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不知道。”
寇仲突然一把抓住了徐子陵的領口,大吼道:“你說不會行不行啊?”
徐子陵也不着惱,低着頭,自責道:“是我們沒用,武功不夠強,幫不了娘。”
李秀寧道:“寇仲,你冷靜點兒,也許傅姑娘會向咱們這樣逃過一劫,我們可以,她爲什麼不可以?”
寇仲聞言鬆開了手,歉然道:“陵少,對不起。”
徐子陵搖了搖頭,渾不在意。
大海無邊無際,內中暗潮洶涌。
再加上,還有個強勁的敵人糾纏,李秀寧說得雖然有道理,但卻不足以說服他們,去相信自己的娘還活着。
兩人對視了一眼,均是有些心灰意冷,頹然坐到了地上。
宋玉致無奈道:“你們這個樣子,難道就這麼盼着傅姑娘死掉嗎?還沒見到屍體,你們是不是傷心的太早了。”
現在我們流落荒島,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想辦法離開纔是。”
寇仲漠然道:“想走你們走好了,我們兩個無所謂。”
宋玉致氣結,忿忿道:“懶得理你們,就讓你們兩個留在這裡變石頭好了。”
李秀寧連忙寬慰道:“好了,玉致,消消氣,傅姑娘畢竟跟他們情同母子,他們這樣也可以理解。”
說完,她看向溫凰,問道:“溫姑娘,不知你是否有意離開?若是的話,不妨大家一起。”
溫凰點頭道:“當然。”
李秀寧道:“我打算做個木筏,這裡你比較熟悉一些,就勞煩你幫忙了。”
“李姑娘客氣了,跟我來吧。”溫凰言罷,轉身向樹林中走去。
“他們兩個怎麼辦?”宋玉致指着寇仲和徐子陵問道。
李秀寧輕嘆道:“算了,就讓他們先冷靜冷靜吧。”
兩人跟進樹林,來到了溫凰搭的窩棚前。
“你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有力氣才能幹活兒,我試過了,沒毒。”
溫凰拿了幾個先前採摘的野果遞給了兩女。
李秀寧和宋玉致摸了摸肚子,發現確實有些餓了。
上島之後,因爲心中憂慮,她們一直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此時才反應了過來,便沒有推辭,道了聲謝後便接了下來。
溫凰問道:“想要離開,除了木筏以外還需要食物水源,砍樹還是找吃的東西,你們選一個,咱們分頭行動。”
李秀寧道:“我和玉致初來乍到,這裡的東西到底哪樣有毒,哪樣沒毒都不太清楚,就留下來做木筏好了。”
溫凰“嗯”了一聲,不再多言,一個閃身掠進了樹林深處,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過得半個時辰,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李秀寧和宋玉致已經將所需的樹木砍好。
兩女皆是名門之後,武功俱是不弱,又有兵器隨身,尤其是宋玉致,乃‘天刀’宋缺之女,砍樹這等小事自然難不住她們。
“秀寧姐,光有這些木頭也不頂用啊,想做木筏還得有繩子才行,這要怎麼弄?”宋玉致垂頭喪氣道。
李秀寧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可以把樹皮削下來,搓成繩子來用。”
“啊——好麻煩呀!”
宋玉致愁眉苦臉的抱怨着,她堂堂宋閥的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累。
溫凰呵呵一笑:“不用那麼麻煩,繩子的問題我來解決。”
兩女聞言,不由一陣愕然。
隨即,她們就看到溫凰雙手一揚,無數細絲噴射而出,擰成了一根根拇指粗細的長繩。
有《蛻變大法》在,繩子當然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李秀寧和宋玉致見狀,頓時秀目圓睜,震撼無比。
如此詭異的武功,她們前所未見,以至良久方纔回過神來。
涉及別人武功家數,溫凰不解釋,她們也不好意思多問,只得強忍心中好奇,默默拿起繩子開始將那些樹木捆綁成木筏的樣子。
三人分開兩頭,溫凰單獨負責一邊。
宋玉致靠近李秀寧耳邊,悄聲道:“秀寧姐,你說這個溫凰到底是什麼人?
江湖上的高手我也知道不少,可這個名字我就完全沒有聽說過,還有她剛纔使得武功……”
她擡了擡手裡的繩子,一臉滲人之色,略帶慌張道:“哪有人能憑空變出絲線的?你說咱們不會是遇到妖精了吧?難道是蜘蛛精?她會不會吃了咱們?”
李秀寧聞言,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悄聲回道:“大驚小怪,虧你還是天刀之女,一點見識都沒有,這世上哪有什麼妖精。
武學之道,浩如煙海,有些我們沒見過的奇功妙法也屬正常,遠的不說,《長生訣》難道就不奇怪嗎?”
“嘿嘿,被你們發現了。”
冷幽幽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兩女猝不及防,悚然大驚,猛地躥了起來。
回身一看,只見溫凰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正陰惻惻的盯着她們。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妖精,不但愛吃人,還專愛吃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
宋玉致登時尖叫出聲,一把抽出了鞘中長刀,身子連連後退,惶然顫聲道:“我……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過來,我可不怕你。”
李秀寧亦是面帶驚色,但她總算要比宋玉致冷靜一些。
訝異間,她看到了溫凰眼底暗藏着的促狹之意,登時心中明瞭。
李秀寧無奈搖頭,拍了拍宋玉致,柔聲道:“好了,玉致,溫姑娘是跟你開玩笑的。”
說完,她將目光轉向溫凰,歉然道:“溫姑娘,不好意思,玉致只是出於好奇,實在無心冒犯,還請見諒。”
溫凰不以爲意的笑了笑,看着宋玉致揶揄道:“蜘蛛精?宋姑娘的想象力當真不錯,很豐富。”
宋玉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臉色通紅的道了聲歉,卻仍感窘迫萬分,便轉身向樹林外走去,赧然道:“我去看看他們兩個怎麼樣了……”
溫凰見狀,嘴角微揚。
她跟兩女就隔着一丈多的距離,以她那敏銳的靈覺,兩女除非不出聲,否則就絕不可能瞞過她的耳朵。
聽着兩女的議論,讓溫凰不禁冒出了想要戲弄她們一下的心思。
李秀寧突然開口道:“請恕秀寧冒昧,以姑娘的本事想要離島似乎並非難事,卻因何在此停留了一個月這麼久?”
溫凰悠悠笑道:“這座島嶼確實荒僻了些,但也有那麼幾分景緻。
山海相間,氣候宜人,其實是個練功的好地方,所以我便留了下來。”
李秀寧讚歎道:“姑娘如此醉心武學,用心之誠,無怪乎能有一身驚人修爲,實在令小妹佩服。”
“馬馬虎虎,過得去的罷了。”
溫凰面帶微笑,她敢斷定,眼前之人說這些話的目的,絕不只是單純的客套而已。
李秀寧稍一沉吟,曼聲道:“當今武林之中,論及女流高手,當屬正道的慈航靜齋和魔門的陰癸派。
但是,方纔觀姑娘的武功路數,似乎又與這兩大門派全無干系。
就不知姑娘究竟出身何門何派,可否見告?好讓小妹一解心中敬仰之情。”
溫凰聞言,心道一聲果然。
這小妞兒是在變着法兒的打聽自己的底細,看對方那一臉誠懇的模樣,委實很難讓人生出懷疑的心思。
溫凰莞爾道:“本人武功乃屬家傳,是以在江湖上名聲不顯,倒是讓李姑娘失望了。”
“言重了。”李秀寧笑着搖了搖頭,至於信與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這時,宋玉致突然大喊着飛奔而來。
“秀寧姐,不好了,他們兩個出事了。”
“怎麼了?”李秀寧不由大吃一驚。
宋玉致急聲道:“他們兩個不知道怎麼想的,莫名其妙的開始練功。
可誰知道練着練着,寇仲突然變得全身發燙,就跟着火了一樣,徐子陵則是渾身發冷,整個人快結成冰塊了。”
李秀寧皺眉道:“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我們快去幫忙。”
宋玉致道:“溫姑娘,你功力深厚,能不能……”
不等她說完,溫凰便點頭道:“同去。”
三人當即展開身法,急掠而出。
距離並不很遠,不過四五十丈,溫凰幾乎轉瞬即至,李秀寧和宋玉致也很快緊隨而來。
只見寇仲臉色一片赤紅,像只蒸熟了的螃蟹,雙手胡亂拉扯着自己的衣服。
徐子陵蜷縮在一旁,臉色慘白一片,口中不斷呼出縷縷白氣,眉毛上更是結出了一層白霜。
溫凰矮身扶起兩人,雙手觸碰之下,一邊如遭火灼針刺,一邊卻是寒氣徹骨。
兩股至陰至陽之氣,比起她的日月雙勁來也是不遑多讓。
將寇仲和徐子陵盤膝坐好。
溫凰雙掌按在他們背後,運功凝聚日月雙勁,以陰克陽,以陽化陰,幫助他們導氣歸元,安撫經脈。
須臾間,就見陣陣白色煙霧從兩人身上蒸騰而起。
眼見兩人的臉色逐漸好轉,兩女不由得鬆了口氣。
宋玉致疑惑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突然之間走火入魔?”
溫凰一邊運功,一邊解釋道:“他們修習的內功心法極爲高深,只可惜自身根基太差,控制不好體內的真氣。
還有就是,他們一個至陰,一個至陽,練功的時候本該相互輔助。
但他們卻急於求成,逞強分開修煉,因此導致了體內的真氣孤陰不長,獨陽不生,最終大亂。”
兩女恍然點頭。
李秀寧擔憂道:“他們這樣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溫凰道:“不礙事,下次注意就好了,況且,這兩個小子資質極佳。
以他們的進境,很快就能達到陰極生陽,陽極反陰的境界,到時候自然迎刃而解。”
她在運功的同時,也在暗自窺探《長生訣》的玄妙。
此《長生訣》非彼《長生訣》。
並不是源自廣成子的那本道家奇書,而是來自於集合了魔門歷代邪帝畢生功力精元的邪帝舍利。
在此方世界,邪王石之軒未免自己徹底淪入魔道,爲禍天下,便請了自己的兩位至交好友,高麗奕劍大師傅採林和魯妙子將他和邪帝舍利冰封。
然而,他們卻低估了邪帝舍利的神奇。
在冰封之後,邪帝舍利竟發出了一部分精元,附在了傅採林的護身金絲甲上。
所謂的《長生訣》,其實就是傅採林參悟出來的,用以吸收金絲甲上面精元的內功心法。
這源自邪帝舍利的武功,也確實是精微奧妙。
修煉入門之後,居然讓眼睛被太陽曬壞的徐子陵變成了千里眼,讓耳力正常的寇仲變成了順風耳。
更讓他們兩個過了習武年齡的人,在短時間內就一躍成爲了名震江湖的青年高手。
兩人固然是資質驚人,但若沒有《長生訣》,他們最大的可能就是繼續碌碌無爲,直至最終泯然與衆。
溫凰記得,金絲甲上面所儲存的精元比起邪帝舍利來,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那麼,想要將《皇世經天寶典》的內功修煉回來,就沒有什麼天材地寶是比邪帝舍利更合適的了。
但是收藏邪帝舍利的地方的大門,卻需要寇仲和徐子陵的長生訣功力才能打開。
想到這裡,溫凰看向兩人的目光,不禁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而且,這兩人的資質,當真是前所未有的好,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好……
片刻後,白霧散盡。
溫凰收回了功力,兩人的臉色也已然恢復,但卻陷入了昏睡當中。
宋玉致問道:“他們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溫凰想了想,說道:“差不多明天早上就可以了。”
兩女點了點頭,放下心來。
李秀寧扶着寇仲,宋玉致扶着徐子陵,將他們帶回了樹林。
翌日,清晨。
兩人準時醒了過來。
呼吸之間,徐子陵忽地神色一怔,詫異道:“仲少,我感覺自己的功力好像長進了不少,你呢?”
寇仲連連點頭道:“我也是,一定是昨天咱們走火入魔,卻因禍得福。
我現在感覺不但功力增加了,連經脈也被拓寬了不少,陵少,這一定是娘在保佑咱們。”
“是有人保佑你們沒錯,但可惜不是傅姑娘。”宋玉致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
寇仲冷哼道:“那難道是你嗎?”
宋玉致雙臂環抱,挑眉道:“我是沒那麼大本事了,有我也不救你這個大混蛋。
你要謝就謝溫姑娘吧,昨天人家爲了救你們可是耗費了不少的功力。”
溫凰緩步而來,笑盈盈的看着他們,搖頭道:“舉手之勞罷了,兩位不必放在心上。”
寇仲道:“那怎麼可以,救命之恩,我和陵少一定牢牢謹記,是吧,陵少。”
徐子陵胳臂被他拍了一下,接口道:“對,仲少說的沒錯。”
兩人一番千恩萬謝之後,藉口舒展筋骨來到了海岸邊。
徐子陵道:“仲少,你有沒有覺得,適才溫姑娘看咱們兩個的眼神有些奇怪?”
寇仲雙目一瞪,訝然道:“原來你也感覺到了,嘶——那這麼說來就不是錯覺了。
難道是咱們兄弟長得太英俊,她看上咱們了?”
正說着,他眼神一瞟,忽然看到前邊海灘上趴着一個人,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是眼熟。
“娘!陵少,是娘。”
兩人神情大震,急忙飛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