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六百萬,還有人繼續加價嗎?三千六百萬一次!”
臺上,拍賣師開始喊次。姜寧看到周碩鐵青的臉色,不由鬆下一口氣。聖迭班集團再怎麼說也是跨國企業,光是用錢堆,也終於把周碩給堆死了。
臺下,所羅門諾夫斯基露出了他好像熊一樣鋒利的犬齒,對着周碩嗜血的冷笑起來。
“三千六百萬元兩次!”臺上的拍賣師高高舉起了拍賣槌,就要狠狠落下。
啪!
周碩愣楞的看着前方。
一張紙出現在他的眼前,長方形,精緻印刷。紙被拿在一雙皮膚已經有些鬆弛的手上,手上戴着一枚粗糙的金戒指,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裝飾。
“周總?”周碩有些詫異的看着手的主人。
周鑫鑫笑了笑,點頭道“借你的,記得還。”
周碩接過紙條打開,竟然是一張支票。數字5後面跟了一長串的0,墨水尚未乾透。
“三千六……”臺上,拍賣師的拍賣槌已經開始落下。
“三千六百萬!”周碩從牛星手裡搶過號牌,高聲叫價。
“三千六百萬,三千六百萬一次,三千六百萬二次……”
所羅門諾夫斯基死死的盯着周碩手裡那張支票,在不知道對方究竟增加了多少彈藥的情況下,已經逼近授權額度的他只好不甘心的放棄了。
“三千六百萬三次!”拍賣師的拍賣槌狠狠的敲擊在圓墊上面,大聲喊道:“成交!”
……
周碩將周鑫鑫開出的五百萬支票還給他,已經散盡的拍賣場裡,只剩下了三撥人還留在原地。
“真沒想到周總竟然會在關鍵時刻幫了我這一把,真是感激不盡。”
周鑫鑫將支票收起來,搖頭笑道:“算是謝禮吧,周校長不用在意。”
“謝禮?”周碩詫異,倆人之間有仇無恩,哪來的謝?
周鑫鑫向角落走了幾步,嘆道:“這些年我雖然攢下了不小的身家,可惜老婆去的早,就只有周福林一個兒子,管教上面欠缺的太多。”
說到這裡,他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接着說道:“說來也怪,自從被你坑了一道,這孩子反倒如同開竅似的,知道上進了。不容易啊,那天跟我說想去美國留學,我問他爲什麼。他說,以後的世界有知識才能玩的轉,他不想被人當個傻瓜一樣賣了。呵呵,以前我是不相信緣分的,不過不得不說,周福林和周校長你們倆有緣啊。”
周碩打了個寒顫,他可不想和一個大男人“有緣”。不過周鑫鑫的話,他大抵是聽懂了。這個周福林大概是從自己這裡受了刺激,不知道腦袋裡哪個迴路燒掉了,竟然幡然醒悟了起來。周鑫鑫這個當爹的,多少算是愛屋及烏吧。
“呵呵,不管因爲什麼。”周碩搖頭道:“周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周鑫鑫擺了擺手,笑道:“如果周校長想記下這個人情,就對元器件廠的趙子甘廠長和他那批兄弟好點吧。說起來,我買了元器件廠就是生產點輕工產品,是把他們大材小用了。周校長我看的出,是要做大事的。他們跟着你,纔不枉這一身本事。你們做的那些技術我不熟,不過中國終究還是需要有人來做這些的,加油吧!不要輸給那些老外。”
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周碩心裡微微感嘆,周鑫鑫能夠發達起來,絕不是浪得虛名。商場上有沒有勾心鬥角?有,可是要想把路越走越寬,就總得先把自己的心放寬。斤斤計較的人,終歸是走不遠的。
“周總放心。”周碩用力的點了點頭,和他再次握了握手:“我必然不會辜負趙廠長和元器件廠這些同事!”
“哦,對了!”周鑫鑫鬆開周碩的手,突然說道:“這事兒可別讓周福林知道,不然要怪我這個老頭子,胳膊肘往外拐的。”
“呵呵。”周碩笑了笑,撓頭道:“周總開玩笑了。”
“我可是認真的!”周鑫鑫假裝虎着臉說道:“當爹的嘴上不說,總歸是擔心自家兒子怎麼看自己的吧。等你有孩子了,就會體會到這個心情了。”
周碩苦笑,點頭稱是。心裡竟然不自覺的,覺得這個周鑫鑫有些可愛起來。
告別了周鑫鑫,周碩這才轉回來,和李九鋒一起走出了拍賣廳。
“多虧了李先生,不然今天可就要功虧一簣了。”周碩在筆記本上寫下一份欠條,撕下來交給李九鋒。
李九鋒看也沒看,摺好了直接揣在兜裡,笑道:“周校長這可見外了,我和龐舟小時候也是一起玩大的。他的師傅說是我的師傅也不算差,何況誰沒有錯不開手的時候,週轉一下而已。以你的能力,我還怕還不上嗎?”
“李先生倒是看得開。”周碩撓了撓頭,笑道:“多的話我就不說了,咱們看以後吧。”
“對對,看以後!”李九鋒眉開眼笑,他的消息可是很靈通的。不止是夢海微電子的情況,周碩籌備軟件園的事情他知道的也是門清。只要這個項目能夠成功,這裡面的利潤有多大他簡直不敢想。可以說周碩手指縫裡稍微露一點,那就是享用不盡啊!
簽下協議,周碩將三千六百萬的款項打入財政局制定的賬戶,就開始耐心的等待起來。
一方面是市政府急於套現,另一方面則是華光廠的職工正在嗷嗷待哺。相關的手續簡直可以說是雷厲風行的在辦理,氣勢洶洶之下可謂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這可不是一句空話,過不得幾天,這華光廠竟然真的出了大事。
“牛廠長跑了?”周碩目瞪口呆的看着姚稻。
姚稻坐在沙發上,拍着大腿氣憤的說道:“誰能想得到,這個牛廠長竟然這麼大的膽子。私下裡收了不少人的賄賂,說是送錢就能在聖迭班集團裁人的時候留崗。沒成想最後竟然是周校長你買下來華光廠,然後就捲了一筆貨款跑路了!”
姚稻呼扇着衣領,給自己的滿頭大汗降着溫,嘆了口氣說道:“這下可好,現在連他收了多少賄賂都還搞不清楚。廠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整個就是人心惶惶。”
“這可不行,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周碩邊說邊穿起大衣來:“走,跟我去廠裡看看。”
且先不說周碩這邊如何安撫工人、恢復秩序,牛廠長這一跑,最倒黴的可不是周碩。
姜寧副市長的秘書已經在門口站了兩個小時了,哪怕手裡拿着定時炸彈,他這個時候都不敢進入市長辦公室。在姜寧的暴怒之下,說不定自己一開門就是一個花盆飛過來,直接送去見馬克思都是有可能的。
姜市長的秘書正在心中感慨自己的不幸,人家的領導都是沉穩有度、喜怒不形於色,唯獨自家領導脾氣暴躁還不學無術,真是不知道怎麼爬上的領導崗位。
他正在發呆,就聽走廊裡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過不一會兒,兩個穿着西裝的中年人向他走了過來。當先一人向他問道:“請問,這裡是姜寧副市長的辦公室嗎?”
“沒錯。”秘書愣了愣,點頭道:“市長現在沒空,你們預約了沒有?沒有的話改天再來吧。”
倆人對視一眼,也不理秘書的勸告,直接就有推門而入。
秘書這時候可不敢讓他們進去,連忙伸手一攔。他要是連門都看不好,姜市長怪罪下來,說不定就要把他打落到哪個鄉當計生主任去。
“你們是誰?沒聽我剛纔說的嗎?今天市長沒空見客。”
倆人當先那人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攤開來給秘書一看,秘書頓時化成了一尊石像。
這次沒有了阻攔,倆人推門而入。只見姜副市長的辦公室裡如同颱風過境一般,但凡叫個物件,就沒有整裝的。
“出去!”兩個陌生人竟然見到了自己的這幅醜態,姜寧怒不可遏道:“都給我出去,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倆人裡還是打頭這個,摸出口袋裡的證件,攤開道:“姜寧副市長,我們是省紀委的。關於華光廠出售過程中的一些問題,需要找你瞭解一下情況,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噗通——
前一刻還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姜寧副市長,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臉色煞白,傻傻的看着兩人。
兩人對視一眼,被調查對象的這種醜態他們也是見得多了。當即也不多說,上去倆人一邊一個,攙着姜寧站了起來。
“姜副市長,跟我們走吧。”
姜寧好像失了魂似的,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被兩人夾着,走出了辦公室。
要不說人算不如天算,牛廠長雖然捲款潛逃,可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再加上倉促行事,沒跑出省呢,就在奉天被警察給逮了個正着。隨便一審,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三歲偷看堂姐洗澡的事情都交代了出來。
這姜寧當即被牽扯了進來。大的錯誤倒也沒有,雖然被紀委查了個底朝天,也只是經濟上不怎麼幹淨。再加上薦人不當,受了牛廠長的拖累,扒了官服又做了兩年牢。出來之後竟然改了脾氣,成了個老好人。真真不知道在大獄裡發生了什麼,只是落下了見不得肥皂的毛病。
人這一生還真的是講機緣,周福林被周碩坑了一次反而開竅。姜寧安排牛廠長不過是舉手之勞,卻偏偏毀了自己的前途。命運這個東西,真是多麼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