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萊!就你了。”
銀幕裡的農場倉庫,男生突然說。那邊的闊少弗萊頓時驚急叫道:“拜託!不!”衆人的目光望向他,男生又說:“弗萊你站到我的右手邊,而你們並排到我的左手邊。都老實點,慢慢來。”他以左手的微衝警示地朝上開了一槍,砰!
緊張的氣氛中,衆人慢慢地移動,托馬斯,米歇爾,布莎,塔克,伊奧拉,蒂安娜,還有不情願的弗萊。
“安靜。”男生一副法官的口吻,微衝對着衆人,手槍對着弗萊,命令道:“談談你做過的欺凌。”
側面中近景,弗萊板着臉的看看這看看那,這樣的局面對於一位平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富家公子顯然十分荒謬。景深處的衆人沒有人出聲。半晌,弗萊才慢吞吞地開口說:“我曾經”
閃蒙太奇出現,在學校的男生洗手間,弗萊和三個跟班笑嘻嘻地圍着一個外貌矮醜、衣裝土氣的短卷棕發胖子,弗萊伸出右手捏抓胖子撐起t恤而有點下垂的胸部,取樂說:“你長了個女生胸部啊!”跟班們大笑不已。胖子滿臉的尷尬,想走開卻被他們圍住,弗萊繼續揉着笑說:“你自慰時是一邊捋你的短雞巴一邊揉它的嗎?”跟班們的爆笑聲更大!
“我曾經”閃場景切換,弗萊坐在課室的座椅間,一個看着平常的眼鏡女生從旁走過,他突然伸腳去絆她,沒注意到的女生被絆得往前倒去,弗萊大呼“逼ngo!”,周圍衆人大笑。
一連串快得看不清楚的影像閃爍而過,鏡頭到倉庫內,弗萊嚥下口水的道:“故意絆倒過一個女生。”
雖然之前弗萊就在走廊欺負過布莎,但到了此刻,觀衆們才清晰看到這是個什麼人,他可能沒有殺人放火,卻染有罪惡。
“爲什麼要欺凌別人?”男生依然聲音平靜。
弗萊再次陷入了沉默,氣息越來越重,又半晌才道:“我只是鬧着玩,做點沒什麼大不了的惡作劇逗人笑”
鏡頭掃着衆人的神情變化,男生又問道:“你知道那是欺凌對吧?”弗萊這次隨即就答:“我是想鬧着玩。”男生隨即問:“你知道那樣的行爲被定義爲校園欺凌對吧?”
“我知道。”
“你知道是欺凌就會傷害別人嗎?”
“我以爲沒那麼嚴重,那只是笑鬧”
“我問你,知道會傷害別人,還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弗萊說罷鼻呼悶氣。
男生想不通的皺眉樣子,“你不知道你當衆羞辱別人會傷害當事人?”他的目光移動,鏡頭反打拍着沉默的衆人。
每個人都知道會!欺凌者往往知道這會傷害別人,但有什麼大不了?這就是他們要的,受欺凌者的難堪,圍觀者的笑聲,他們的強大。正因爲這樣,他們往往是羣體中最突出的那些人。
弗萊艱難的辯解:“惡作劇不都是這樣嗎,大家都知道我沒惡意”
“你跪下。”男生忽然一笑,“從你的位置到托馬斯那邊再去,像一隻豬那樣走一圈。現在!”
“嘿!”弗萊瞬時咬着牙,漲紅了臉,氣得發顫。但被槍口對準,兩具屍體就在地上,他磨了一會還是緩緩地跪下,然後雙手掌也着地了,緩慢地朝對面爬去。正面低角度,他從只有半身入畫的衆人的腳邊爬過,而後轉頭爬了去,尊嚴被完全踐踏。
“我只是鬧着玩!沒傷害到你吧?”男生的語氣有些嘲弄。跪着的弗萊敢怒不敢言的望着地面。男生驟然怒聲:“所有這些‘小玩笑’都會傷害別人,所以它們叫欺凌!弗萊,被欺凌的滋味怎麼樣?”
鏡頭掃過,布莎沒有興奮或幸災樂禍的神情,似有一絲不忍。
“很不好。”弗萊喘氣的說,“我以後不會了,我很後悔,我很對不起。”
男生冷沉的說:“我再給你一個自我辯護的機會。”
近景中,低着目光的弗萊像在盤算,又像有點懺悔,說得斷斷續續:“我知道,我是被寵壞的有錢孩子,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他們又再婚了,我跟我父親,他們都不怎麼管我,總說我開心就好,從小我就想他們能多些注意我,想別人都注意我,我想我已經習慣了做些惡作劇引人注意。以前我是真的不知道這有什麼,我錯了,我非常對不起”
衆人神情各異,而男生面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當弗萊說罷,男生說:“受審者已經作出辯解。”他望向左邊的衆人,“請陪審團各位都閉上眼睛,閉上嘴巴。”
正面全景,陡然繃緊臉色的一排六人陸續地照做。男生的畫外音說着:“規矩是這樣的,你們可以伸出右手拇指作投票,原諒,直豎,或者不原諒,倒豎。原諒票多,弗萊活,不原諒票多,弗萊死,如果同票,弗萊死。”
仍跪着的弗萊惶恐不安,急喊道:“夥計們,都投原諒啊!求你們了!”
“弗萊,你再出一聲,哪怕一聲,死。”男生話音未落,就有砰的一聲槍響,他右手的手槍拋出又一枚彈殼。弗萊旁邊的斯蒂芬屍體上身爆起血霧,他頓時噤聲。男生又說:“別忘了,你們中只有三個人可以活着離開。沒人會來救你們,除了你們自己。現在,請作出投票表決。”
托馬斯,米歇爾,布莎,塔克,伊奧拉,蒂安娜
閉目的六人都一動不動,不知道其他人是原諒還是不原諒,而自己的票將決定別人的生死,卻也影響自己的生死。
而且這是不是殺手的一個測試?爲什麼同票弗萊也死?殺手已經投出不原諒票了?如果和他相反會不會受到懲罰?
原諒,還是,不原諒?這個問題也擺到身臨其境的觀衆們面前,如果是你,你會做出什麼決定?
莫扎特的安魂曲第二樂章第一段震怒之日響起,末日審判的驚悚刺進靈魂,閉目看到的是內心的黑暗!時間在過去,悸動的六人仍然沒有表決,音樂在哀嚎,男生警告的話聲又起:“現在。”
塔克第一個伸出右手,倒豎大拇指。
弗萊激動得倒吸着冷氣,想叫喊卻不敢。男生的臉龐露起邪笑,但緊接伊奧拉微顫着直豎拇指,托馬斯和米歇爾也都直豎拇指,安蒂娜倒豎拇指,弗萊瞪着眼睛在大口喘氣,只剩下布莎還沒有表態。
鏡頭朝她推近至近景,她倒着眉頭似很痛苦,也許這裡只有她被弗萊欺負過,她最有資格投票。
布莎在猶豫什麼?在想什麼?
閃蒙太奇,布莎被一羣女生堵在學校的教學樓牆邊,爲首的尤瑟琳罵道:“你被孤立了!”她對其他女生說道:“你們聽到我說的嗎?這個怪胎被孤立了!”布莎一臉木然,尤瑟琳領着女生們走了,她都沒有望她們一眼。
鏡頭到倉庫,布莎緊閉着眼睛,肩膀發顫。
倉庫里正進行着另一場羣體欺凌,弗萊被孤立了!他是環境中的箭靶,欺負他不但不會被指責,反而會是出風頭,也許能得到獎賞。所謂的陪審團每個人都對他施加着冷暴力,投了票的人更是直接欺凌,而布莎還沒有。
她最懂得這是什麼滋味,現在她可以是孤立某人的羣體成員之一,要不要加入?
鏡頭又拉遠,布莎的右手指在扭動,在這生死關頭,要不要變成曾經欺負她的那類人?
弗萊眼巴巴的望着,之前被他隨意欺負的布莎竟拿捏着他的性命。
“弗萊,閉上你的眼睛。”男生忽然命令說。擰起雙眉的弗萊不得不閉目。左位斜側全景攝着六人和麪朝鏡頭跪着的弗萊,男生的畫外音笑說:“有人做出了一個了不起的選擇,真讓人欽佩!我決定了,態度最與衆不同的人將是下個遊戲的主角。所以想清楚了,真的這樣選擇嗎?你們都可以重新決定。”
六人都不知道殺手說的是不是在指自己,現在是原諒票多還是不原諒票多?
“真的就這樣嗎?”男生又說。震怒之日在持續響着。
忽然間,前景處的托馬斯的右手大拇指從直豎緩緩地轉爲倒豎,他輕唔了聲,旁邊的米歇爾也從直豎轉爲倒豎。
正面近景,男生徹底地笑了,火把粗眉揚起,嘴脣像是因爲興奮而發顫。
相比善良,人類更相信醜惡!心底認同多數會欺壓少數,人們害怕自己與佔多數的羣體不同,從而也被羣體攻擊,獨立和理性灰飛煙滅,被環境推動着、被羣體煽動着走。
即使自己的本願不想欺凌箭靶,卻也爲羣體的氣氛添磚加瓦,先是默認,再是認可,最後是一同欺凌。
布莎依然沒有表態。伊奧拉沒有改變!她保持着顫抖的直豎拇指。這個公主女從影片開頭至今都沒有欺凌行爲,相反多次表現出好心腸的一面,現在也投了原諒,以爲這是多數。
就在這個時候,男生語調輕快的說道:“請陪審員們睜開眼睛。”弗萊仍要閉目,而七人睜開眼睛左右看看,四人不原諒,一人原諒,還有一人布莎茫然;伊奧拉驚張嘴巴,身子晃動幾乎站不穩。
“1票棄權,是的剛纔是可以棄權的。”男生的玩弄目光掃視衆人,“現在受審者也可以睜開眼睛了。”
跪着的弗萊立即睜目,一看到四隻倒豎的拇指,頓時失控尖叫:“不!!!你們這些”砰砰的兩聲槍響!震怒之日再度高昂地響起。弗萊的腦袋應聲爆起一片血肉,猛然起身前衝的身子嘭的倒下,就倒在斯蒂芬的屍體旁邊。
男生的笑容癲狂而高興。
當配樂停下,倉庫裡只有寂靜,又死去一個人,但已經沒有之前的驚叫。衆人的右手垂下,不原諒的四人都面無表情;伊奧拉雙手捂嘴,有點抽泣;布莎木然的沒去看,卻沒有意外,這就是羣體欺凌的結果。
只剩下六個人。
“死亡。非常棒的裁決!”男生的左手突然鬆開微衝,迅速一下從腰間彈夾帶拔出一個滿彈彈夾,右手卸掉手槍的空彈夾,左手裝去,幾乎瞬間就換了彈夾,咔嚓一聲,槍口一直對準着不敢輕舉妄動的衆人。
他望望弗萊的屍體方向,結案陳詞般說了起來:“爲什麼要欺凌別人?‘我父母不管我,我父母沒教育好我,我父母是混蛋,不是我的錯,是他們逼我的,這是社會焦慮!’哈哈哈哈,我真是聽夠了!!!”
他朝弗萊又開了一槍,砰!衆人神情各異,他越說越瘋狂地喊着:“爲什麼你父母拉的屎,要由別人來承受!?爲什麼學校不分成兩間,一間給問題家庭孩子,另一間給正常家庭孩子!?爲什麼要把我們和一些神經病關在一起!?人們總是說你們這些人渣怎麼可憐,操他馬的約翰休斯也爲你們辯解,‘你們有苦衷’!!!那被你們欺凌的人就該死了?爲什麼你們毀掉別人,得到的懲罰卻那麼輕,你們讓別人在痛苦中長大,失去只有一次的時光,要帶着痛苦的記憶活一輩子!!你們說鬧着玩!?原諒你們!?你們唯一的理由是因爲你們父母是人渣,所以你們也是,下地獄吧!!!!!!!!!”
砰!砰!又是兩聲槍響。男生吼得臉龐扭曲。
倉庫裡沒有別的聲音,銀幕外的小放映廳也鴉雀無聲。
在座的一大半人都是出自“問題家庭”,詹妮弗是少數打破“父母不離婚當不了好演員”定律的人之一,作爲幸福家庭孩子和飽受欺凌者,這番話重重地敲擊她的心頭,攪得發痛發虛,眼睛卻又無法離開銀幕。
銀幕中靜了半晌,男生踱了幾步,又漸漸從瘋癲降溫下來,一頓的怪笑,站定望向怔怔的六人,笑說:“剛纔有點生氣。但你們看,只要守規矩,你們就可能活到最後。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
他的眼神一瞥,“伊奧拉,出來,你是新遊戲的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