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山絢鬥心不在焉的將侯景打發了回去，當然最終還是留下了他的招標邀請函。和招標邀請函一起留下來的，還有侯景提供的u盤，以及他的聯繫方式。尼康雖然收下了邀請函，但最終是否會應邀，卻不是永山絢鬥能夠決定的。侯景接下來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侯景一走，永山絢鬥便迫不及待的將u盤提供給了光刻機研發部門的實驗室。尼康的光學試驗室在世界上都是頂級的，更別說是尼康負責研發光刻機的實驗室。說是在世界上數一數二，也不算是誇口。這樣的實驗室裡，想要分析一款電子產品的芯片，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他找了一個相熟的實驗室研究員，將侯景的u盤拆開，拿出了裡面的芯片。對於尼康來說，u盤這種產品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經營範圍。其蘊含的商業價值，顯然不如這塊芯片代表的技術水平更加重要。
“工藤桑，怎麼樣？”永山絢鬥緊張的看着操作檯前的工藤優作，忐忑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嗯，確實很奇怪啊！”工藤優作頭也不擡，仍然緊緊的盯着光學顯微鏡，目不轉睛的研究着：“這組芯片肯定不是使用尼康光刻機生產的，也不像是阿斯麥的技術。”
“佳能呢？”永山絢鬥咂了咂嘴，尼康對阿斯麥技術的跟蹤是非常緊迫的。兩家光刻機廠商雖然都能生產0.5微米工藝的光刻機，但使用的技術本身還是有差別的。這些差別落在最終生成的芯片上面，就會像指紋一樣成爲各自獨有的標識。這種標識在專業人士眼中。非常輕易就可以分辨出來。
“說起來，這個芯片的0.5微米芯片技術還很粗糙。倒是和佳能的水平差不多。”工藤優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不過這個芯片的技術看起來也不太像是佳能的。佳能雖然比我們差一些。但他們特有的多次反射技術，在製造的過程中會形成特殊的痕跡……”
永山絢鬥抻着脖子，彷彿能用肉眼看到芯片上，這種“特殊的痕跡”似的。他疑惑的問道：“這組芯片，沒有使用佳能的技術？”
“也可能是佳能沒有應用他們的獨有技術。”工藤優作搖了搖頭，謹慎的說道：“不能排除這種可能，要想知道是否是佳能光刻機生產的芯片，還需要進一步進行測試才行。”
“是，那就拜託工藤君了！”永山絢鬥深深的鞠了一躬。懇切的說道。雖說沒有完全排除佳能的嫌疑，但他還是興奮了起來。佳能的技術極少有出色的地方，當然這是和尼康以及阿斯麥比較，主要的競爭手段就是主打性價比。但如果拋去了佳能的特殊技術，它的性價比還能有多少吸引力，那就非常可疑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佳能的可能性至少也排除了六成以上。這對永山絢鬥來說，不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是尼康光刻機銷售的業務二課課長，掌握市場上競爭對手的情報。也算是分內的情況。最重要的是，如果中國人真的已經在0.5微米工藝光刻機技術上取得突破，那麼日本國內也就沒有了技術封鎖的必要。到時候他們自然就可以申請參加華晶的招標，這可是一億美元以上的大單！只要能拿下來。部長的位置說不定就要向他招手了！
別看光刻機是整個芯片生產線的核心裝備，單臺價格就有數百萬美元。但它的市場實際上是非常小的，國際上的晶圓廠總體來說是呈現出減少的趨勢。這是由於芯片生產設備越來越貴。晶圓廠的投資門檻也越來越高。很多晶圓廠都由於利潤不足，而漸漸陷入到了無法更新設備的地步。
在這種情況下。光刻機市場的任何一個盈利點，都備受光刻機廠商的關注。具體來說。就是尼康、阿斯麥和佳能這三家企業，隨着購買方越來越少，市場也漸漸的向買方市場靠攏。一次購入四十臺光刻機，總額一億美元以上，這已經是許久沒有的大項目了！
永山絢鬥從實驗室裡出來，迎頭就遇到了慌慌張張跑過來的部下肘井基子。只見她氣喘吁吁的跑到永山絢斗的身邊，拄着膝蓋喘了兩口氣這才說道：“課長，有新的消息，東芝準備向中國出售一批0.5微米工藝生產線的關鍵設備。其中包括cvd氣象沉澱和離子注入機，據說出售對象就是這個泛翰集團。”
“有什麼證據嗎？”永山絢鬥教訓道：“別是從哪個小道消息裡傳出來的吧，這可是關係到上億美元的大生意！”
“錯不了！”肘井基子挺了挺胸，惹的永山絢鬥一陣口乾舌燥：“東芝正在就這個u盤的專利問題，和泛翰集團談判。只要拿到了專利授權，就會向泛翰集團出售這些設備。負責談判的小組裡，有一個就是我在東大的同學！”
“這樣……”永山絢鬥摸着下巴，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好，你跟我來，我們去見部長。如果事情屬實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鶴田專務面前露個臉呢！”
永山絢鬥不管不顧的就向前走了起來，光刻機畢竟只是芯片生產線上的核心設備。想要組建一條芯片生產線，不是隻有光刻機就可以的。一條月產兩萬片晶圓的生產線價值至少一千萬，光刻機的價值能佔到20%到30%。剩下的成本則要分攤到整個蝕刻、清洗和離子注入等環節上，沒有這些設備的配合，0.5微米光刻機也無法完全發揮效果。
這似乎也正說明了他手裡這個u盤的芯片，爲何在0.5微米工藝上，仍然顯得粗糙的原因。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泛翰集團表現出購買其他核心設備的強烈意願，也同樣說明了他們在光刻機技術上肯定有了突破。否則花費這麼大代價買來一堆0.5微米生產線上的設備，卻唯獨缺了核心的光刻機，任是誰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
“啊，是！”聽到可能要爲鶴田專務彙報，肘井基子也興奮了起來，她連忙小跑了幾步追上了永山絢斗的腳步。在日本企業裡，專務已經是相當於副總經理級別的高層了，對肘井基子和永山絢鬥這樣的基層員工來說，是非常遙遠的事情。能夠在專務面前露個臉，無疑對未來的職場道路非常有好處。
尼康的光刻機業務部長，幾乎就已經是企業裡面負責光刻機事業的最高負責人了。光刻機這種設備，往往一年也開不了幾個單子，一般開張當然都是要吃三年的。這也就意味着每一個單子幾乎都能決定，年終大家是吃肉還是喝湯。
得到永山絢斗的彙報，光刻機業務部長白石茉莉奈，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白石茉莉奈是日本職場上少有的女性高層，她的年紀外表不大能夠看得出來。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生的一付委婉可人的樣貌，但身材卻非常的勁爆。渾身上下充滿了少婦的風韻，卻又保持了ol女性的幹練。不少妒忌的人在她身後，傳播着她憑藉姿色尚未的謠言，但卻絲毫沒有對她產生影響。
“白石部長，事情就是這樣。”永山絢鬥完完本本的將華晶的招標和由此發現的泛翰集團的新情況，向白石茉莉奈進行了彙報。這也是永山絢鬥能夠成爲課長的原因之一，總是會把情報做到上級關注的前面去。不會等到上級吩咐下來之後，纔去慌慌張張的進行收集。這種對情報的主動性，讓他在業務競爭中總是處於無往不利的狀態。
白石茉莉奈交疊着長長的雙腿，沉默的點了點頭。半晌之後，這才問道：“永山課長，你的意見呢？”
永山絢鬥沉吟了一下，他當然更樂於讓白石部長拿主意。這種時候他說出的任何意見，最後都會成爲他職業生涯的一次重注賭博。而對於向來論資排輩的日本企業來說，當然是求穩更符合他的前途。可這畢竟是上司的詢問，正所謂功勞歸上、黑鍋歸下，他不回答是不行的。
“我認爲應該先確認一下這個中國企業，泛翰集團是否已經掌握了0.5微米光刻機的製造技術，這是我們做出決定的關鍵依據。如果中國人已經掌握了這項技術，尼康應該立刻推動國內解除對中國技術出口的封鎖。”
“我們可以試着從東芝這條線索查一下……”肘井基子突然插進話來，有些忐忑的說道。
“哦？你是誰？對東芝這條線索有什麼建議嗎？”白石茉莉奈玩味的看着肘井基子，好奇的問道。
肘井基子嚥了口唾沫，緊張的說道：“白石部長，我是業務二課的肘井基子。我的一個東大同學，在東芝就負責這個談判。我覺得，或許我們可以串通東芝公司，對這個泛翰集團進行一次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