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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語,感到自己老了
有時候真想放棄
做什麼都不對勁
四處遊蕩
除了皺眉無事可做
雨天和星期一總讓我低落
……
週一這天上午8點多,葉惟在家後院接到了倫敦的來電,哦哦嗯嗯的說了一通,當放下手機,他不禁一腳猛踢向腳邊的足球,足球砰的砸中遠處的圍牆。他深吸一口氣,站着良久沒動。
申訴沒有通過,再怎麼嚴格控制飲食、作息,再怎麼玩命地訓練,都上不了場。
故事的結局已經定了,而他還在第一幕轉折點。
家中沒有人,媽媽送朵朵上學去了,爸爸去了診所,葉惟回客廳沙發坐着發呆了會,又起身走去。許久不見的茫然在打招呼,也許它從未遠去。然後呢?第二幕是什麼?回去還是不回去曼徹斯特?回去做什麼?不回去又做什麼?
他給莉莉發了短信,開車到了哈佛西湖高中部正門外面,車子停在馬路邊臨時停車位。他沒有進去,雖然門衛認得他,他就在門口邊的小草坪上徘徊。校@時排爲x時間,除了想睡懶覺的。
莉莉排了數學,不知她找的什麼藉口溜了出來,白襯衫黑擺裙,身姿優雅,但皺起了雙眉,她已經知道了。一見到她,葉惟就快步上前抱緊她,她也抱住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把臉龐埋在她的秀髮中。
“一切都會好的,一定會。”她抓着他的手,走向有灌木牆遮擋的側門坡道,“我們到那邊說。”
到了灌木牆後面,莉莉看看坡路兩頭無人,就投進他懷抱主動吻起了他,葉惟摟着她回吻得激烈。直至有一輛黑色轎車駛進來,不是校長的,該是哪位教員,兩人避到一邊目送車子駛向停車場。
相視一眼,他們都笑了起來,兩個壞學生,一個被開除的,一個逃課的。
“簡,我好多了。”
“記得那次麼。”莉莉聲音溫柔,清亮的雙眸如星,“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你,後來到了克雷斯伍德山莊公園才找到你。現在的情況總不會比那時候糟糕。”葉惟點頭,莉莉又道:“我真喜歡這樣,我們有什麼都一起面對。”
葉惟回想那時候,心情更加複雜,“你有沒有發現,那時的高興、傷心都那麼澎湃,現在像,人越老越沒勁。”
“我們不老!”莉莉揚眉,“我們只是…大了些。你要‘年輕’隨時都可以,現在就打給弗格森告訴他!”她握起粉拳。
“不。”他知道她指什麼,笑道:“情況不同,曼聯盡力了。據說是因爲斯塔福德郡大學的一個教授,那老傢伙針對着我,可我沒有他的號碼。”莉莉其實也很氣,“真不公平,由七個人就決定別人的努力果實,愚蠢,腐朽。”
她罵了幾聲,抿抿嘴,又安慰說:“惟,這件事不管你要走要留,我都在你身邊。跟隨你的心走,好嗎?”
“好。”葉惟摟過她吻了一口,就推推她的肩膀讓她回去校內,“上課去吧,傍晚再見。”
“我想逃學,今天。”莉莉故作鬼祟的俏皮語氣。
“莉莉,我想自己一個到處走走。”葉惟搖頭,“有你在,我哪有心思思考?都在你這。但我得思考一下。”
莉莉放不下心來,卻理解他想整理心緒,“那傍晚見。”
“傍晚見。”
駕車從哈佛西湖高中部到了位於聖莫尼卡的公司總部,葉惟在辦公室處理起了工作事務。
接受了幾個電話採訪,談起了一通通電話,喬恩菲爾海默、哈維韋恩斯坦、赫爾曼賴特。聽了賴特一番像敢怨不敢言的話,他嘆道:“我也很意外,他們確實是主攻最佳影片,我才知道,但我一直有這意願,他們又確實是在抓機會。”
“如果冬骨明確放棄改編劇本去衝影片,不分tlb的劇本票,事情很可能會不一樣,他們就是想碰運氣吃獨食……”賴特繼續要追究韋恩斯坦兄弟的責任,這全在於沒有合作,反而充滿暗算。
“你第一天認識那對兄弟嗎?”葉惟真的很沒勁。
賴特的話從免提的電話座機傳出:“惟格,他們會說是我的錯,我只是想你清楚。”葉惟笑道:“我很清楚。事情已經到了現在,能怎麼樣呢?只能是我下次參加頒獎季,還找你公關,不找他們了。這個承諾我給你,我們沒事。我不想說話了,天啊爲什麼科學還沒有研發出心靈感應?就這樣。”
按了按座機結束通話,他望着辦公桌上的一個紅色球衣陶土公仔,心頭依然凌亂。
既不想待在洛杉磯,想離開這片喧囂一陣子,又沒有地方可去。心聲一會說“去卡靈頓繼續努力吧,這不是盡頭。”心聲一會又說“上不了場還去做什麼,不要浪費時間,做點別的什麼都好。”
在辦公室把工作做完時已經是中午,葉惟離開公司到了第三步行街瞎逛,往幾間餐廳和飲料店胡食了一通。好幾次被陌生人認出,合影、簽名、談奧斯卡,他們都說“太可惜了,你應該贏一座奧斯卡的。”彷彿他變成了馬丁斯科塞斯。
他也陸續接到知道了消息的家人、好友、女性朋友、吉婭的電話短信,安慰話總是差不多的。詹妮弗倒有說:“我向你坦白,我現在又不高興,又高興,你這事都把我弄瘋了。”
麗茲發來的短信:“往好的方面想,你沒了在場上斷腿的風險。我承認我不懂安慰別人。你有一雙很棒的腿。”《朱諾》上週就在明尼阿波利斯開機拍攝,因爲拍攝安排,她今天才前去劇組會合。
逛着逛着,葉惟到了金字塔錄像這家音像店,很久沒來過了,今天忽然想淘幾張老唱片慰勞自己。
在店內的老歌區域一排音像架前,毫無預兆的,葉惟和艾米遇了個正面,她一看到他就驚笑了,眼睛很圓,牙齒很白。他雖然暗呼老天,卻沒有特別意外,甚至覺得艾米是特意守在這裡。避開了整個奧斯卡,避不開遊蕩,真夠諷刺的。
“走過店門口時,我有直覺會碰見你。”艾米走來,她身着米色中袖t恤和藍牛仔褲,長棕發紮成高馬尾,襯得高挑曼妙的身姿活力十足,“直覺讓我進來,我進來讓直覺成真。如果我不進來,轉頭就忘了這直覺。直覺有不準的時候麼?”
“你進來,但沒有碰見我。”葉惟說。
艾米的倩容笑了笑,“你以爲當我拿着像卡朋特的唱片出去,還會記着那直覺嗎?”葉惟看看她空着的雙手,“看上去你一無所獲。”她笑說:“如果我空手出去,我就想真有在記憶中碰見你了,直覺還是準了。”
“你可真夠樂觀,艾曼妞。”葉惟也不知道爲什麼笑,上次和她這樣聊天快一年前了,他突然問道:“你男朋友呢?”
“不是24小時約會。”艾米的目光肆意打量着他,也是十分自然。葉惟看着她,“昨天也沒見他。你看到我了,是嗎?”艾米說道:“我看見你逃得像只兔子。我和賈斯汀,賈斯汀西格爾,他真不錯,我們在上升中,但暫時還沒到那裡。他還需要擊敗我記憶中的你,最後一步,你很危險了。”
葉惟哂笑,什麼最後一步,九步結婚成功法則?他微微搖頭的笑道:“我不在乎,艾米。”
“我沒記錯,你是個傷人的混蛋。”
“好吧,你的音樂專輯做得怎麼樣了?”
說到這事,艾米的笑容顯露滿足,“還沒好,還在努力,計劃是今年10月或11月面世。”葉惟大感漫長:“還要等9個月?”艾米笑答:“計劃是這樣。做音樂很悶也很有趣,我挺享受的,還想它慢點。因爲做完它我就復出演電影了,我經紀人在談着幾個項目。”她見他若有所思,問道:“你怎麼樣?準備踢多久的足球?”
“我不知道。”葉惟不想說勞工證申訴失敗的事情,不想說話。
艾米見他情緒低落的,以爲是別的原因,“職業很辛苦吧?”葉惟輕嘆道:“是的,非常辛苦。”艾米安慰道:“瘋狂地努力本身就是樂趣,同時也讓你渴望着努力過後的那一點休息,等到那時候,就會非常舒暢。”
“是啊……”葉惟明白那種感受,只是有其它疑惑。
“我走了,今天沒有收穫。”艾米見有其他顧客注意到他們,畢竟不是以前,又對他笑了笑,“下次再見。”
葉惟沉默地點頭,轉頭看着她離去的身影,叫道:“嘿,艾米!”艾米停步回頭看來,臉容溫婉,“什麼?”他剛纔是想說什麼的,但忽然間忘記了,想說什麼呢?他聳聳肩,“沒什麼。”
在艾米離去後,葉惟在店內待夠半小時才走,最後也是空手走出音像店,沒發現有狗仔隊的蹤影。
不想再可能碰見艾米,他離開第三步行街來到了海灘,找了個還算靜的位置坐下,望着大海,聽着沙沙的海浪聲。
發了不知多久的呆,直至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頓時滿心意外,妮娜打來的。上次是什麼時候?不記得了。
“咳咳……”葉惟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笑道:“嘿,妮娜。”
“嘿,惟格。”妮娜的憨笑聲傳出,“方便聊電話嗎?”
“行啊,我現在自己一個坐在沙灘。”他如實說,看看周圍,望望湛藍的天空。
“就是…”妮娜似乎有些尷尬,又像不安。葉惟不禁問:“你還好嗎?”妮娜連忙大聲:“當然!我沒出事,我沒有。我是想說,昨晚奧斯卡真的好可惜,還有英國的勞工證,我知道了。”
他噢了聲,“沒什麼,生活的未知而已。”
“我只是覺得,在運動場上遭到挫折這方面,我有經驗,所以我想告訴你……其實是你告訴我的。”妮娜說得很輕慢,像在思前想後:“快樂不能讓你偉大,痛苦纔可以。什麼什麼的,我一直記得,不是每句都記得清楚,但…總之,不要沉在痛苦中,要承受它,超越它,打敗它。”
她越說越小聲,“我不知道這樣說適合不適合,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你不要誤會,但就是……”她忽然一嘆,“算了,我不轉圈子了,好累。”她隨即沖沖的道:“你給我振作起來!今天就振作起來。別又戴副眼鏡,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不喜歡看到你那樣子。懂嗎?振作吧你!”
“我懂。”葉惟不由一笑,心頭像被她的火焰點燃,“謝謝,妮娜,我答應你,我今天內就會振作起來。”
“那…沒事了。”妮娜話音未落,卻又說:“還有…呼!我想跟你說句對不起。”葉惟疑問:“爲什麼?”
她嘀咕般說着:“我好早就想說的了,不過好像很奇怪。我們交往的時候,我太依賴你了……我就是太依賴你了。我總指望你能在所有時候都給我能量,可是在你難過的時候,我都沒有給你能量…有時候還給你添麻煩。現在我覺得那時候對你很不公平,我太不成熟了……我是說,痛苦讓我成熟了些。但你對我也有不公平的方面,扯平了…唉,我在胡說什麼!我得掛了,再見。”
葉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手機就嘟嘟的作響,他望着大海天空,自語道:“無論如何,它過去了,成了一筆人生財富。”
今天就振作起來!真是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