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菊感覺自己最近真是遇到了貴人,不然怎麼會有這種名利雙收的好事?
隨着泛翰集團在歐洲的新聞播映,她的名氣更是上了一個臺階,隱隱有着民族工業代言人的感覺。
在臺裡,她兩千萬給自己留了兩百萬,剩下一千八百萬以各種形式流進了央視的錢包。當然,作爲專業人士,這一千五百萬是絕對合法的。
以各種捐助、廣告費用,補貼等名目,如今這一千八百萬已經躺在了央視的賬戶裡。
對央視來說這筆錢並不是很多,2000年央視標王步步高公司可是花了1.26億人民幣,和其他營銷型公司比起來,一千八百萬的廣告費也就是那麼回事。但關鍵是,這一千八百萬並非廣告費用,而是一筆額外收入。
不佔用廣告時段,本身新聞片的題材也非常有輿論效果,並不是那種粗暴的軟文。
這筆錢,臺裡相當於在今年的預算上多出了一筆活動資金。如果用來發獎金或者做點什麼項目,還是很方便的。
這也是龔菊能夠如此順利,將新聞片發出來的原因。
“總編,咱們去年情況可不太好。步步高公司在咱們臺投入了1.26億,最近卻改變了他的廣告投放策略。受此影響,去年11月的標王拍賣成績可是慘不忍睹,我看肯定要出現大幅下跌。”
“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拐彎抹角。”龔菊的總編淡淡的嗯了一聲,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實際上1998年後。社會上對“標王”議論紛紛,央視開始淡化“標王”的概念。別看2000年步步高在央視投入了1.26億拿下標王的桂冠。但在2001年到2002年這兩年裡,央視標王哇哈哈廣告費用才堪堪達到2000萬出頭的水平。
不光是龔菊。如今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今年臺裡的日子恐怕要不好過了。
龔菊雙手撐着桌子,手肘擠着胸。這個姿勢,將她的胸部顯得特別突出和飽滿,讓總編看的心裡小兔跳跳的。
“我手裡有筆業務,就看主編敢不敢接了。如果接了這個單子,今年主編你就是臺裡的大功臣!”
主編嚥了嚥唾沫,勉強切換回到了理智狀態。想了想,便了然的搖頭道:“大功臣?哼。大功臣同樣意味着大麻煩,是泛翰集團的生意吧?你知不知道,新聞局和北美司那邊,對他們意見可是大着呢。”
龔菊俯下身,事業線似乎顯得更長了點:“大就大,我們央視可是副部級,別說新聞局了,就是廣電總局,咱們難道就怕了?”
“你這口沒遮攔的毛病改改!新聞局是什麼單位你不知道?廣電總局在新聞這塊也要給新聞局面子的!你的記者證不想要了?”
“要。怎麼不要?”龔菊笑笑,輕聲道:“主編你擔心新聞局?如果真是新聞局要找麻煩,多少個我都死透了。現在可不是新聞局,而是新聞閱評組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以爲自己受到了冒犯呢。區區一個閱評組,主編你也要怕麼?”
“怎麼不怕?新聞閱評組是新聞局的主要機構,打了他們的臉。就不怕把新聞局惹出來?”
“不怕,主編如果你聽了這筆業務的數字。你也不會怕的。”
主編只是新聞中心的主編,廣告業務並不歸他負責。所以之前纔會對新聞局的態度這麼敏感。
可是說句不好聽的,這央視大樓裡就是一條狗,說不定背後都站着一張關係網。龔菊能在臺裡成爲當紅記者,怎麼可能上面沒人?既然她敢說不怕,或許還真的有不怕的理由。
主編動了動耳朵,嘴裡吐出一個短短的詞語:“多少?”
龔菊舉起手,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一個v字型。
“兩千萬?兩千萬把你的新聞片播了就不錯了,硬抗新聞局是不可能的。”
“誰說是兩千萬了。”龔菊輕笑,探頭在主編耳邊說道:“我的大主編,是兩億啊!泛翰集團,今年準備在央視投入兩億廣告費。”
“兩億!”主編細細思量了一下,央視已經多久沒有兩億這個數量級的廣告客戶了?
也就是1996年的秦池和1997年的愛多vcd,曾經出過這個價碼吧。但是看看這兩家之後的表現,自此以後,央視的標王魔力就再也沒有了。
而去年11月舉行的央視標王拍賣會,所謂的標王哇哈哈,也不過纔出了2211萬而已。
這麼大的家業,沒有廣告收入的話,央視可就要喝西北風了。就算有財政撥款,那也是臉難看門難進事兒難辦,誰願意去求人?
兩億的廣告費,主編知道,泛翰集團並非是爲了宣傳。從他們之前的風格就能看的出來,這是一家主攻對公和運營商的企業,大衆媒體廣告沒有那麼大的作用。
既然如此還願意在央視投入兩億,這筆錢說是廣告費,不如說是——保護費吧。
兩億廣告費扔進來,央視幫他們頂住新聞局的人,讓這場輿論攻勢能夠繼續進行下去。
周碩也是無奈,原以爲有了外經貿部馮部長的首肯,官面上應該是沒問題了。但是誰又知道,泛翰集團聲勢浩大的攻勢竟然觸動了新聞局脆弱的神經。再配合上北美司的推波助瀾,爲這場輿論攻勢憑添了變數。
不過正所謂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這場輿論攻勢裡最顯眼的就要算央視了。只要央視不縮,下面的省臺、地方臺,就不會縮。電視媒體不縮,紙媒也不會縮。電視和紙媒不縮,工信部自然沒有找網絡媒體麻煩的必要。
央視的壓力,不可謂不重啊。
但是另外一邊,這兩億人民幣的分量,可也不輕。究竟天秤哪邊更重一些,新聞中心主編這個位置還看不出來。
“拿來吧。”主編伸出手,擺在龔菊面前。
“什麼?”
“廣告投放計劃書,這事兒太大了,我做不了主。”主編晃着腦袋,嘆氣道:“我給你去找下臺長,看看上面怎麼說吧。”
龔菊轉了轉眼神,笑了起來。她爽快的從隨身包裡抽出一份文件,放在主編的手裡:“那行,我就等主編的消息了。”
央視雖然是事業單位,但作爲中國最大的、最重要的輿論機構,在政治版圖上卻有着極爲重要的地位。央視是隸屬於廣電總局的副部級單位,臺長當然也是副部級領導。京官外放,起碼也能做一省封疆。
而此時央視的臺長辦公室裡,新聞局新聞閱評組的徐亮,正規規矩矩的站在臺長的辦公桌前面。
“這是,新聞局、還是更上面的決定?”
臺長拿着一份文件看了半天,這才擡起頭來看向徐亮問道。
徐亮不過是個處級的新聞評閱組主任而已,體制內體制森嚴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央視臺長,在政治版圖上絕對是一枚很重量級的棋子。
當他的眼光掃視過來的時候,徐亮甚至有種被老虎盯上的感覺。
“是新聞局的指導意見。”徐亮暗暗吞了口口水,忐忑的說道。
實際上新聞局目前對這個事情態度有些模棱兩可,這份文件還是閱評組的組長運作出來的。在徐亮心裡,甚至懷疑閱評組的組長,是否已經成爲京城裡某些遊說集團的工具。否則他在這個事情裡的主動性,未免有些難以解釋。
新聞局的位置太高了,平常也有些務虛的性質。《新聞閱評動態》作爲內部刊物,是新聞局對行業最有影響力的工具。
閱評組的組長這樣急着就跳出來,未免太難看了點。不過閱評組的組長也不過是個廳級領導,和央視臺長說不上話,只好披一層虎皮了。
“我知道了,既然是新聞局的意見……”
臺長說到這裡,突然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他微微皺了皺眉,在自己接見外人的時候敲門打擾,這不太像自己秘書的作風。
不過他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滿,把秘書宣進辦公室來。
臺長秘書走進辦公室,先是看了一眼徐亮,然後徑直走向了臺長的身邊。趴在他的耳旁,輕聲細語了幾句。
臺長聽完秘書的話,假意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他難得的露出笑容,一馬當先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小徐啊,暫時有事處理,你稍等一下吧。”
“您忙。”徐亮受寵若驚,連忙低頭將臺長恭送了出去。
面對臺長突然示好,他心裡有些摸不清楚。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或者只是中途離開表示的一點歉意?
不過這個謎語沒有讓他猜太久,幾分鐘之後,臺長便轉了回來。他看起來比剛纔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更高興了一點,看起來剛纔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或許臺長心情好,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會更有利些吧。
“這個小徐啊,你們新聞局的意見我收到了。”
臺長拿起文件,將它放在了自己的案頭,笑眯眯的說道:“接下來把它上個會,只要黨委會沒意見,我們央視一定遵照執行!”
徐亮的臉色在臺長說完之後,迅速的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