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正飛這個角色最高任務是造飛機,貫串行動是爲了造飛機實施的行動;性格基調是堅定的,但同時因爲父母的死,性格有憂鬱的一面。這些東西分析出來非常容易,張然也準備了幾萬字的人物小傳,有了這些確實能夠塑造角色了,但能塑造角色和演好是兩回事。
張然一直對學生說,表演是教不會的,老師只能引導,學生需要自己去感受。動作、語言、行動這些可以去演,但人物的狀態是很難演出來。一個演員演的農民和真正的農民,很容易分辨出來,因爲人物的狀態不一樣。
對演員來說,找準人物的狀態是最難的。
解決辦法其實也簡單,就是體驗生活,但同時也是最難的,因爲現在的演員都忙着掙錢,哪裡時間去體驗生活。
其實演任何角色,體驗過生活和沒有體驗出來的效果肯定不同,去體驗一週跟體驗一年出來的效果絕對不同。丹尼爾-戴-劉易斯的演技爲世人稱道,除了出色的天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會用大量的時間來體驗生活。
好的演技都是磨出來的!
張然體驗到現在,已經找到了人物的感覺,像普通工人那樣生活着。有時候他躺在牀上會想,如果做不回張然,以喬正飛的狀態自己也能生活下去。
張然跟王師傅的關係很好,特別喜歡聽他講過去的事。現在的王師傅是成熟穩重的中年人,但當初他也跟李寒他們一樣,會對着女工們吹口哨,或者扔一塊小石子,女工們往往都低着頭跑開。運氣好會碰到一個膽大潑辣的,回過頭來罵神經病。他們就會大笑。
張然沒有幹過騷擾女工的事,跟女工也沒有往來,說過話的都很少。喬正飛是個沉默的人。不是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不過張然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收到情書,寫信的姑娘叫林曉璐。十八九歲,她用她那個年齡段所特有的微妙心理寫了一封信,要跟張然交朋友。
如果是張然,他肯定會把對方約出來,告訴對方自己有女朋友了。但現在情況不同,張然就開始思考如果是喬正飛,他會怎麼處理。喬正飛肯定不會管這封信的,他本來就不善於跟人交往。又比較自我。所以,張然選擇不管,只當什麼都不知道。
這天吃中午飯的時候,張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很多女工都不住的往他身上看,神情有點奇怪,一幅看好戲的模樣。
“喬正飛,你什麼意思?”走到張然面前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人,長得相當強壯,頗像母夜叉孫二孃。
張然不知道自己的怎麼惹到她了,不解地問道:“什麼什麼意思?”
“曉璐給你寫了封信。你怎麼回都不回?人家小姑娘寫封信容易嗎?那需要多大勇氣?”母夜叉對着張然怒目而視,“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也太傷人了吧!”
張然這才明白怎麼回事:“我跟她不合適。就沒回!”
母夜叉瞪着張然道:“就算你不願意也要當面說清楚啊,現在這樣算什麼意思?今天晚上八點到女工樓下來,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
張然想了想:“好吧,我晚上一定去!”
二月底的天氣夜晚還很涼,外面的人不多。張然來到女工宿舍樓下,林曉璐已經等在哪裡了。林曉璐長得算不上漂亮,但可以說清秀。
張然打了個招呼,就跟林曉璐閒逛,一邊走。一邊問她的情況,知道她去年從技校畢業進了工廠。到現在還不到一年。
林曉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特別像張然。想跟你認識一下。”
不是像,是一模一樣!張然微笑着問道:“你不會是張然的粉絲吧?”
林曉璐點頭道:“是啊,我特別崇拜他,可喜歡他的《爆裂鼓手》了。你不知道,我從小就是班上的文藝尖子,想做演員,但現在只是一個打工妹。本來覺得有些夢想是不切實際的,有些東西該量力而行。”說到這裡她笑了起來,很是燦爛:“看完《爆裂鼓手》我決定去北電試試,結果進二試了!”
張然沒想到會遇到自己的粉絲,還參加了北電的藝考,微笑道:“真厲害啊!”
林曉璐不好意思地道:“不厲害,進二試的有三百多人呢!”
張然笑道:“那也不錯了,表演系每年有五六千人報名!”
“是啊!”林曉璐說完,突然意識到不對,“你怎麼知道?”
張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笑了一下道:“我表妹就在北電,我聽她說的!”
林曉璐笑道:“你表妹一定很漂亮,因爲你很帥!”
張然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以後還會考嗎?”
林曉璐堅定地點頭道:“明年還會繼續考。”
張然打量着林曉璐,這姑娘外形條件比較一般,而北電是有名的顏控,她考北電幾乎沒有什麼希望,倒是中戲還可以一試,中戲每個班都是按一部大戲在選,各種形象的都有,關鍵是有特色。
既然是自己的粉絲,張然覺得可以指點一下:“如果你答應我不告訴別人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林曉璐好奇地道:“什麼秘密啊?”
張然微笑道:“不是說了嘛,你發誓不告訴別人,我才告訴你三!”
林曉璐盯着張然看了幾秒鐘,笑了起來,他覺得張然有點幼稚,舉手道:“我發誓!”
張然微微點頭,用普通話道:“既然你參加過二試,那肯定演過小品,下面你來演個小品,題目開窗,我看看你的基本功如何!”
林曉璐捂住了嘴巴,像見鬼了一般。她是張然的粉絲,自然聽得出這是張然的聲音:“你。你……”
張然皺着眉,嚴肅地道:“你什麼你,單人小品。開窗,我看看你的基本功!”
林曉璐心裡有些激動。張然要看我演小品耶,哎呀,好緊張!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息掉內心的激動,開始表演起來。她先做了個擦汗的動作,然後用手不住的扇風。通過她的動作,看得出這是夏天,天氣很熱。
她站了起來。拿起一張紙巾做了一個擰乾的動作,然後用毛巾擦臉。她幾次想打開窗戶,但都沒有動手,蚊子太多了,她不停的拍着蚊子,不住的抓手。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她站起來,推開了窗戶。清風徐來,整個世界一下就清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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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曉璐這個小品設計得還可以,行動三要素都有。但她演得太差,一看就知道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
張然輕輕地搖頭道:“你基礎太差,按你現在這個狀態是考不上的。如果真想當演員。最好去報個考前班。當然,考前班騙子學校很多,進這種學校不但學不好,反而會學一身毛病,表演系的老師最不喜歡那種一身毛病的學生。中戲和北電辦得有培訓班,最好報這種班!”
林曉璐看着張然,點點頭:“我聽說有夜校,我在存錢,等存夠了錢就去報名。張然。你怎麼會在這裡?是體驗生活吧?”
張然壓低聲音道:“對啊,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現在我叫喬正飛!”
林曉璐連連點頭:“我發誓,打死我也不說!”
晚上十點。張然將林曉璐送到女工樓下。
林曉璐看着張然,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張然,我能擁抱一下你嗎?”她看到張然皺眉,馬上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自己的偶像擁抱一下!”
張然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林曉璐帶着緊張與激動走到張然面前,輕輕地擁抱着張然,心如鹿撞,只覺好似做夢一般,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張然拍拍她的後背,正要鬆手,卻聽到一聲咳嗽,擡頭看去,只見張婧初正和兩個女工向這邊走來。張婧初嘴巴微微嘟起,目光有些冷。
張然嘴角一抽,暈死,這來得也太不是時候了!張然沒法過去解釋,一解釋身份就曝光了,到時候就很難在潛心體驗生活了,只能看着張婧初往樓上走。
“嬌嬌,怎麼了?你好像有點不高興?”張婧初的女伴問道。
“沒有啊,我挺好的!”張婧初笑了笑。她相信張然不會跟其他女人有什麼瓜葛,左小清那麼漂亮他都拒絕了,不過看到男朋友跟別的女生擁抱,她心裡還是有點酸。
林曉璐知道張婧初是張然的女朋友,有些傻眼。等到張婧初上樓,她小聲道:“張,不是,喬正飛,現在怎麼辦啊,她會不會誤會啊?”
張然笑着搖頭:“不會的,她不是那麼小心眼的人!”
第二天謠言傳開了,說張然跟林曉璐好上了。吃中午飯的時候,李寒他們都吵着讓張然請客,張然的回答很簡單“沒有的事”。李寒就道,你抱都抱了,還不承認。張然回道,愛行不信。
謠言在繼續流傳,張然毫不在意,繼續着自己的焊工生涯。
時間很快進入三月。
車間裡。
王師傅看着李寒焊接的工件,直搖頭:“李寒,人家喬正飛進廠才一個月,你都進廠一年多了,你看看自己焊的,在看看喬正飛焊的,你好意思嗎?”
李寒訕訕地笑着,現在的焊接技術確實被張然趕上了,實在沒法辯駁。
張然沒有說話,專心致志地進行着焊接工作。
就在這時,車間裡一陣騷動,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車間主任旁邊的漂亮的女人身上。好漂亮,好有氣質,這女人是幹什麼的?緊接着,他們看到車間主任帶着那個漂亮女人來到了張然的身邊。
“張老師!”女人喊道。
在工廠裡打了一個月工,他簡直都快忘記自己叫張然了。此刻,聽到有人叫自己張老師,他微微一怔,停止焊接,擡頭看向喊自己的女人,是李心悅!
張然心猛的往下沉,知道肯定是出事了。爲了隱瞞直接的身份,張然到工廠打工這些天根本就沒帶手機。一個打工的工人,拿個手機招搖,太容易暴露身份了。他給李心悅他們說過,沒有什麼急事的話不要來找自己。
現在李心悅跑來找自己,肯定是出事了!
張然將手裡的東西一放,站了起來:“心悅,出什麼事了?”
李寒愣住了,王師傅愣住了,車間裡的人幾乎都愣住了。喬正飛會說普通話,而且還說得這麼標準?這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