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隱隱,駿馬羣羣,打箭爐西邊不遠處一片空地上,匹馬聚集在此,連綿起伏的帳篷中不時有人進出,縈繞頭上的是裊裊炊煙。
“湯二公子,我們到此地已經有不少日子,光是每日的吃飯花消便不是小數目,聽聞炎華國用兵需馬,我們這才調集了駿馬一萬五千匹,皮毛及藥材無數趕到此地交換,可爲何到現在還遲遲不給通允呢?”
一個帶着氈帽,身穿蕃服的中年人坐在帳篷中的主位上,向旁邊那個套着蜀錦華服青年問着,眉宇間是深深的憂慮。
那被稱爲湯二公子的少年聽到這四個字時臉上出現一絲厭煩,只一閃便恢復平常模樣,故做輕鬆的呵呵一笑回道:
“李族長不需如此擔心,朝廷雖是欲對外用兵,可也不急於一時,再者,我炎華平時也有不少馬農養馬,這次徵召想來只炎華原有馬匹便能滿足需要,沒想到李族長還有這份心思,到讓湯某佩服不已呀!”
李族長臉色越來越差,可又無法對這個湯家的二少爺發脾氣,只能忍住氣說道:
“那我這邊兩萬來匹馬,無數貨物就無法安置了?還有近三千的部族兄弟,難道只能在此乾等?我們也不能把這些帶回去呀!這些日子好象也有不少馬匹和貨過到雅州吧,沒見哪個帶着原貨回來的,打聽幾個人,說那邊交易的還不錯,怎麼到了我李氏一族就不行了呢?”
“你的意思是說我湯家欺騙你們不成,既如此,你們爲何不自己帶着人馬過沫水,翻二郎山到雅州茶馬市互換呢?又何苦守在這裡等我湯家安排?哼!看你的意思是懷疑我湯家?好。從明天開始,一概吃食、飲水湯家不再與你們交換,你們自己找當地人交換或想其他辦法吧。”
說着狠話,湯二公子起身欲要離開。李族長哪敢讓他這樣走了啊,連忙幾步跑到帳篷口處攔在那裡,無奈地說道:
“湯二公子。您想差了,我們哪能懷疑你們湯家呢,打交道也不是一次兩次。這不是那些東西壓在手中讓人着急麼,族裡面的人還等着把這湊出來地一萬五千匹馬及那些貨物換成東西儘快運回去呢,二公子,要不您再幫着想想辦法?”
湯二公子也藉機停下腳步,語重心長地對李族長說道:
“說實話,你這些東西不是不能換,只是現在官價壓的太低,若真是用低價給你換了。你們一定認爲我湯家從中多賺了幾手,可給你們價高,那我湯家就只能往裡貼錢,至於你剛纔說有人換了,一個是有人以訛傳訛。另一個就是某些私下交易,你們這些東西哪個私家能吃的下?這樣吧。等我回去再想些法子,你們先別急,啊!”
說着話。湯二公子繞過李族長離去,身後也傳來“讓湯二公子費心了”的話,他頭都沒回地繼續前行出一段距離後,終於是停下來,呸了一口罵道:
“老大哪點比我厲害?誰見到他都是當成家主來看,等到了我這就什麼地位都沒有,今天若換成老大來,那主位一定會讓給他的,你李家敢薄待與我,莫說是要拖朝廷後腿的關鍵時刻,就算平常我也要你們知道小爺地厲害,兩萬匹馬,三千人,吃吧,什麼不是錢?”
李族長站在帳篷門口,一直看着湯二公子的身影模糊不清後,這才轉身回來,坐到主位置上,用兩根手指掐着眉心鼻樑處,閉上眼睛深思。
“族長,您說事情怎麼成這樣子了?咱們來之前明明得到炎華朝廷欲對大遼用兵,到處徵集馬匹、皮毛和藥材,途中所遇之人也俱都給予了證明,怎麼到了打箭爐這裡,他湯家就不承認這事呢?唉!這些天光用來換吃食的東西就已經用去不少啊,再如此下去,沒換回東西呢,貨就沒了。”
帳篷中守在旁邊地一個粗壯漢子直言抱怨着。
李族長停下動作,擡起頭來掃視了一遍帳篷裡面看着自己的族人,嘆了口氣說道: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可我們這些人和馬如何過沫水?又如何翻那二郎山?不說是危險不危險,就算我們把馬趕到沫水河邊,那船工敢不聽湯家的?能載我們?並且現在湯家與我們交換的東西價錢貴不說,每次還只交換一天的,執意要去雅州還能半路殺馬充飢?”
“那,那我們就這麼幹等着?”
那人雖說同意族長的說法,可內心卻不甘,再次問道。
“這樣吧,等湯家不知要等到何時,咱們自己還是偷偷派出幾個兄弟,到那邊打聽下情況,等回來後再想其他辦法吧。”
李族長最後決定着。
“呵呵呵!”
沫水河東岸茶肆棚子中店霄聽着笑着,等靠柱子那人說明白後,沒用陳老頭說話,店霄就主動進到屋子裡面取出牛肉,給這桌擺上,愣愣站着想了下對陳老頭說道:
“骨頭湯煮着火小了,添柴我去。”
“去吧,去吧,小心別燙了。”
陳老頭小心地叮囑着。
找個小板凳,店霄坐在爐竈前,把一根柴火湊到竈坑中,看着那猛的往外噴了一下地火苗,趕緊用燒火棍向裡面捅了捅。
目光盯着那由白變黑再變白的木頭,臉上哪裡還有一點剛纔的笑容,許久,深深出了口氣嘀咕道:
“麻煩,麻煩啊,把這個地方的酒樓都給惹急的
後就不用做生意了,可以每天想着怎麼應付別人地明招數了,可惜這麼個思路,再等一等啊,收拾完湯家開連鎖多好,利益呀利益,看來還得幫着想辦法讓其他酒樓也滿意才行。”
店霄愁眉苦臉地想着,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生氣地把燒火棍甩到一邊,濺起一串火星,站起身剛要發泄似地大喊一聲,卻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目光恢復成呆呆地樣子,嘴裡面嘀咕着:
“媽媽的,兒子們地酒樓居然想給老子地找事。”
心裡面頓時就舒服不少。高興地揀起一塊劈柴塞到竈坑中,把大鍋的鍋蓋掀起來,拿勺子使勁攪和了一下。濃濃的骨頭香、肉香隨着熱氣飄了出來,店霄湊上鼻子滿意地聞一下後自語道:
“還是油多的骨頭湯香,等會差不多了,把骨髓敲出來,給那個湯家地管家留着,就不信他不上癮。”
“什麼味道這麼香,快快拿出來,錢少不了。”
店霄正考慮着是不是以後經常給大小姐做點吃。好長胖一些呢,外面就有人喊上了。
扒門一看,正是那剛纔說綠野仙蹤事情的人,現在好象舒緩一些,不再靠着柱子。一口乾掉酒盅裡的酒望茅屋這觀望呢。
撇了撇嘴,店霄拿過一隻碗舀了一下湯後端到外面。往桌子上一放。
“牛骨頭湯,熱熱地,能喝麼?膩!”
那人還是沒有適應店霄這種說話方式。擠出些笑容點頭道:
“能喝,象咱們這樣的人只要不是毒藥,那就都能吃,何況還是這香噴噴的牛骨頭湯,這東西喝完了後抗凍,有力氣,一人一碗,快去端來。”
說着話,他果真把那碗湯端起來也不嫌熱地一口喝下去不少,接着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點頭讚賞:
“不錯,熬的時候夠久,應該是從早上起便熬上了吧?”
“恩,熬湯,早起就弄。”
見他真的把那上面還飄着牛油的湯在沒有任何調料的情況下喝掉那麼多,店霄覺得自己的胃都跟着痙攣了一下,應着聲又去盛了四碗。
一會兒後,許是這幾個人吃高興了,開始相互說一些趣事兒。
“跟你們說一個事兒,我也是聽來的,咱成都府所轄的永康軍你們知道吧?前些日子被抽調出不少年輕力壯地小夥子,過到這邊來,據說是採茶來了,所以茶的價格他們纔敢壓這麼低,人家不怕呀,好地方都被佔住了,咱們這倒騰後,再往打箭爐那邊賣就賺不到幾個錢。”
五個人當中的一個人見別人都有新鮮事說,他想了半天,最後只好把這個聽來的小道消息拿出來講,看幾個人都不知道的樣子,還得意笑了下。
有如一個小插曲一般,這個消息說出來並沒有讓其他人覺得如何,吃喝閒聊繼續,店霄搬個凳子到近前,見誰地酒喝沒了幫着倒上,不時回到茅屋中攪和那鍋湯,然後憨笑着聽故事。
直到日頭偏西,這些人才不得不準備離開,小茶肆當中可不提供住宿,若是偶有一兩個將就下還成,五個人是如何都不行,收拾好東西正琢磨着是不是還要等船時,那邊遠遠出現了三個身影,離近後發現正是湯家昨天過來收孝敬錢的人,說明河已能通行,那五人隨後離開。
“小子,昨天那最後帶走地牛蹄筋你是怎麼做的,爲何管家嚐了後說舒服,結果一點都沒給我們留,說說,都用了什麼東西,看樣子和我們吃的不同啊。”
說話地還是那個一身白色小褂之人。
“舒服?肚子舒服?”
店霄茫然地問道。
“對,肚子舒服,管家還說全身都舒服、暢快,去,給我們拿來點,我怎麼就沒吃出個暢快呢?”
這人說着還看了眼旁邊兩人,徵求意見一樣,那兩個人配合的猛點頭。
“暢快了,肚子,就去弄,牛蹄筋暢快。”
店霄嘀咕着進到茅屋裡面,陳老頭趕緊把三人安排坐下,先衝了一碗茶水,隨後河那邊又有人來,老頭再去應對,直到店霄出來把牛蹄筋端到三人桌上後,騰出手來才減輕了一下陳老頭的壓力。
一直到日頭落下後,這些人才一個個散去,天上的月亮不錯,可以往二郎山上趕一趕,只有一個喝的稍微有點多的人被留下來。
收拾東西,安置下那個人,陳老頭問店霄:“白天三個人吃着也說暢快,是什麼原因?”
“沒什麼原因,還不至於給他們用好材料,只是多放了些辣椒,還有點巴豆粉,吃的時候辣的暢快,回去拉的也暢快,讓他們不給錢。”
雅安提舉茶馬司府地中,一個個挑起的燈籠把個前院照的是恍若白晝,此地一些官員都集中到門口處等待着。
不一會兒,一羣人護着一輛馬車出現在外面,藉着可以清楚地看出這些人個個身體健壯,雙目有神。
待車子停下後茶馬司官員迎到近前,車簾一掀,衆人都是一愣,其中一個地位較高之人上前疑惑問道:
“於大人,您怎麼親自來了?”
“我是來看看蒙山上的茶採的如何了,忙不忙,需不需要再派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