上。哪怕是拿去賣給做假證的,也能有不少錢。這個保安肯定看自己是個老師以爲好欺負,就想扣下他的身份證。
周碩纔不怕他這個做派,一臉平靜的說道:“不怎麼着,要麼還我身份證,要麼出補辦身份證的錢!”
要說周碩的要求這已經很合理了,想用我的身份證幹嘛我也不管了,誰叫攤上這麼個事兒呢,認倒黴唄。但是補辦身份證的錢你總得給我出了吧,反正又沒多少,前前後後耽誤的功夫還沒算呢!
“起開啊,別擋路,不然揍你白揍!”保安用警棍指着周碩,狠聲的說道:“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再說誰作證你把身份證交給我了?你有證據嗎?血口噴人小心我告你!”
周碩這人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聞言簡直出離憤怒。把大二八車梯子立上,擼出胳膊挽起袖子,呸了一聲道:“跟我耍橫?不講理咱就用不講理的方式來!”
保安輕蔑的看着他,嘿嘿笑着,衝值班房大喊道:“哥幾個快來,有人砸場子啦!”
就聽這保安喊完,值班房裡頓時涌出來三個穿着保安制服的彪壯男子,個個手裡拎着根黑色的鋼骨橡膠警棍,團團將周碩圍了起來。
周碩環顧四周,這幫人明顯是打老了架的高手,眼神裡都透着一股凌厲。別說四個,單拎出任何一個來,想贏都不是那麼容易。雖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但這個時候是不能服軟的,不然什麼條件就都不用講了,他冷笑着激將道:“怎麼着?想要以多欺少?來,看我怕不怕!”
見到周碩一付要拼命的架勢,這幾個保安也不想立刻就動手。真要把人打出點毛病來,難說會吃什麼麻煩。他們當一個月保安不過五六百塊錢,把自己填裡可就太虧了。
趕出來那三人裡,一個好像是管事兒的人連忙站出來說道:“朋友別誤會,我們是保安,不是流氓。你要是找事兒,我們可不講規矩。你要是說理,我們也不會自找麻煩。”
周碩看到站出來這人穿戴比另外三人利索了不少,大概還算有素質,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就先說說理。你們的人拿了我的身份證,現在一轉眼就說丟了,賠也不賠,你是怎麼個說法?”
“笑話!”周碩身後那個拿了他身份證的保安搶先說道:“你說我拿了就拿了?你有證據嗎?”
周碩聞言心裡一定,看來扣下他身份證這個事情是這個保安自己做下的,並沒有事先和這幾個保安通過氣。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分化他們。
他卻不知道這保安隊長聽了周碩的話,心裡卻嘆了一口氣,頓時相信了他。
因爲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啦:這個扣了周碩身份證的保安叫做王旭,是保安隊裡出了名的刺頭。平常吃拿卡要、小偷小摸的事情,不知道惹下來多少,但是物業公司卻始終拿他沒有辦法。
爲何?因爲王旭是這河畔家園開發商老闆的鐵桿。
別看如今河畔家園是高檔住宅小區,早幾年不過是一片棚戶區而已。
這片棚戶區的住戶,那都是窮的家裡沒有三天餘糧的主,再加上開發商自持接的是政府工程,需要上手段的地方多了去啦!更何況當年法制也不健全,當真搞出不少的事情。
這個王旭就是走了這條路子,當初拆遷的時候下了大力氣,成了開發商夾帶裡的私人。雖然沒有給他安排什麼重要的工作崗位,就讓他在保安隊裡領工資混日子。但這是因爲知道他根本不是這塊料,不代表這個王旭不入開發商的法眼。
保安隊長平常不想惹、也惹不起這個王旭,只好順着他的口風問道:“沒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的人拿了你的身份證?不是你想訛人呢?”
周碩嗤笑道:“我堂堂二高中的老師,會需要訛人嗎?”
要說這時候的北方三線城市,像繡城這樣的地方,一個“身份”果然還是值些錢的。周碩自報家門,按說做什麼職業和一個人的操行是沒有邏輯關係的,不然政治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難道個個都是人品高潔?當然不是。
但是在這時候的中國,“吃公家飯”這個身份,不說能夠輕易贏得別人的信任,讓人高看一眼的社會信用總還是有的。
周碩這麼一亮相,果然就讓這保安隊長有些顧忌,當老師的家裡沒有關係,教的學生裡還找不出一兩個有勢力的嗎?
還是那句話,別看這幾個人手上都有兩下子,但是爲了一個月幾百塊的工資結私仇——不值當!
王旭見自家隊長的眼神軟了下來,心裡頓時就急了。
要是平常,這身份證扣不住還回去也就是了,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就說突然想起來放哪不就得了?失主只要身份證沒丟,往往也願意選擇息事寧人。
但是這次不行,因爲他要跑路了。
前些日子賭博欠下了二十萬的高利貸,不跑難道等着被人砍死嗎?他雖然是這河畔家園開發商的鐵桿,可惜,他這條命還值不了二十萬。
周碩這張身份證,他跑路的時候是有大用處的——不能不說,身份證上的黑白證件照,和他還真有那麼六七分相似。
王旭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周碩正在和保安隊長說話背對着自己,手臂一甩,
“嗚——”的一聲,警棍帶着風聲就砸在了他的頭上。
周碩受了這一擊,頓時腦袋裡就如同開了一個水陸道場,眼冒金星、頭暈耳鳴,眼看着晃晃悠悠的就倒了下去。
這可急壞了保安隊長,一把揪住還想補刀的王旭,恨聲問道:“你,你這是幹嘛?無冤無仇的怎麼就下這麼狠的手!”
那王旭甩開保安隊長的手,無謂的說道:“嗨,隊長你放心,我下手準的很,不會有什麼事兒的。”
隊長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周碩,心裡也虛了。心想,這人也不是我打的,這事兒原本跟我也沒什麼關係,還是不要強出頭的好。要不怎麼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呢,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你,遇事最先想到的就是把自己摘出去。之前面對周碩是如此,現在面對王旭也是這樣。
隊長“嗨”的一聲,一跺腳、眼睛一閉,就往值班房裡走。邊走邊說:“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你自己看着辦吧!”
保安隊長這一撒手,王旭可就高興壞了。將周碩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把他拖出了河畔家園小區的大門,找了個拐角人少的地方一扔,拍了拍手就走了。
王旭將周碩扔出來,心想趕早不如趕巧,等他醒過來恐怕還是麻煩事,不如這就走了吧!反正他光棍一條,除了一個老母、老婆孩子一概沒有,連房子都是公司宿舍。
想到就做,王旭將錢包掏出來數了數自己的全部家當——可惜,真是應了那句話,兜比臉乾淨。能指望一個負二十萬資產的人,身上會有多少現金?恐怕連一包碗裝康師傅方便麪都買不起。
王旭撓了撓頭,這可如何是好?無錢寸步難行啊!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夾着周碩身份證的登記表上面……
過了不知道多久,周碩漸漸的恢復了一些意識。他坐起來,摸了摸頭上腫起的大包,覺得自己的記憶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呢?
他突然感覺嘴角有些鹹,臉上溼漉漉、溫乎乎的。
是血嗎?
周碩用手摸了摸,透明的,原來是眼淚。
“呵,真是沒出息,竟然這樣就被疼哭了。”周碩自嘲的笑了笑。
唔,不對。明明被打中的是頭,怎麼心疼的這麼厲害。
心好慌,好亂,好——悲傷。
他的心臟像被人捏住了一樣,耳邊全都是它跳動的聲音。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周碩捂着頭,拼命的想要記起這麼悲傷的原因。
“我究竟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一道閃電在他的腦海裡閃過,突然一幕幕,一幅幅的畫面在他的眼前回想起來。
爲什麼不記得是誰頂替了自己的崗位,爲什麼對第一次相親毫無印象,爲什麼與何悠悠的關係和記憶裡完全不同,爲什麼自己關於重生後這段時間能記起的事情如此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