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照十分恭順的在清嘉殿陪了端妃許久,甚至不惜‘割地賠款’的答應了端妃去跟林表妹接觸接觸。
如此,端妃才見點好顏色。
出了清嘉殿,李凝照也不知李凝貞什麼個情況,問了自己留在御膳房照看李凝貞的暗衛寒衣。
寒衣說,五殿下進食使做的非常盡職盡責,現下正跟一個片魚膾技術高超的廚子學片魚膾呢。
“......”
李凝照冷睨了寒衣一眼,他五弟乃是正統的皇子,怎麼能跟人學這個!
當即拔腳就去御膳房。
到了御膳房,李凝照進了制膳處,果真見李凝貞腋下夾着本書卷,正聚精會神看一箇中年廚子片魚膾。
季魚少骨,以片薄爲貴,用秋油細鬱之後,用芡粉、蛋清摟之;入油鍋輕輕翻炒,加入宮廷秘製香料翻炒,出鍋後,香氣四溢引人垂涎不已。
廚子開口補充,“五殿下,這油必須得是素油。”
“御膳房總管呢?”李凝照忍耐不住,又指派小樑子,“去把五殿下叫出來。”
小樑子得令,立即入了膳房把李凝貞請出來。
李凝照已然在腹中草擬好教育李凝貞的措辭,卻見李凝貞一臉興奮向他疾步而來。
見了他,張口就道:“三皇兄!我今天學了酒煎邊魚,油蒸鯽魚、釀白魚、小炒季魚片,還有魚鬆魚圓!”
李凝照艱難的看着李凝貞,他不明白對方如此雀躍的原由,卻聽見李凝貞又道:“等我學好了,做給皇兄嚐嚐!”
“... ...”
李凝照沉默些許,默默把腹中訓斥的話嚥了。
那廚子遙遙望來,目光暗了暗,這五皇子分量竟如此重,一日間皇帝四子竟都涉足了御膳房這樣的地方。
看來他的先查查這五皇子了,儘管這小子還挺討喜的。
出了御膳房,李凝照還是忍不住道:“五弟,你是皇儲,又不是廚子,豈能學這等物事。”
李凝貞大約能理解李凝照這等遠離庖廚的君子思慮,道:“當皇儲,還不如當皇廚。”
李凝照是理解不了李凝貞的清奇思路,只能無奈搖搖頭。
***
林敬品是受了姑母的委託,待下了衙門便一早侯着李凝照了。
李凝照帶着李凝貞一塊出宮門,正巧就碰上了林敬品。
林敬品時任禮部郎中,素來是嚴謹守恭的人。
見了李凝照與李凝貞並行而來,思及近期此起彼伏的流言蜚語,林敬品不禁皺眉。
林敬品擡手見禮,“見過三殿下,五殿下。”
李凝貞不識得他,但見對方茶色中衣罩藏藍色單衣,髮絲齊整的束在發冠裡,眉目周正,面容清淡富書香氣,可見對方是個底蘊頗深的世家子。
另來,就是對方隱含着對她的不屑。
不過…李凝貞滿不在意。
李凝照出言介紹道:“五弟,這是我表兄,林敬品,時任禮部郎中。”
李凝貞看在李凝照的面子上,略略擠出一個笑容給林敬品。林敬品當做沒瞧見,無任何表示。
當朝最浪蕩不羈的紈絝皇子,他是打心眼裡不待見的。
李凝照將二人見的暗涌收納眼底,心說,務必得讓李凝貞聲名美些,即便是將來不恢復女兒身,多個朋友多條出路。若是要恢復女兒身,便更加不能這般冒冒失失了。
恰時,李凝曄也同一所公卿子弟下了衙,正往這邊來。
瞧見三哥五弟,李凝曄快步而來,待走近二人道:“三哥,五弟,我同趙徽他們正要去玩玩木射呢,你們同去嗎?”
官員們下了衙常常都會聚聚,天色漸暗下來,馬球、蹴鞠不便鬧起來。倒是木射方便了。
李凝貞儼然要裝死不去的,卻聽見李凝照說:“閒來無事,我同五弟一併跟你們去。”
先前連累李凝照名聲受辱的良心債還未還清,李凝貞只能抿抿脣,難得沒有煞風景。
李凝照只當她也是想去的,整好借這個機會跟京裡的公子哥們熟絡些,也好挽救掃地名聲。
整日整日跟着一所伶人廝混是沒有出路的。
兩位皇子在場,便是如林敬品這般瞧不得李凝貞的,也只能管好自己的嘴,他們中有上次在東宮宴飲的人,可是領教過三皇子眼刀子。
雖說如今三皇子領個崇玄署的差事,可他們是知道的,這三皇子並非五皇子碌碌無爲之輩,未經封王典禮的靖寧王府卻仍舊在操持各應事宜,竟還井井有條的。
一行人去了處行樂教坊,擺了酒席,又在露天空曠的庭中置好十五根瓶裝木柱。其中十根木柱子上赤字,五根柱子上墨字。拋木球以擊打木柱子,赤字的木柱子傾倒得分,墨字的柱子倒了就負分。
李凝曄首當其衝的走到置好木柱前十五步前,教坊中的侍人遞上木球。
噹啷一聲,木球擊中了赤字爲智的木樁子。
衆人紛紛叫好,給李凝曄記上一分。
三位皇子尚在,趙徽不同於林敬品,他一素也是風流倜儻,尤其是處處多情,紅粉知己遍佈,也慣會來事。
趙徽站起身來,朝李凝照和李凝貞說:“三殿下、五殿下,四殿下已經博了頭彩,二位切不了藏着掖着,可務必給我們露一手啊!”
一衆子弟分爲兩派,一派隨林敬品,不屑浪蕩子。一派隨趙徽,灑脫爽快,跟着趙徽起鬨,誰也不介意聲名狼藉的李凝貞。
李凝貞心口鬱塞,一向躲在梨園裡頭避世,只是劍走偏鋒式的埋藏自己,如今被這般側目而視。心裡不是滋味,一邊怨懟自己不爭氣,一邊感動父皇的疼寵。
李凝照覺察了李凝貞的低沉,不禁想是自己改不改帶她來,是不是操之過急了,她從前只待在梨園,想來還是怯生的。
“三哥,我先吧。你壓軸。”李凝貞主動站起身來。
李凝照見她已然鼓起勇氣,便又鼓舞她:“三哥相信你,去吧!”
李凝貞吸口氣,也不知道李凝照對自己哪裡來的信心。不過,她倒真的會木射,是梨園裡吳澆白教的。
接過木球,李凝貞五指扣住木球屈膝半蹲,右手裡的木球滾出。
噹啷一聲,赤字爲禮的木樁子倒了。
“五弟漂亮!”李凝曄一直以爲五弟就是個酒色敗壞的花瓶,不想木射玩起來,竟也有真功夫的,連忙吩咐侍人:“記分啊!傻愣着幹嘛!”
人人都沒想到風流梨園的五皇子居然能擊中,想當年五皇子下個江南巡視都能險些丟了小命,如此弱不禁風的花瓶竟穩穩中了禮樁。
自然,也不是人人都會因此對李凝貞有所改觀。
林敬品還是打心裡不喜李凝貞,因爲其連累李凝照的聲譽。他祖父讚不絕口的李凝照,林家衆人寄予厚望的皇子,因爲李凝貞的連累,連正經的封王典禮都耽擱了。卻又傳出那樣的流言,林敬品對李凝貞印象跌入谷底了。
待李凝照也中了一樁子,一番叫好下來。林敬品站出列席,向李凝貞道:“下官林敬品想跟五殿下賭一局,不知殿下可願意,”衆人皆嗅到一股戾氣,心說這林敬品來者不善,未等李凝貞答話,便聽林敬品又道:“下官願以自己的官位做賭注,殿下可空手做賭注。”
衆人皆愣住,不想林敬品竟拿自己的官位去逼迫五皇子跟自己較量一局。林敬品不要李凝貞拿出賭注,若李凝貞再不應下,她這皇子的臉就面就徹底保不住了。
李凝照低聲同林大表哥道:“你這是做什麼?她是我五弟,你落她面子作甚,你想設局賭玩,我陪你就是。”
林敬品卻道:“三殿下什麼時候去拜訪祖父,瑤露一直說想見見殿下呢。”
李凝照沉下眉頭,他纔在宮裡答應過母妃要見見林表妹林瑤露的,眼下竟也尋不出駁斥林敬品的由頭。
他只能安撫了李凝貞,“五弟…你莫怕失了面子,今日若是輸了就輸了,這幹人定不會出去胡言亂語的。”
李凝曄聽見他這般說,也湊過來安慰李凝貞,“四哥也給你撐腰,五弟,你便是輸了,四哥再給你贏回來!”
李凝曄雖還覺得五弟花瓶無用,可卻是個有意思的弟弟,幾番接觸下來,也忘了他母妃舒妃的告誡,反倒打心裡挺喜歡五弟的。
李凝貞神色濃重的點點頭,“謝謝三哥和四哥,我一定盡力不給咱們皇子丟臉的。”
李凝照與李凝曄只是溫和笑着,李凝貞鼓足勇氣上場便可,贏林敬品……便算了罷。這京裡誰不知林敬品是文武雙全,詩書武學皆上乘的世家子。
李凝貞贏他……衆人心裡只當是個笑話,同時覺得林敬品實在是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