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我的小妹妹。姜沫兒雍容華貴,儼然已經是標準的貴婦模樣。看到姜魚兒那發黃的臉被苦難磨走美貌的蒼老容顏,頓時眼淚就下來了。
但是此刻她哭,已經不是當初那滿臉淚水的倔強少女模樣,而是拿着帕子,擋着臉輕輕地哭泣,看上去動作優雅,哭得梨花帶雨,讓身邊的公子心疼得團團轉,而仔細一看,她臉上的脂粉都未曾沖刷掉分毫。姜魚兒看着,心裡有些發緊。
“萄郎。姜沫兒喚晉立公子,這稱呼還是她得寵之後,纔有資格喚的。她此刻一雙眼蒙嚨地看着晉立公子趙萄帶淚哭求:魚兒可是我最最疼愛的小妹妹,萄郎可要幫我。
公子慌忙哄着:“醫生早囑你體弱,不可哭泣,快收淚,我都依你。”姜沫兒這才破涕而笑,又低語了一會兒。晉立公子離開後,好像纔看到姜魚兒還伏跪在地上,驚呼着叫她起來。
姜魚兒站起來看到蘇茉兒的樣子,只覺得心神巨震。長姐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秀氣的五官,雖然樣貌不到頂級,可難得一身水一般的肌膚,襯着嫺靜出塵的氣質,看上去如同碧波仙子一般--美,極美。
姜魚兒記得就算是她年少的時候,妍麗嬌俏不知愁的歲月,也不會敵得上眼前長姐的分毫。這樣的長姐,怎麼可能在記憶之中,灰暗了那麼多歲月?姜魚兒看上去無比疑惑。
姜沫兒幾年的後院歷練,早已不是今日的姜魚兒能企及的,她可是鬥贏了原本的夫人才上位的姬妾,若依然如同當初單純,只怕再美貌,也無法坐到夫人的位置。
她看到姜魚兒的眼神,就明白了姜魚兒的疑惑。淺淺一笑,她輕聲說:“魚兒是不是疑惑,姐姐爲什麼此刻顯得特別年輕?”
“哪裡,長姐錦衣玉食,良人疼愛,自然顯得年輕。”姜魚兒小心翼翼地回答。
當年那個俏皮驕傲,還有些自私驕橫的姜魚兒,看來也是不在 兒用完,必然美貌如初,重獲夫君疼愛。”
姜魚兒雙眼一亮,女兒家不管多少年歲,對於美貌依然有着狂熱的追求。
等到那精緻的漆盒遞到自己手上,蘇魚兒一打開,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再看那粉,比她這輩子看到的任何粉都細膩白皙。
她擡頭,看到姜沫兒巧笑嫣然地看着她,忍不住就雙眼一熱,抽泣着說:“阿姐總是對我這般好,魚兒……”
這幾年間的生活變動,早讓她受盡了苦難,也早讓她明白了,當日她做的一切,對長姐來說,該是多麼挖心掏肺般的苦痛。
她早想對長姐道歉,可話只開了個頭,就被姜沫兒止住,她抱着她就像兒時一羊輕言軟語地安慰,姜魚兒試了幾次,竟每次話頭都被拉開,不得再說一個字。
姜魚兒自小聰慧,雖然心裡哀忪,到底還是順着阿姐的意思,沒多久就被哄得破涕爲笑,兩人看上去,又是當年相親相愛的姐妹花。
時光太匆匆,人常說一如既往,可哪兒又真的能一如往常。“爲何要予她鉛華粉?”晚上,散發理的時候,嵐突然問。
姜沫兒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着窗外,幽幽地嘆氣,說:“嵐,我還不夠美貌嗎?”
"當今天下,只怕少有人能與夫人媲美。嵐回答。
苦笑了一下,姜沫兒搖頭:“再美又如何,聽說芶郎又得了一個妾,今夜只怕在那邊了吧。”
嵐不說話。姜沫兒打開脂盒,用絲帛縫成的軟墊,均勻地蘸了鉛華粉,一點點仔細地塗抹在臉上、身上。
銅鏡裡面看不清楚容顏,但是姜沫兒知道,這幾年過去,姜魚兒越發老了自己的皮膚卻一日比一日透徹晶瑩,比二八少女還要緊緻細膩。
可誰知道,這鉛華粉塗上就是擦不下來的,她前兩年急功近利,一層層敷上去,只貪看良人眼中的驚豔,卻沒想到日後時光。
“也罷,我這日子本來就是竊來的。”她對鏡苦笑。
身後穿着紅衣長裙的嵐面無表情,似乎對她的愁苦一點也沒有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