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錫源痛苦的緣由,是幾天之前,他心中的女生在朋友圈裡貼了跟他男朋友的照片,是個個子很高的寸頭小夥子,摟着心愛的姑娘,照片下面是他寫的一句話:老蘇,三年,讓你換了一輩子,便宜你了。
劉錫源很紳士的在下面留言:祝福你,好姑娘。
三年?劉錫源整整爲他努力了九年,高中分班後的兩年,大學四年,工作三年,3257天,是一個男生最青春美好的九年,也是他咬牙努力的九年。
我們的青春裡,總有一段愛情,神聖不可侵犯。他堅守這份純真,雖然委屈了自己,但對得起自己的青春,一個男孩說愛你固然難忘,可更刻骨銘心的是,一個男孩捨不得說愛你。
愛情不是一種削足適履,在你不能以理想的狀態出現時,有毅力委屈自己一直努力,而不是找個替代品,一旦你選擇了你愛的,就要有一種責任感。
一個優秀的人單身說明這人足夠優秀,真正希望對方好的,就是默默在背後關心對方,最好的承諾,不是愛你一萬年,而是根本不需要承諾。
不是說不向往愛情,而是證明對未來的他的一份癡情。
“你還能遇見,即使走的很艱難,面臨很多問題,回憶的人特定,但適合你的人,相信直覺,會有很多。”周竊格堅信癡情的人,老天也會格外開恩。
劉錫源突然的不說話,閉緊眼後睜開,“不可能了,我放不下。”
是的,其實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放不下。
但話說回來,愛情,不就是自討苦吃嗎?
問題在於,你是否心甘情願。
“換一個自己,換一個心境,重現涅槃來過,生活會很不一樣,劉錫源你活得不瀟灑,背起行李出去走走。”
“揹負的太多,苛求的太多,你害怕自己不優秀,記住,並不是所有人的苦難都是因爲你無能,恰恰相反,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的困境之所以艱難,真是因爲你足夠強大去面對他們,你始終沒有被擊倒不是嗎?”
劉錫源的問題不單愛情,是他把自己束縛在這裡,當局者迷,他既不和女孩兒表達,也不敢稍作停歇,就這麼糾結的生活。
趙照也開口勸劉錫源,說:
“記得以前寫作文或是班會上,老師都會出一個題目,叫做:我的夢想,常常我腦裡第一個浮現的,就是當歌手,上了大學之後看着周圍的同學考雅思考託福,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又開始覺得自己可以去留學,走在英國風的校園,走在澳洲溫暖的大學,又或者走在加拿大漫天雪花的路上,真的是想想就覺得美好極啦!
可是我沒有錢。
或許我被彌補了,很幸運,我剛從大學畢業了,然後順利的得到了第一份工作,踏入社會後操賣**心賺賣白菜薪水,我每天鬧鐘都設在六點,一次要設三個,然後直到七點,我艱難的爬起牀。
開始這一天的艱難生活,看在錢的份上,我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出門了,我想改變這一切,但我失去了勇氣,失去了動力,沒有目標,也沒有理想。
然後把自己困在悲傷.難過.抱怨.無奈.妥協.失望.失去的世界裡。
某個失眠夜裡,趴在房內窗戶,望着窗外,人車來來去去,收音機裡放着音樂高中備考時候聽的勵志歌曲,我想,應該好好的爲自己活一次!
所以我辭了工作出來了,開着車晃盪在地平線,但心卻在天空浮着。”
“走吧,錫源,出去散散心,說不準你的命中註定正等着你。”丁玥走過來眼神堅定的注視着劉錫源,他也希望劉錫源出去走走。
離開不是訣別,離開不是失去,離開是爲了更好的相聚。
爲什麼老去的一輩回憶青春,全是青春易逝的喟嘆,他們有太多的後悔,於是在後悔這些後悔的時候,青春已經不在了,青春留給自己的只有不甘。
他們的青春只有匆忙找工作,匆忙找對象,匆忙供房供車,匆忙結婚,後來有了事業,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青春只能回憶。
劉錫源因爲一份喜歡,將自己畫地爲牢,他甚至被抹去印記,成爲不斷重複過去工作的機器。
每個人選擇離開最愛的父母身邊,離開最熟悉的地方,離開相思最久的戀人,去經歷最痛苦的分別,不是閒的作死,是爲了以後能更好的相聚。
一個人行走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孤獨的,你揪扯於人情世故編制的大網,可是想要在這個世界更好的走,光讓人攙扶着是不夠的,總要一個人孤單的去走完一些路,去一些陌生的地方,見一些沒有見過的人,吃一些從未吃過的苦。
離開不是放棄,是爲相聚做準備,拓寬自己,活出煥然一新。
生活歷來打動人的,大概就是其間一點點的不甘,和最終認知了自我的庸常,但年輕最好你能在路上,選擇唾手可得的安穩,但是離夢想的生活距離將足夠遠,行動起來。
“行的,我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了,沒我也不會跨,你們先走,我隨後追上來。”劉錫源真的下定決心,他默默的爲那個女生,肩負太多活了太久,現在腰圍自己做打算,好好爲自己活着了。
劉錫源要和公司的合夥人分配任務,需要幾天時間,於是逗留其實很久的周竊格決定動身了,沒想走出沒多遠,路中央站着穿傳衝鋒衣的漢子,劉曉璐掛着耳機指着周竊格,手舞足蹈的唱到:“想神馬就有神馬,讓願望不等待!走吧,小江,讓我們出發!”
周竊格飛快的蹬一腳車,和劉曉璐匯合,蒼茫大地廣闊無邊,他們沿着筆直的公路漸行漸遠。
騎過一個轉角,遼闊的風景就那樣突兀的跳出來,佇立在面前,如一幅巨大的屏風在眼前展開,悄然出現,沒有前奏和序幕,就這麼直接的一個驚喜和震撼跌落到面前,周竊格和劉曉璐相視一眼,拿出相機快速的按動快門。
簡直是漂浮的天堂,佇立在歲月和曠野中,深情凝望遠方,給陰霾的生活帶來陽光。
一路高歌向前,慶幸是騎車而來,沒有因爲坐着大巴匆忙趕往景點而錯失更好的景色。
前方一個帶着圍巾和口罩的女生停在路邊,是車子壞了,她費力的鼓弄自行車。
顯得很笨拙很無助,周竊格停下來,主動過去,女生抱歉的說:“車子沒氣了,我怎麼也補不好。”
劉曉璐走過去看看,摁摁車子輪胎,找出了扎破的地方,從自己包裡取出備用的工具,“我來就行,不會太費勁的,你到旁邊等等”,然後開始修理自己的車子。
女生風塵僕僕,皮膚白淨體格消瘦,是個參加戶外運動不多的人,焦頭爛額修理車子,似乎也沒什麼旅行經驗。
其實每個旅行者都是以爲苦行僧,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通往終點的道路上,到底有多少寂寞與勞累,但那麼多人堅持出行,爲的是見苦盡甘來的終點。
如果路上有誰遇到麻煩,出門在外相互幫助,這也是緣分的一種。
劉曉璐把車子擺正,調試後說道:“補好了,你來試試能不能騎吧。”
女生騎上去試試,車子一圈走過,沒有任何問題,“謝謝你們,真是太幸運了,我修了好久都沒修好,你們也是騎車旅行嗎?我叫齊夢茹,太感性了。”
在這麼難的時候,遇到有人伸出援手,齊夢茹很感動,不停地道謝不停地說自己幸運,於是三個人結伴而行。
齊夢茹挺活潑的,什麼話題也能聊上,路上看到有意思的也大呼小叫,時不時登高遠呼說自己要到南方讀碩士,可惜結伴不久要分開,沒辦法和周竊格和劉曉璐同路,在分別之際,萍水相逢夥伴一起圍坐在一起聊天。
原來齊夢茹說要到南方讀大學,錄取後她特意拿出一個月的時間,自己一個人出來騎車旅行。
齊夢茹備戰研究生考試,整整去世三個月時間,全家人瞞着她給老人料理了後世,她知道的最最晚,只是得到了結果。
至於老人彌留之際到底說了什麼,又歷經了怎樣的痛苦,除了立在那裡的墓碑,其它的她一無所知,最爲至親她沒能看待這次生死離別,憑着過往的經驗,外祖父應該每個故去的人被放進棺材然後送到火化場最後燒成骨灰放進盒子裡。
亦如最後我們的每個人都會被放在一個小盒子裡,她連那個盒子都沒有見過,還好老人是善終。
善終也就是大家能淡然的談起,人老了沒得什麼病,既然不能一直不死,離去是必然的。
齊夢茹也認爲理所當然,但還是傷心,越成長越害怕分開,又有一個親人離去,深深的割裂感幾近窒息,多想挽留,看一眼也好。
外祖父身體抱恙她是知道的,醫院裡全身掛滿吊瓶,有段時間依賴呼吸機勉力維持,齊夢茹時刻擔心他會離開,現在到了面對的時候,離開也好,不然總擔心要走,終於面對了,過去的彩排和安慰,都是綿軟無力的,觸景生情總是難免。
她就出來騎車旅行,關掉手機一路向西走,等到有天自己想明白了,把車子一賣上火車就回家了。
“我覺得我們都在慢慢變老。”齊夢茹有些傷感的說。
小時候清心寡慾,幹什麼事兒都被家裡人帶着,想發表意見,一句“小孩子不要瞎摻和”,隔絕在外,當時氣鼓鼓還不高興。
現在想想,當初什麼心不操多好,不用發言不要意見,好與不好的糊里糊塗就過去了。
當你被推到臺前,我們都在慢慢變老。
只是代價高昂,最無力最沉重的是陪伴離去,就是在那一瞬間,開始有了對突然結束的一切人事物的恐慌。
齊夢茹喝乾了杯裡的咖啡,和周竊格和劉曉璐互留了聯繫方式,瘦小的她推着自己的車子,右拳緊握給自己也是給周竊格和劉曉璐鼓勁,然後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