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都錯了。
一整天下來,馬文都顯得渾渾噩噩。
因爲他已經被人告之,早在三個月前,遠征軍便進入了柯羅馬地區,負責攻略這個地區的,也不再是記憶中的十二軍第九師,八旅第三團的修真軍團,而是一個叫不上名字的聯隊。
是的,在凡爾賽城的情報中,負責攻略這一區域的只有一個聯隊。
但是,馬文沒有任何高興,有的只是沉重。
記憶與現實對不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他很清楚,遠征軍第一年介入圖騰族疆域,選擇攻佔的都是具有戰略價值的區域。
柯羅馬地區,雖然也是戰略要地,但是因爲守衛力量充足,第二年纔會被列入攻略目標。
第一年中,遠征軍的主力,一直在圍剿叛軍主力。
區域爭奪戰,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是交給一羣學生兵負責的,一般會繞開重兵把守的硬骨頭。
柯羅馬地區的軍事實力,遠征軍團肯定一清二楚。
在馬文的記憶中,第一次攻略柯羅馬地區,一出動便是三個加強聯隊,總計四萬五千名金丹修士。
現在,卻只來了一個聯隊,如果這不是錯誤命令,就說明這個聯隊的戰鬥力,與三個加強聯隊是持平的。
那麼問題來了。
是誰在率領這個精英聯隊,攻略柯羅馬地區。
馬文覺得,這個聯隊的主帥,應該也是一名學生兵。
只有學生兵纔會在第一年,主力部隊圍剿叛軍主力的時候,接到攻略區域的任務。
如果真是如此,柯羅馬地區恐怕來了個大人物。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馬文在後世關注過這場戰役,很清楚在第一年中,指揮一個聯隊作戰的指揮官,只能是元嬰境界的學院派成員。
而一般的元嬰期學生兵,只會統領普通作戰單位,能直接統領精英單位作戰的,只有極少數被稱爲世家子弟的人。
所幸,對方的攻勢還沒開始。
不,或許已經開始了,只是自己還沒看到對方的攻擊點。
更糟糕的是,對方的攻勢,比自己記憶中提前了一年,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馬文心急如焚,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不然可能下一秒,遠征軍團便會殺來。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在馬文的記憶中,前幾百年還能聽到圖騰族叛軍的消息,往後消息越來越少,基本在一兩千年之間,圖騰族的叛軍就被徹底摧毀了。
實力的差距太過巨大,根本沒有可比性。
馬文也不認爲自己是救世主,能拯救圖騰族,他能做的只是守護好家人,保住一方安寧。
“記憶出現了偏差,我所知道的這一切,究竟還能作數嗎?”焦急的同時,馬文又滿是顧慮。
他知道自己的最大底牌,就來源於先知先覺。
此時,違背先知先覺的事情正在發生,會不會自己只是做了個怪夢,夢到了自己重生,其實重生不過是自己的遐想,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馬文陷入了自我否定,一時間有些茫然。
不過很快,他的茫然就被堅毅取代了,因爲他還記得自己的修煉功法,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已經悄悄試過了,這份功法是真的。
“雖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可我不能束手待斃,我賭不起也輸不起,不管這份記憶是真是假,我只能將它當做真的來對待,決不能走上老路。”
馬文努力的回想着,思考如果這是一個局,自己應該從哪裡入手。
首先,遠征軍攻打凡爾賽城,是因爲自己的父親拒絕投降,加入叛軍成爲了叛軍的一員。
如果想避免被消滅,最簡單的辦法是說服父親投降。
只要父親投降,加入神廟一脈,遠征軍不會費力不討好的攻打這裡。
但是很快,馬文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的父親是堅定的抵抗主義者,就是力戰而死的那一刻,也沒有想過苟且偷生,要不然早就投降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所以,說服父親投降是不現實的,哪怕自己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也不例外。
一但開口,很可能他會被軟禁起來,如此一來,歷史的軌跡還會跟記憶中一樣,往家破人亡的那一幕靠攏。
無法說服父親投降,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避免這一幕發生嗎?
馬文絞盡腦汁也想不出。
遠征軍的實力,超過了他的想象範圍,就是打退了第一波攻擊,還會有第二波更殘酷的攻擊到來。
到時候,城衛軍的主將,父親的鐵桿支持者雷諾將軍,會陪父親一同戰死。
大祭司安德希爾,會被護教軍救走,成爲率領護教軍攻破城主府的第一人。
北郊礦場的艾伯特主管,會在副官阿爾伯克的慫恿下,接受遠征軍的詔安,成爲日後斬下他四哥頭顱的劊子手。
這樣一算,除了城防軍的雷諾將軍,其他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父親就是想突圍而走都辦不到,看上去戰死已經成了必經之局。
有辦法,一定有辦法。
馬文不想放棄,他要是放棄了,父親就沒有活路了。
雷諾、艾伯特、安德希爾、阿爾伯克
一個個人名,飛快從他腦海中閃過。
很快,他的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他想到辦法了。
“馬文,你怎麼來了?”
城防軍營地中,雷諾一臉的驚異。
馬文平時很宅,他很少會出城主府,更別說來城防軍駐地了。
要知道,馬文因爲無法修煉圖騰族秘術,厭惡一切與修煉有關的東西,城防軍這羣力量至上的大頭兵,更是他避之不及的所在。
往日裡,就是城主府舉行閱兵,馬文也從來不會參加。
他討厭士兵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種強者看弱者,不屑中夾雜着憐憫的眼神。
“雷諾叔叔,我這次來找你,是希望見安德希爾祭祀一面。”馬文單刀直入,他想過無數種解決危機的辦法,其中最可行的一種,是協助大祭司安德希爾奪權。
安德希爾這個人,雖然遭受了他父親的軟禁,卻不能否認二人的私交不錯,只是立場不同的觀點。
記憶中,安德希爾被救出之後,立刻率兵攻打城主府,也有帶走城主府家眷的意思。
所以馬文認爲,如果自己能協助安德希爾奪權,上位後的安德希爾,一定會爲自己的父親開脫,再加上自己的所作所爲,有七成機率能渡過此劫。
當然了,渡過之後,凡爾賽城之主的位置是不用想了。
最好的結果,便是父親被罰沒財產,以財抵罪。
只是相比身死族滅,這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人不能太貪心。
“見安德希爾?”
聽到馬文的請求,雷諾眉頭微皺,搖頭道:“恐怕不行,城主已經吩咐過了,安德希爾是重犯,必須關押在城衛軍的地牢裡,誰也不許探望。”
馬文深吸了一口氣,他早就猜到雷諾不是那麼容易被說服的,於是認真的說道:“雷諾叔叔,您對我父親的忠誠,我從不懷疑,如果說凡爾賽城還有一個人,肯爲我的父親去死,我相信那個人一定是你,甚至不會是我的母親和我。
但是您真的覺得,我們有戰勝遠征軍的希望嗎?
或者說,您真的認爲,在我們陷入困境的時候,會有人前來支援我們嗎?
沒有,您的忠誠難免可貴,但是當你的效忠者一意孤行的時候,忠誠不應該是盲目聽從。
我相信,沒有人比你更忠誠,更可靠,更不希望我父親戰死。
可是我的父親,已經被仇恨遮住了雙眼,他已經看不清外面的局勢了。
如果繼續抵抗下去,我的父親會戰死,我的哥哥姐姐們會被殺,科斯曼家族將化爲灰燼,您也會在盡忠職守的道路上,追隨我的父親而去,我相信您在那個時候,一定不會選擇後退,對嗎?”
雷諾沒有說話,但是因爲馬文的肯定,內心中有一絲喜悅。
他從未說過,原以爲科斯曼城主去死的話。
可是在他的內心中,他早就做好了爲科斯曼家族而死,爲自己的城主而死的準備。
真如馬文所說,如果有一天,局勢惡化到了那個地步,他不會選擇後退。
戰士就該勇往直前,知遇之恩,唯死而已。
“雷諾將軍,給我一個機會吧,給我父親一個機會,也給科斯曼家族一個機會,我們需要這個機會,請讓我見一見安德希爾祭祀。”
面對馬文的第二次請求,雷諾沉思許久,微微搖頭:“職責所在,請恕我無能爲力。”
馬文一聽這話,臉色不由暗了下來。
難道真的沒有機會了,哪怕自己重生,也挽救不了自己的家族?
“馬文少爺請回吧,我一會要去視察城防,在我走後你要是連跑,士兵們是不敢阻攔你的。”
雷諾將軍說到這裡,拿起放在兵器架的上的雙手劍,嘀咕道:“四面城牆都要巡視,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來啊!”
馬文目光一亮,看着大步而去的雷諾,目光中多了幾分喜色。
果然,雷諾將軍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不是隻有忠誠就能辦到的,他從來都不缺少變通。
科斯曼家族,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