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一轉眼便是陽春三月,王旭也從八歲變成了九歲。
隨着開春,春稻漸漸成熟,去年的災情也平息了下去,一切步入正軌。
“損失真夠大的!”
災情過後,王旭一查賬,也被這幾個月的損失嚇了一跳。
沒有受災之前,王家有白銀七十五萬兩,黃金三萬兩,良田三萬畝,店鋪十餘家,存糧千萬,富甲一方。
震災之後,因爲買入了不少高價糧,七十五萬兩白銀花的一乾二淨,黃金也只剩下了一萬兩應急,糧食更是隻剩下了八十萬斤。
這一下,就讓王老爺折騰了三十年的家業,一夜回到瞭解放前。
要不是作爲根基的田地還在,恐怕就不是傷元氣,而是傷根基了。
就算這樣,損失也不可謂不大,心疼的王老爺嘴角起泡,好幾天都夜不能寐。
萬幸的是,隨着災情過去,地方恢復穩定,朝廷的封賞也終於下開了。
“王老爺,快擺香案,朝廷特使下來了,眼下正從縣城過來,要來封賞你們王家。”
上次來過一趟的燕捕頭,這次又風風火火的過來了,騎着高頭大馬的樣子意氣風發。
一聽朝廷的封賞到了,王家上下歡呼雀躍,趕緊張燈結綵,打掃街道,準備迎接朝廷特使。
王旭也心情澎湃,忙乎了幾個月,爲了賑災王家散盡家財,爲的不就是今天麼。
也不知道,朝廷給了什麼封賞,估計給金銀的可能性不大,接連兩次大災,朝廷也舉步維艱,有銀子也不會這樣用。
“燕捕頭,特使這次下來...”
王夫人比王旭還要激動,忍不住跟燕捕頭暗中打聽。
燕捕頭就是個縣裡的捕頭,哪能跟特使搭上關係,搖頭苦笑道:“說不準,都是些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
“有小道消息也比沒有好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請燕捕頭喝茶。”
王老爺大手一揮,讓劉全端上了一塊用紅布蓋着的盤子,滿臉堆笑的放在了燕捕頭面前。
燕捕頭掃了眼紅蓋頭,看着紅佈下透出的金色,謙虛道:“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消息,聽跟隨特使來的小廝說,好像朝堂上的諸公,要給王老爺你封個功名。”
“功名!”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驚呼陣陣。
儒界的功名,可是跟待遇掛鉤的。
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大儒,哪怕最低級的童生,也能免除徭役,穿儒士服,一躍而成讀書人。
而沒有功名的人,儒士服是萬萬不能穿的,而有些特殊場合,比如特意爲文人墨客準備的酒樓,詩會,沒有功名的人,再有錢也不能進。
王家散盡家財,賑濟災民百萬,這是實打實的功勞。
朝廷要賞賜功名,童生跟秀才拿不出手吧,進士不敢說,舉人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喜事,大喜啊!”
一聽自己要得功名,王老爺笑的嘴都歪了。
結果轉頭一看,卻見自家夫人沒有半分高興,反而愁眉不展,忍不住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王夫人瞥了王旭一眼,拉着王老爺的衣袍,小聲道:“怎麼是給你封官,咱家旭兒呢?”
“對啊!”
這麼一說,王老爺也回過味來了,賑災的事一直是王旭在操辦,他只是放權而已。
怎麼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只提自己,沒有提到自家孩兒,這不合常理吧。
“燕捕頭,可有我家孩兒的封賞?”王老爺趕緊發問。
燕捕頭微微搖頭,含糊道:“好像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
王老爺急了,他都年過半百的人了,要功名又有什麼用,哪有給自己兒子實在。
相比王老爺的焦急,王旭卻心靜神寧。
朝廷有封賞,這肯定是沒跑的,但是會不會封賞自己,王旭也曾經推斷過。
他今年才九歲,要是給他封賞,那該怎麼封,總不能也封個功名吧。
王老爺年過半百,封功名也就封了,但是他不一樣啊。
給九歲的孩子封功名,這不是胡鬧麼,朝廷的非議就能淹死他,對此王旭早有預料。
而且,功名這東西,對他來說不算稀奇。
以他的自我規劃,今年秋收他就會下場,博一個童生的功名回來,過兩年年齡不太顯眼了,就再考個秀才。
恩封的功名,哪有自己考的功名有價值,真要說給他封個舉人功名,說不得還得推辭掉。
“父親不必擔心,以孩兒的學問,功名自當手到擒來,這樣的恩封功名非我所願。”
王旭上前一步,不驕,不躁,氣定神閒的回答道。
聽到這樣的話,燕捕頭額外看了他一眼,暗想道:“果然是王家的麒麟子,看來溧陽縣,要出個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想到此處,擺在面前的孝敬,也讓燕捕頭沒那麼歡喜了。
錢雖好,哪能比得上,跟未來的大人物搭上交情。
看着還是有些介懷的王老爺,燕捕頭目光一轉,開口道:“王老爺,小少爺人中龍鳳,這樣的封賞確實不適合他,依我之見沒有更好。畢竟,賑災的功績,是無論如何也少不了的,將來小少爺考中功名,將功績留在檔案上,那纔是真正的青雲之梯啊。”
“借燕捕頭的吉言了。”王老爺雖然還是有些鬱悶,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寒暄幾句,燕捕頭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主動告辭道:“王老爺,我在縣裡還有公務,就不打擾了。”
一看燕捕頭要走,王老爺趕緊讓劉全將孝敬送上。
燕捕頭連連擺手,開口道:“孝敬就免了,我這人就喜歡交朋友,要是王老爺不嫌棄,下次來縣裡請我吃酒可好?”
“這...”
王老爺是個生意人,怎麼會看不出燕捕頭有意交好。
燕捕頭在縣裡,雖然只是個捕頭,可手上的權利卻不小,三教九流,想跟他交朋友的人太多了。
王家只是鄉下的小地主,能跟捕頭搭上關係,不亞於現代的個體戶,跟縣裡的公安局長搭上關係。
有這樣的關係在,溧陽縣內,還有哪個潑皮敢跟王家搗亂,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一定,一定,燕捕頭這個朋友,我王大發交定了,以後咱們兩家可得多親近親近。”王老爺的眼界還是比較淺的,換成王旭,就算縣上的程縣令來了,也不足以讓他喜形於色。
可對王大發來說,縣上的捕頭,那就是大人物了,能跟捕頭平輩論交,這不是說明自己也是體面人了嗎。
又是一陣寒暄,燕捕頭騎着馬走了,彼此都很高興。
燕捕頭走後半個時辰,伴隨着吹打聲,朝廷特使領着溧陽縣令,帶着百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而來。
“行人迴避,咚咚...”
前面兩個羅鼓手,走十步喊一聲,敲鑼打鼓,引領着百多人的隊伍。
羅鼓手之後,是舉着威武、巡察、迴避、肅靜,四塊牌匾的衙役,還有上百位帶刀侍衛。
九泉鎮上的居民,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鎮上的里正,哪見過這樣的牌面。
一個個不是跪迎在街道兩旁,就是躲在自家的窗戶後面,眼也不眨的看着中間的兩輛馬車。
“也太威風了,這得多大的官啊!”
衆人議論紛紛,看着特使的隊伍直奔王家而去。
有了燕捕頭的招呼,王家早就做了準備,等到特使的隊伍到達時,街道已經打掃乾淨,門口也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
大門外,王老爺跟王夫人在前,王旭站在兩人手邊,身後能來的丫鬟,僕從,能來的都來了,密密麻麻站了好幾百人。
看到大官的隊伍是向王家來的,跟在後面看熱鬧的鎮民們,一個個交頭接耳:“王家這是要富貴了,沒想到咱們鎮上,還出了個金鳳凰!”
“那又怎麼樣,跟咱們有關係嗎?”有人酸酸的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王家,可是賑災的好人家,王家富貴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咱們也能跟着沾光呢。”
此話一出,引得衆人連連點頭,這便是三人成虎,有個好名望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