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後, 李凝貞換下染血衣物。
李凝照默然的給她把脈,他覺得李凝貞的脈象有些異樣,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再三細想今日的事, 李凝照想起李凝貞今日跟李凝曄一同用的小食。
小樑子辦事也算麻利, 很快就把小食查驗的結論跟李凝照說了。
李凝照有些疑慮, 問“一點問題也沒有嗎?”
小樑子問的很仔細, 想了一事說:“殿下, 若是單用那些小食是不會有什麼的。若是和某些吃食一併用了,會有催熟之效。”
小樑子沒有言明什麼催熟效用,可李凝照心知肚明。
某些吃食?
李凝照細細想來, 父皇的膳食必然不會出錯。倒是用膳期間,四妃送來了添食, 李凝照吃不準到底是哪位做了手腳。
李凝貞想破頭也想不出自己跟舒妃、惠妃有什麼舊怨, 李凝照的母妃應該也不會對她下手。
想來想去, 李凝貞竟想到了她母妃身上,頓時驚的脊樑骨發冷。
李凝照看她一眼, 便知道她的想法,安撫她說:“此事還需仔細查,你切不要多想。”
李凝貞苦笑,“三哥…這不是多想與少想的問題。倘若我不是宸妃所生,那宸妃生的孩子呢?是我奪了宸妃孩子的人生, 她若對我下手, 也是情理之中。”
兩人默然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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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門舊部鄭逢春府中迎來一位客人。
此人一身勁裝, 褪去讀書人的僞裝, 那股子沙場浴血出的煞氣逼人。
霍瞬轉身, 眉眼如故,彷彿仍舊是當年那個坐斷東南戰未休的少年將軍。風霜雨雪都不曾使他頹唐, 惟有經年愁苦在他眉宇雙頰留了痕跡。
鄭逢春震驚的目瞪口呆,少將軍還活着!
他當即單膝跪地,道:“副將鄭逢春拜見少將軍!”
霍瞬冷哼一聲,“我如今可不敢當鄭尚書的少將軍。”
鄭逢春面色訕然,也尋不到什麼能讓霍瞬稱心如意的話,索性一副隨將軍懲處樣子。
霍瞬卻問:“我當年把我兒交於你,你卻讓我兒落入李赫手中!罔我當年顧及你,將你從禍亂中摘出,你呢?”
鄭逢春說不出話,當年五王奪嫡,先帝藉着幾個兒子做大的勢力,反手壓制了霍門,讓貴霜那個名爲貴女實爲細作的女人聯合大漠幾國,直接將霍家軍伏殺荒漠。
一代名門竟如此荒涼落幕。
靜默些許,鄭逢春纔開了口,“少將軍,末將...屬實無能。辜負少將軍之信託,末將任由少將軍處置,願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霍瞬想起昨夜三個皇子遇刺時的情景。霍瞬當年是斥候出身,再黑的寂夜,他都能精準捕捉夜裡的動靜。
李凝貞與李凝照的小動作,無一例外的都落入他眼中。
霍瞬太敏銳了,一下了就反應出李凝貞與李凝照遮遮掩掩的小動作是爲了什麼目的。他一夜,反覆回想着李凝貞的面容。回想起給李凝貞講授經業的日復一日,李凝貞的音容笑貌幾乎要與阿蘅重合了。
他滿心焦急,竟一夜奔波,探尋李凝貞這些年的點點滴滴。皇帝李赫對李凝貞的縱容,竟一點也不輸給當年爲了盜取機密闖入東宮的阿蘅。
霍瞬跟阿蘅相識與荒漠,阿蘅是敵軍的斥候。因爲環境惡劣的緣故,昭蘭國幾乎是全民皆兵,女斥候卻是少有,暨蘅是昭蘭國最出色的斥候。
與霍瞬可以說是棋逢對手,將帥相遇。
再後來,大漠裡勢力最強的古國貴霜爲霍門所敗,整個大漠牽一髮而動全身,只能隨貴霜一併向中原稱臣。貴霜主動向中原獻禮,將本國尊爲神聖象徵的貴女呈獻上京,並直言要獻給霍門。先帝明知其中有詐,卻仍舊允准了。
霍瞬身爲霍家二公子,年少機敏,處事圓滑機靈。便被派回玉京應變京中的多變形勢。
哪知卻碰上了知曉內幕,並扮成貴霜貴女侍女的暨蘅。盯上暨蘅的人不止是他,還有忙着奪嫡的諸王。暨蘅的出現,就像攪動死水的活氣。原本死氣沉沉的玉京,頓時由暨蘅這個變數開始了比以往都要劇烈的明爭暗鬥。
若非霍瞬手底下有一幫比刀尖舔血的死士還要勇猛機變的形影衛,還真不一定能保着暨蘅。當年貴霜貴女藉着莫名其妙的孕胎,使得闔府上下對她降低了防備心,給了她鑽空子的機會。先帝又有意借力打力,竟漠視此事。
暨蘅身爲敵對方,卻十分不齒此事。但因身份特殊,遭到大漠勢力和中原勢力的圍剿。幾位皇子雖都要爭搶保她,可代價對於暨蘅太過屈辱。唯一一個尊重霽蘅的皇子,就是當今聖上,也就是當時的太子。也正是因爲太子的身份,給暨蘅帶來更加瘋狂的襲掠。
古來太子皆是權力爭奪的中心,太子的儲君之位和太子鐘意的女人,皆是可以具體化搶奪的對象。對於諸王來說,掠奪到暨蘅是莫大的快意。
霍瞬當年冒着風險娶了偷換身份的暨蘅,在霍家的羽翼遮掩下,暨蘅才得以逃脫。如此,日子才安穩過了兩年,兩年後太子登基爲帝。太子登基爲帝沒多久,貴霜來的貴女誣陷已然爲霍家婦的暨蘅是細作,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頭胎子證明此事。
五王餘孽藉機打垮霍家,當今聖上得知此事,力壓餘孽,想保住霍門。卻礙於繼位不久,沒有堅固的大權,不得不暗中派遣朝廷軍圍剿霍門,而大漠再次戰火紛飛。霍瞬被召回戰場時,髮妻暨蘅正在生產,產下女兒後便由霍瞬暫交給鄭逢春。暨蘅不捨得女兒,便沒有跟霍瞬一同奔赴戰場,跟着鄭逢春藏在玉京。
之後的事,鄭逢春說不清,只是說:“少夫人當時是自己走的,還給您留了和離書。少夫人怕繼續連累霍家,唯恐霍家擔上私通敵國的罪名,那霍家可就真是千古罪人了。後來,天家親臨,直言要小主子,否則就要滅我滿門。末將自然不怕的,還派人秘密帶小主子去找少夫人,只是卻被天家攔截。如此,小主子才落入天家手中。”
霍瞬想起李凝貞如今的身份,處境不亞於身處狼羣,他氣憤問:“那我兒怎麼成了當今的五皇子?!這般不是陷我兒於危險之地,李赫莫不是瘋了?!”
鄭逢春想,當年您跟一羣皇子瘋的還輕嗎?明明是一個女使,卻爲了這女使跟八仙過海似的,各顯神通。不過,鄭逢春沒敢說出口。
他道:“許是當年天家得的都是兒子,又不願把小主子給什麼沒名沒分的妃子養,纔出此下策。”
霍瞬陰沉着臉,他現在要查查誰要他女兒的命,以及如何帶着女兒離開玉京,以及尋找不知生死的髮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