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州石橋有數百年的歷史了,橋面是用整塊的青石建成,坍塌後掉入水中,那堅硬的青石並未徹底碎裂,而是斷作三截,堵住了河道。
白逸羽帶人下到水中,自然先命水性最佳的銀魚下到水底仔細探查,在瞭解了具體情況之後,心中有了主意。
此刻,白逸羽命銀魚帶着幾個水性較好的軍士潛入水裡,將粗大的麻繩捆在那青石橋面上,忙活了一盞茶的時間後,第一段橋面上捆好了十根麻繩,大頭帶頭拉起一根麻繩,凌空一躍,飛出了水面,落在馬背上。
隨即,馬耳等人也各自拉着一根麻繩飛到馬背上,軍士中選出的那些力量較大的人分成十組,和他們一起開往外拉。蕭玖璃也負責了其中一根繩子的拉拽。
白逸羽並未出水,他和銀魚等人依然在河裡,雙手託着,肩膀頂着,幫着拉繩的人一起將青石橋面送出河道。
大約半個時辰的樣子,第一段橋面從河道里拉了出來,白逸羽指揮着大家將橋面拖到了原來河岸邊的一大塊空地上,早有軍士將那裡整理了出來,雖然如今也有積水,但水流比較順暢,這橋面放在那裡,不會影響雨水分流。
“成功了!”城主看着河道中明顯加快了速度的水流,一臉的欣喜。
那一邊,和軍士們一起忙活的李將軍也很激動,正圍在白逸羽身邊,不知在說什麼。
“武夫罷了!”白明宣嗤了一聲,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這麼簡單的事情,之前居然一直沒能解決,可見這李將軍有錯蠢!”
城主一愣,慌忙隱去了欣喜之色,不敢再隨意說話。
白逸羽又指揮着銀魚他們下到水中,如法炮製,將麻繩系在了第二段橋面上。片刻之後,有的拉,有的頂,第二段橋面也被拉出了河道。
衆人休息了一會兒,又下到水中,待銀魚等人將麻繩繫好之後,出人意料的,白明宣也飛身過去,主動向着白逸羽所在的地方潛入水底。
蕭玖璃也愣了,她有種直覺,白明宣並非怕白逸羽搶了風頭纔會跑上去幫忙,他這麼做,一定沒安好心。
她很想去到水裡,和白逸羽在一起,這樣若是白明宣要搞什麼小動作,她便能助白逸羽,可是,白逸羽早有吩咐,她此刻要負責拽拉一根繩子,她不能擅離職守。
蕭玖璃只能壓住心中不安,接過大頭帶給她的繩子,在聽到號令後和軍士們一起,向岸邊拉去。
白逸羽也沒料到白明宣會下到水裡來,更沒想到他會親自抗起青石,和大家一起將橋面往外託。
這一段橋面是被壓在最下方的,沉在河道的最底端,不像前面兩段,一上來就可以弓着身子用肩膀抗用手託。這一段必須是先站在水底跟着外面的人一起往外拉,待青石離開河道底部之後,方纔能鑽到下方,用肩膀去抗。
應該說,這是最難的一段,也是最危險的一段。白明宣這個時候下來,的確讓人意外。
不過,白明宣下水的時候,白逸羽已經潛到了水底,憋着氣,沒法說話,只能對白明宣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小心。
白明宣就這麼站在了白逸羽身旁,和他和周邊的其他人一樣,拽住了繩子。噹一聲唿哨從水面上傳來,繩子瞬間繃直,所有人都開始用力將青石向水面拉。
半盞茶之後,青石緩緩離開了河道底部,那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在加大。白逸羽等人原本是站在青石旁,現在已經是浮在水中,懸在青石上。
又過了半盞茶,青石與河道之間已經有那麼一段距離了,白逸羽率先回到河底,彎下腰,使出“千斤墜”,用肩膀托起了青石。
其他軍士也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扛起青石。
白明宣也和他們一樣。
水裡水外的人齊心協力,青石漸漸向水面升去。
眼看青石就要出水,白明宣突然手一鬆,張開嘴,連嗆了幾口水,看上去似乎是憋氣憋不住了。因爲嗆了水,心裡似乎也慌亂了,白明宣的手腳毫無掌法地在水牢亂劃了幾下,頭向上一頂,想要鑽出水面,豈料恰好撞在了青石上,他又嗆了幾口水,臉色更難看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但白逸羽就在白明宣身旁,自然看得真切,當即鬆開青石,過來救他。
誰知白逸羽剛剛一靠近,白明宣就像抓救命稻草已經將他死死拽住,手臂緊緊纏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白逸羽強壓着不適,想把白明宣送出水去,可此刻的白明宣不知爲何像是瘋了一樣,只是不停地撲騰,不停地勒着他,一起向水下沉去。
溺水的人有這樣反常的表現倒也正常,白逸羽知道自己此時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一拳將白明宣打暈,再帶着他游出水面,只是,白明宣抗拒得太厲害,他剛一出手,反倒被白明宣狠狠一甩。
因爲掙扎,白逸羽這拳只打在了白明宣肩頭,白明宣吃痛,勒住他脖子的手猛地一甩,徑直將他甩向了青石的方向,砰地一下,白逸羽的頭撞在了青石上,一道血色沁入了河水中。
旁邊的軍士也注意到情況不對,當即有兩人鬆開了青石,衝上來將攤開四肢向水底沉去的白明宣拉住,奮力向水面游去。
一下缺了四個人,青石在水裡晃盪了一下,不升反降。
白逸羽捂着被撞出了血的額頭,呆滯了幾秒,迅速回神過來,重新將青石抗在肩膀上,用力向上頂。
他所在的位置是青石的一頭,現在這一頭的重量幾乎全壓在他一個人身上。他的薄脣緊緊抿着,顧不得胸腔憋得有些難受,只全力向上託着。
白明宣被人帶着遊過白逸羽的身旁,即將出水的一瞬間,他的腳狠狠踏在青石上,隨即,被那兩個軍士架着出了水面,臉色異常難看。
“快來人,四殿下嗆水了!”軍士的頭剛一冒出水面就開始大喝。
白明宣的幾個護衛飛身過來,都來拉他。
誰也沒有注意到水下的白逸羽悶哼了一聲,嘴角也滲出了鮮血。
很快,青石被拉出了水面,和前面兩端橋面一起平放在那河岸的平地上。
蕭玖璃回身一看,白逸羽頭上正在淌血,心裡咯噔一下,馬也不騎了,飛身落在他面前,“殿下,你怎麼了?”
“頭撞到青石上了,無礙。”白逸羽搖搖頭,不肯多說。
蕭玖璃咬咬脣瓣,也不再多問,此時人多口雜,不是說話的時候。
“七弟,剛纔多虧了你,要不哥哥我該溺水了。”白明宣假惺惺地走了過來,一邊說話一邊咳嗽。
“四皇兄不必客氣,羽沒做什麼。”白逸羽清冷地擺擺手,看了看上前的城主和李將軍,“橋面已從河道中取出,將軍可以讓軍士們清理一下河道中的淤泥,儘快疏通這一段堵塞的河道。”
“兩位殿下辛苦了!”李將軍拱拱手,“末將這就去辦。”
“兩位殿下,先回府吧。你們都在水中浸泡了,回去喝點薑湯,以防着涼。”城主擔憂地看看白逸羽頭上的傷口,及時提醒。
少頃,衆人回到了城主府。
“殿下,剛纔在水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前腳踏進園子,大頭忍不住就開始問,“四皇子若是水性不好,幹嘛要主動跑到水底去?”
“他憋不住了,我去拉他,沒想到他慌神了,掙扎了幾下,將我一推,撞到了青石上。”白逸羽瞥了四個護衛一眼,“不用想太多,皮外傷而已,都是爲了治水,四皇兄也不易。”
馬耳他們自然明白,隔牆有耳,白逸羽即使有什麼懷疑,也不會說出來。大頭性子實誠,還想要說什麼,被銀魚一拽,話也吞了回去。
熱湯很快送了進來,蕭玖璃伺候白逸羽泡澡。
等他進到木桶裡,她連忙拉過他的手腕,眉頭當即蹙了起來,“小七,你受內傷了?”
“嗯。”白逸羽輕輕點點頭,反手將她的手握住,“不要慌,玖兒,也別怕,下次我會留意的。”
“他下水果然是要暗算你?”蕭玖璃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又氣又疼又怨又恨。
“他當時表現得就跟真的溺水了一樣,但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不少疑點。當時我的第一反應是不能不管他,若是任由他在我面前出了事,哪怕只是溺水,我也有推不掉的責任。”白逸羽揉揉蕭玖璃的頭,“放心,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蕭玖璃睨他一眼,起身拿來丹藥伺候他服下,“打坐吧!”
白逸羽閉了眼,盤腿坐在木桶裡開始打坐調息。蕭玖璃將手放在他後背上,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雖然以白逸羽的功力和受傷的情況來看,她這是多此一舉,可她依然覺得這是必須。
第二天一早,白逸羽睜開眼睛正在聽外面的動靜,懷裡的蕭玖璃也醒了。
“小七,雨是不是停了?”蕭玖璃眨着杏眸,看着白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