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歌像是抱着一口袋黃金似的,從周碩手裡把那臺半成品電腦抱走了。隨他一起走的還有繡城軍分區派過來的一個班的戰士,看那荷槍實彈的樣子差點沒給周碩和秋君等人嚇了一跳。
沒辦法,按陸歌的說法是,從現在起這個半成品電腦的就已經是機密了。臨走前他還特別叮囑了周碩,讓他在泛翰集團裡主意研究資料的保密。
周碩又在研究所多耽擱了一段時間,更詳細的瞭解了目前的項目進度。不過他倒是隻看沒有說什麼,具體的技術問題梗是絕不插手。畢竟沒有從頭就開始跟着做,這個時候再七嘴八舌是要打亂項目負責人思路的。
好在當初周碩就是用做操作系統這個理由招來了秋君,倒是不愁他工作不積極。
對於目前的泛翰集團來說,主要的精力不在sparc架構計算機這邊,也不在mp3推廣上面,更不是在泛翰廣場或者渤海重工上面。
是的,泛翰集團目前唯一的工作重點,只在光刻機生產線的恢復生產上面。爲了這項任務,整個集團都在努力運作起來,所有的項目都要讓路。
轉過天來,周碩早上拎着一屜路上剛買的小籠包,一到泛翰集團總部就被人攔住了。來人留着幾乎有十釐米長的鬍鬚,頭髮更是亂的好些一窩鳥巢。明明是年紀沒有那麼大,眼睛下面卻吊了兩個眼袋和黑眼圈,臉色更是有些不自然的蒼白。
“周總,這個工作我做不下去了……”
麻友公垂着頭。有些沮喪,有些解脫。更多的卻是屈辱的挫敗。
“別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早飯吃了沒?和我一起吃點小籠包吧。西橋早市馬大姐家的手藝。十多年的老字號了。”
周碩把手裡的小籠包塞在麻友公的手裡,把他拉到了迎客區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沒有着惱和埋怨,而是心平氣和的說道:“麻經理,如果最近太累了,想休假的話我給你批一週時間夠不夠?多了不行啊,咱們的光刻機生產線可離不了你。”
“周總,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集團和國家的信任。”
麻友公手裡拿着一個香噴噴的小籠包,眼淚卻止不住的嘩啦啦流了下來。這麼一個三十多歲快四十歲的大男人。就坐在泛翰集團總部大廳裡,突然間哭的好像一個孩子一般。
“我盡力了,我們所有職工也都盡力了……”麻友公抹了抹眼淚,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但就算是有日本人全套技術資料,恢復光刻機生產線的工作仍然困難重重。這些天,我們沒日沒夜、沒黑沒白,連刷牙洗臉的時間都沒有,只想讓生產線能夠早日恢復生產。”
“麻經理這是何必……”周碩愣了愣。麻友公這個位置上有壓力是肯定的,只是這卻不是他的本意。
“周總,我們都知道,這條生產線決定着集團的命運!”麻友公紅着眼睛說道:“我們每晚一天。公司就要向intel公司支付一筆違約金,我們的時間比黃金都珍貴啊!如果不能搶在阿斯麥公司研發成功前開始履行合同,公司會在鉅額賠償下直接倒閉的!”
“可就是如此。我們還是無法掌握日本人的光刻機技術。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參數,日本人應該是留了後手。我們始終無法掌握。”
“事到如今,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過了。但還是不能實現這條生產線的設計精度。”
周碩伸出手來,在他的後背上停了一下,輕輕的落在了麻友公的肩膀上。
“老麻,我這麼叫你一聲。我和你一樣,心裡其實都是住着一個工程師的靈魂。你聽我說,科學也好、技術也好,從來都是最無情也最公平。我們和日本人的技術差距之大,不是一時一刻,也不是什麼白紙黑字上的技術資料能夠解決的。”
“你這個樣子,我有責任。給了你太大的壓力,沒有把集團目前的打算向你說清楚,這個錯誤在我。你是目前集團最適合做這份工作的人,千萬不能對自己失去信心。違約金的問題你不要去想,一切有我,有集團在,天就塌不了!”
“我從尼康手裡接下這條生產線那天起,就從來沒以爲我們能夠輕易的掌握它。日本人留不留一手不重要,關鍵是它實際上已經是超過了中國目前最高的工業水平。客觀的說,我們說掌握太早,只能說向它學習。只有學透了、完全掌握了,形成體系和系統的思路了,我們的使命纔剛剛開始而已。”
“很快,阿斯麥應該就會追上我們的進度。也許再有兩三年時間,尼康也會重整旗鼓。到那個時候,纔是我們三方真正較量的時候!你麻友公到時候就是擂臺上的主角,怎麼能這麼早就對自己失去信心?你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中國微電子產業的希望。你失去了信心,就是中國微電子產業失去了信心!”
周碩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落在麻友公的心裡,總算讓他的眼光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這些日子裡巨大的壓力,和工作上不斷的挫折,早就已經把他壓迫到了臨界點。今天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一次總爆發而已。
經過周碩的寬慰,麻友公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周總,我錯了。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的身後站着你,站着泛翰集團,站着整個中國人的希望!”
麻友公站起身來,竟然向比他小了十多歲的周碩深深的鞠了一躬,誠懇的說道:“謝謝周總的開導,對不起,我要回去工作了。”
周碩笑了笑,一把把他按回到沙發裡,假裝嚴肅道:“你現在還不能走,我命令你把包子吃完,然後去洗個澡再睡一覺,最後纔可以回到工作崗位上去!”
看着麻友公像是在解微積分方程似的,專注的把小籠包一口口吃下去,周碩這才鬆了一口氣。
麻友公突如其來的崩潰,在他心中不是沒有影響。intel當然知道尼康已經把生產線和合同賣給了泛翰集團,而泛翰集團在國際上、在行業裡的名氣和地位,如何能夠與尼康相提並論?之前被尼康強勢壓下來的違約金問題,也重新擺上了周碩的辦公桌。
經過一系列艱難的談判,泛翰集團才以每月五千萬美元違約金的代價,保住了手裡這份合同。但是正如麻友公所說,intel實際上隨時可以以違約爲由解除這份合同,他們之所以選擇妥協,不過是在兩頭下注而已。
阿斯麥如果比泛翰集團這邊更早掌握0.25微米光刻機的生產技術,那結果自然是intel行使合同權力,泛翰集團賠償天價違約金。最後intel拿着這筆違約金和阿斯麥,重新簽訂光刻機的供貨合同。
泛翰集團在風光的背後,實際上卻是在玩着生死時速。
而光刻機生產線的主要負責人麻友公的表現,這時候卻讓這個心跳的遊戲,蒙上了一層陰影。周碩不得不思考,是否要提前使用之前曾經埋下的底牌。
麻友公吃完了小籠包,周碩也已經安排好了人。集團的公關部經理親自帶着他,開了一輛皇冠進了城。
周碩給他的命令是找一家繡城最好的酒店賓館,監督麻友公整理好個人衛生,開個房間讓他休息好睡一覺,最後精神飽滿的回去工作。
看着麻友公老老實實的出了門,周碩招了招手,秘書唐雅就小跑着趕了過來。
“給我訂機票,我要去日本。”
周碩要去日本,當然不可能再像兩年前一樣,自己孑然一身說走就走。他一個命令下去,集團行政部就要打電話去日本分公司通知那邊訂好酒店和準備汽車。國內這邊不僅要訂機票還要安排隨行人員,換洗衣服、到了日本要用的移動電話,這一類七零八碎的東西自然有總務部安排好……
他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有的時候矯情的想想,有了錢反而要不自由啊!
講究雖然多了,但泛翰集團工作的效率卻不慢。正好訂到了一週一次的轉場飛日本的機票,周碩倒是省了坐汽車先去省城的麻煩。
繡城的飛機先飛到帝都,等了兩個半小時換機,便馬不停蹄的直飛了日本東京。
早上還在繡城,這一天的下午周碩就已經出現在了久違的成田機場裡。貼身保鏢王啓年拎着兩個皮箱緊緊的跟在他的身邊,離着老遠就看到了接機口高高舉起的牌子。
日本區總經理湯軍親自舉着迎接周碩的牌子,身邊跟着四個穿着西裝打領帶的日本人。見到兩個人走過來,四個日本人就像見到骨頭的狗一樣,遞水、遞毛巾的,還有倆人專門負責拿行李的,殷切的勁兒頭就別提了……
“周總好,車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是先去公司還是先去賓館?”
四個日本員工在前面開路,湯軍將周碩迎出了機場,站在車邊小心的問道。
周碩站在原地想了想,由於的從兜拿出一張紙來遞給他,問道:“這個地方,你知道怎麼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