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集距杭州已不遠,幾人越走得近了天氣越是暖和。黑木崖上尚是一片冰封大雪,這裡卻是柳綠花紅,以向問天幾人的功力,只穿一件薄薄的夾襖都嫌多了些。
向問天聽任盈盈說及已在平一指面前透露了知道父親未死話風,便覺不妙。
以東方不敗的機警和謹慎,縱然他不認爲向問天、任盈盈已經得到任我行被囚於西湖湖底的消息,也必派人來杭州知會黃鐘公等人嚴加防備。
黃鐘公在西湖經營多年,耳目衆多,因此爲了不惹人注意,便要盈盈與藍娃兒均做了男裝打扮。
任盈盈二人容貌雖然過於脫俗了些,但是稍加修飾,儼然便成了兩個翩翩佳公子。江南士子原本身材瘦削,故此二人雖然顯得過於俊逸了些,也未十分惹人注目。
吳天德也剃去鬍鬚,做了文士打扮。他本來就身材健美、容貌英俊,這一打扮斯文中不乏英氣。江南女子見慣了文人秀士,瞧着吳天德那種難得的陽剛男子,那一雙雙眸子熱辣辣的,倒比看到任盈盈兩個俊逸不凡的假公子時還要熱情幾分。
杭州地處錢塘江下游、京杭大運河南端,是馳名中外的歷史文化名城,爲我國六大古都之一。臨近杭州城,向問天直接繞城而過,直奔飛來峰而去。
西湖在杭州城內,任我行就囚在西湖湖底,一想及此,任盈盈心中十分激動。她七歲就與父親分別,想到親生父親此刻就近在咫尺,那種難言的心情自然複雜莫名。
不過任盈盈自小獨立堅強,深知這時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若是打草驚蛇,反而對父親大大的不利,所以她只是遠遠地望着雷峰塔尖,癡癡凝視半晌,便咬了咬牙,狠狠地在馬股上抽了一鞭,打馬如飛地馳了開去。
進入山中,繞過兩道山彎,只見沿途清溪流水,山泉之間曲徑通幽,小橋飛跨,處處可見高高的石塔和憨態可掬的佛陀頭像。這江南山林的冬天景色,較之塞外的初夏風光竟還要秀麗幾分。
靈隱寺依山而建,山門前橫亙一條道路,路前幾處亭閣,坡下山泉飛濺,對面一座鬱鬱蔥蔥的青山,依稀似還有些薄霧繚繞。這裡香火鼎盛,香客如雲,所以兩個僧人汲水回來,見到早早便有四人乘馬而來,也不認爲奇,舉手揖禮而過。
四人下馬將馬匹繫於山門前的駐馬石上,拾級而上,進入天王殿。幾個機靈的僧人見四人儀表不凡,像是豪門鉅富之家的老爺公子,連忙知會了執客僧。
那執客僧乾的便是接待香客、收納香油錢的事情,一聽這麼早便有生意上門,急忙迎了上來,雙手合十,滿面堆笑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禮佛之心實在虔誠啊,這麼一大早就來參拜我佛,老衲失迎了!”
向問天手執馬鞭,昂首闊步,瞧也不瞧這滿臉諂笑的執客僧,徑直走到大殿正中,雙手叉腰,望着佛龕中袒胸露腹、眉開眼笑的彌勒佛祖大聲道:“聽說貴寺住了一位靈隱散人,他在哪裡,叫他出來答話!”
執客僧聽見不是進香的信徒,找得又是那個賴在廟中混飯吃的道士,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訕笑道:“原來諸位施主是找那個瘋老道的,那人不到吃飯的時候是不會回來的,現在想必又在後山裝神弄鬼!”
向問天回頭瞪了執客僧一眼,喝道:“哪來這麼多廢話?他在哪裡?如何去得?”執客僧被他閃電般的目光一瞪,駭得急退一下,他雖不識武功,看不出眼前這人是個武功高手,但他整日迎來送往,眼力卻是極好,從向問天的神情氣質已看出他不是等閒之輩,當下收起不恭之心,向後殿一指道:“那位……那位道人現在後山濟公活佛昔年休憩的洞石上,由此穿過佛堂,繞到後山便是了。”
向問天聽罷不再多言,徑直向後邊行去,吳天德、任盈盈三人隨在後面,穿過大雄寶殿,又經過幾層樓閣,繞到後山,只見怪石嶙峋,洞洞相環,遠遠便見一處山洞,洞頂另有一個小小的月牙狀山洞,有一個青袍人以手托腮,斜躺在裡面。
向問天見了幾個起落躍了過去,大喝道:“計靈,見了向某還敢高臥不起?”只見那道人白髮白鬚,年紀比向問天還要老上幾歲,一臉的皺紋。他微微睜開眼,瞧了瞧向問天,淡淡地道:“原來是向左使,老道早已退教出家,不是神教中人了!”
向問天聽了神色一怒,雙眉一挑,剛想衝上去一掌將那塊昔年濟公活佛躲在這兒喝酒吃肉的平坦大石一掌拍成兩半,吳天德已閃身攔住他,向前一步道:“昔日爲靈今日隱,笑傲山野閒散人,這位便是靈隱散人了吧?請真人下來敘話如何?”
藍娃兒一旁喜滋滋地讚道:“吳大哥文武全才、出口成章,真是了不起!……”任盈盈哼了一聲,小嘴兒一歪道:“什麼文武全才,我看是一肚子歪才!”
她二人本來隨在向問天二人身後,所以那道人本未注意,此時聽二人語聲口氣似是女子,面上一奇,不禁閃電般掃視了二人一眼,待看到任盈盈時,神色微微一怔,仔細盯了兩眼,臉上溢出激動的神情,半晌才似有所覺,忙做出恬淡的表情,將目光移開。
吳天德瞧在眼裡,心中一動,忽然一側身,指着任盈盈道:“這位是日月神教任教主之女任大小姐,不知真人可還認得故人之女麼?”
靈隱散人聽了聳然動容,定睛瞧了任盈盈片刻,只覺這人五官神采依稀便帶着那人的影子,神色立時變得十分恭敬,他自一人高的洞頂石上躍下,向任盈盈拜道:“厚土堂計靈,拜見大小姐!”
向問天嘿然道:“老小子,裝神弄鬼的,怎麼現在不扮出家人啦?”
任盈盈忙將計靈扶起來,說道:“計叔叔請起,盈盈已算不得日月神教的大小姐啦,你切莫如此多禮!”
計靈站起身來,朝向問天慚然一笑,道:“對不住啦,老計還當向左使是來拿我回黑木崖的,見到了大小姐,我才略摸猜到了你們的來意。”
向問天動容道:“你猜到了我們的來意?”他說着向前急掠一步,一把抓住了計靈的手臂,急問道:“莫非你也知道……知道……教主他……”
計靈喟然長嘆道:“十二年前教主失蹤後,東方不敗繼任教主之位,便命我在西湖邊設計一座地牢,當時計某不知他的用意,所以有心賣弄,在西湖底下修出一座無人可破的大牢。
大牢修好過了兩月有餘,東方不敗又命我去教授神教弟子如何在牢中安放炸藥。因那地牢洞頂十分牢固,而且洞內潮溼,炸藥需三月一換,所以我在洞頂又設計了巧妙的機關,就因爲這個所以在山莊多耽擱了些日子。
向左使,你也知道我年輕時練功傷過三焦陽經,陽氣過旺,喜歡呆在陰冷潮溼的地方睡覺,有一日改造機關累了,我便鑽進那洞頂機關內休息,無意中見到黃鐘公、黑白子他們從牢底出來,站在那兒說話,這才知道原來教主並未失蹤,而是被那東方不敗篡奪了教主之位,將教主關押在這西湖牢底。
計靈無意之中竟成了叛教罪人的幫兇,真是後悔不迭,可是此事關係重大,若是露出一絲蛛絲馬跡,立時便會被他們殺人滅口,我只有故作不知,待離開梅莊之後,我日夜苦思救教主出來的法子,始終不得主意。
後來我乾脆自稱舊疾發作武功盡失,退出了日月神教,寄居在我師弟,也就是本寺方丈大智禪師這裡,窮思救人之法,今日若不是見了大小姐,計靈還得裝下去,又怎敢將心中的秘密對人吐露?”
向問天、任盈盈一聽就連他這位地牢的設計者都想不出救人的法子,心中不禁涼了半截。任盈盈猶抱着一絲希望道:“那地牢沒有人比計叔叔更加熟悉,這十二年來,您可曾想出救人的辦法?”
計靈沮喪地搖了搖頭,道:“那座地牢深埋於西湖湖底,這便是一座天然的屏障,除了硬攻再無其他的辦法。可是……我當初本想將整座地牢處處遍埋炸藥,因聽到了這個秘密,才臨時改了主意,只在第二道和第三道鐵門間設計了炸藥機關。
在第一道鐵門外設計了密室,內中有二十一名教中好手分七人一班日夜看守,稍有異動便有七條火捻一齊點燃,只消有一條燒至機關處,便可在地底炸開一個洞口,萬頃湖水傾流而下,無人逃得出來,老計想了十多年,想過的辦法數不勝數,可是卻無一個辦法行得通。
教主的囚室內用精英鐵母打造了一副鐵鐐手銬,便是那副手銬亦無法以普通工具弄斷,這些年來我到處蒐羅,總算弄到了一點玄鐵精英,鑄成了這副鏈鋸。”
說着他返身走到那石洞旁的草叢之中,翻開一塊大石,從巖縫中取出一枚精巧的鐵膽,那鐵膽上帶着一個釦環,伸手一拉,便從鐵膽內拉出一條烏滲滲的鏈鋸,看那鐵膽並不甚大,可是入手卻極沉重。
計靈將那鐵膽放在任盈盈手中,說道:“要鋸開教主那副與地底鐵柱緊緊相系的精鐵鐐銬,非此玄鐵鋸子不可。計靈能想出的也只有如何解開教主身上束縛,但是要如何逃出地牢,卻始終無法可想。”說着他又羞又慚地連連搖頭,一頭白髮在風中飛揚,顯得異常得悲涼。
向問天也怔了半晌,才上前拍着他肩膀道:“老計何必如此沮喪,你一個人想不出,我們這麼多人總有法子可想。我們同去西湖邊上,再好好研究個辦法出來吧!”
計靈搖了搖頭,黯然嘆道:“向左使,計某要退出神教,爲了取信東方不敗,早已自廢武功,現在身手只比常人靈活一些而已,還當得什麼用?去了也只有礙手礙腳。我能做的也只是製出這條玄鐵鏈鋸來罷了。
不過昔年我怕東方不敗到底不放心我,爲了以防萬一,我將地牢圖紙畫了一份,放在我次子計崴那裡,他已盡得我的真傳,現在正在西湖爲杭州首富宋天屹重修‘小南園’。我的事都已交待給他,你們找到他便可得到地牢最詳盡的佈置。計某隻在此祈求佛祖庇佑,但願教主重見天日!”
任盈盈聽說計靈真的廢了武功,見了他白髮蒼蒼的模樣,也不禁扼腕嘆息。既有了圖紙的消息,他們實是一刻也呆不下,當下幾人便收好了那玄鐵鏈鋸,告辭奔赴西湖。
小南園,宋時便是西湖一景,位於萬松嶺西北,南屏山東北麓,園內假山曲徑,聳樓望閣,蓮池荷渠,柳蔭槐花,幽雅瑰麗兼備。叢林之中遍佈石桌石凳,花團錦簇,桂樹搖曳,與“南屏晚鐘”遙相呼應,與美麗的湖光山色相得益彰。
宋天屹自別人手中買下了小南園後,投下重金要將這裡翻修成西湖第一園林,以誇耀其富,因此重金聘請了‘小魯班’計崴主持其事。
向問天、吳天德等人趕到小南園時,只見一大羣工匠簇擁在一起,足有百十號人,中間一張石桌,那位計歪歪計先生正站在桌上,聲嘶力竭地道:“我說了這麼多啦,大家聽明白了嗎?要知道,你們有幸修建小南園,那是無比榮光的事情,足以向後代子孫誇耀啦。現在開工幾天啦,有些事我不得不反覆向大家說明,園子呢,要有靈氣,不是這裡栽上兩叢花,那裡植上一棵樹,便叫做園林的,園林之要者,乃是借景,如遠借、鄰借、仰借、俯借、應時而借,這就像臨紙作圖,意在筆寫,雖由人作,要宛自天成才行……”
似乎他已經講了許久,下邊的人極是不耐,終於有人忍不住道:“我說計師傅,你說怎麼做,我們便怎麼做就是了,說這麼多我們也不懂,白白的浪費時間!”
計歪歪正色道:“這又不然,不明其中道理,怎麼可以做到間疏有致,別有洞天呢?夫土木之道……”
吳天德深知此人一旦長篇大論起來,簡直如長江黃河,一發而不可收拾,連忙高聲叫道:“計師傅,有客人上門啦!”
計歪歪聽到人叢後有人喊他,擡頭一看,認得是吳天德,不禁微微一怔,連忙對那些工匠們揮手道:“好啦好啦,大家按我說的開工罷……”說着跳下桌子,直奔吳天德而來。
他行至面前哈哈笑道:“原來是吳掌門,好久不見啦,吳掌門大鬧恆山之事,早已傳遍江湖,如今你的名字可以說是如日中天吶,你不在恆山陪着嬌妻美妾,怎麼有空兒跑到西湖來啦?咦?這一位莫非便是恆山派那位儀琳姑娘?嘖嘖嘖,這麼漂亮,難怪吳掌門調了三千大兵上山,古往今來率領三千官兵追女人的你可算是頭一位啦,哈哈哈……”
任盈盈、藍娃兒的簡單裝扮可以瞞得過那些普通百姓,自然瞞不過計歪歪,他已瞧出那高個兒的女人是五毒大會上與藍鳳凰較量的姑娘,想當然地便把任大小姐當成了儀琳。
任盈盈聽了神色不悅,冷冷地哼了一聲,吳天德連忙將他拉到一邊道:“計兄,我們從靈隱寺靈隱散人那兒來,有件要緊的事要向計兄請教。”
計歪歪聽了神色一變,謹慎地看看吳天德,待瞧見站在不遠處的向問天,見他雖只是隨隨便便往那兒一站,身形卻如嶽峙淵停般不可撼動,眼中狐疑之色更濃。
任盈盈見了他目中疑慮的目光,便掏出那枚鐵膽,亮在掌心,向他道:“確是計前輩讓我們來找你的,你可識得此物?”
計歪歪見了那隻玄鐵鋸,神情一鬆,卻似又想起什麼,連忙道:“你們隨我來!……”他急急地領着幾人來到一處僻靜的房中,聽吳天德等人說明來意後,計歪歪自牆角搬出一隻大工具箱,撬開木板夾層,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疊圖紙,對吳天德等人道:“家父將此物交予我已有七年,計某一直妥善保管,還以爲將它們藏在箱中,此生再無機會面世,如今交給你們,我也放心啦!”
吳天德將那圖紙攤在桌上,計歪歪指着一條條墨線勾勒出的圖形,細細講解秘牢中情形,直講了大半個時辰,向問天等人才弄清楚那地牢的全部部置,不禁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這座地牢並沒有太多精巧的機關設置,但是牢房設在湖底,牢頂置以炸藥,便已先將自己置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縱然梅莊中沒有黃鐘公等一衆高手把守,只需派一個不通武功的小廝守在密室中點燃引線,這原本風景怡人的西湖水霎時便會化作洪水猛獸,不要說任我行被困於囚室內解不得那些精英鐵母鑄造的鐐銬,便是暢開囚門任其行走,洪水傾下,將整座地牢淹了,以他的閉氣功夫頂多捱得三炷香的時間,那時外邊的人沒有辦法進去,裡邊的人黑漆漆的尋不到出來的路徑,便只有活生生淹死在裡面。
衆人愁眉深鎖,過了半晌,藍娃兒忽地道:“吳大哥,既然硬攻不行,又無法用計,不如用毒!”衆人聽了眼睛一亮,吳天德忙問道:“你快說說,如何用毒?”
藍娃兒見得他重視,神色甚喜,忙道:“我可以配製一些劇毒的藥物,沾膚即亡,方纔聽計大哥所說,要救人最難處便在於密室中安排了七個人,一旦點燃火藥便無計可施,如果能將他們毒死,我們四人對付梅莊四友應該不會落於下風,只要沒有人去引發機關,要硬闖進去救人那也不難啦。”
向問天擊掌道:“此計甚妙,這女娃兒好生聰明!”任盈盈也喜得一把抓住她手道:“小藍姑娘,你若能救出家父,今後但有所遣,任盈盈無不從命!”
吳天德卻沒有說話,他一直在注意計歪歪的臉色,見他聽了臉上並無喜色,便知其中一定另有蹊蹺,果然計歪歪乾笑道:“若是家父早知是任老爺子關在底下,此計或許可行,只是家父修建密室時尚不知實情,這座地牢修得可謂是牢不可破,因爲唯一所慮者就是被人先制住了這負責點燃炸藥的人,因此那密室……實不是一間,而是七間。
而且東方不敗似乎並不怎麼相信家父,地牢建成之時這七間相通相連、互通聲息的密室已改變了出入道口,那些密室裡放下門閘,外邊的人便進不去,縱然能硬闖進去,必定被其他房間聽到消息,如何下毒還是個難題,唉!現在任老爺子還能好好地活在裡面,但若七人中只消有一個沒有斷氣,那可就送了他的性命了!”
向問天等人聽了頓時大失所望,吳天德理了理混亂的思緒,說道:“我們先將所有的難題理順一下,第一點是任教主被鎖在囚室內,恐怕梅莊四友身上也沒有那鐐銬的鑰匙,只有靠這把玄鐵鏈鋸纔可以讓他脫身,問題在於如何將這把鏈鋸送到他的手中。”
任盈盈等人原本覺得腦中一團混亂,聽了他的話頭腦一清,開始注意傾聽起來,吳天德又道:“梅莊四友武功並不足懼,我們四人、如果再用上毒藥,要打敗他們易如反掌,所以第二個難題是如何阻止密室中的七名死士點燃炸藥!”
衆人聽了不禁連連點頭,吳天德又道:“只要解決了這兩點,那麼便可以救出任教主。然而如果我們能解決炸藥的事,那麼第一點根本無需考慮,只要我們能攻進地牢,還怕不能把鋸鏈送到任教主手中?所以說來說去,不過只有一個難題,便是炸藥!”
吳天德道:“七個人不能一起殺了,那麼能不能收買呢?如果這七個人彼此制衡,打不了他們的主意,那麼能不能在炸藥上動手腳呢?炸藥只有大明軍纔可製作,他們的炸藥總有來路吧?既然炸藥三個月便需更換一回,難道就無機可乘嗎?”
室中靜了半晌,向問天忽地一聲大叫,狠狠地在吳天德肩頭捶了一拳,嘿嘿笑道:“我心中已想得亂七八糟,讓你這麼一說,似乎大有希望,哈哈,我現在就安排人去調查這些人的底細和炸藥來路……”說着他匆匆推開房門而去。
計歪歪本想告訴他們梅莊安排看守密室的人並不固定,二十一人每三人一組,彼此也不知另一間密室的入口,收買其中一人毫無用處。至於炸藥,雖說是一個好法子,可是那黑白子心機極深,每次換裝炸藥之前,都攜了炸藥去深山之中先行試過,想偷樑換柱也是萬萬不能,但他見了幾人臉上的雀躍神色,實在不忍再潑一盆冷水,唯有暗暗嘆息一聲,沒有把這些話再說出來。
任盈盈聽了吳天德的分析,目中溢出異樣的神采,望着吳天德暗想:“這個傢伙整天胡說八道,做事亂七八糟,原來想些東西居然這樣有條有理,以前還真的看錯了他,看來要救我父親出來,這事真要着落在他身上了。”吳天德見她定定地望着自己,忽然起了捉弄之心,向她扮個鬼臉,說道:“頭一次見到大小姐你用敬佩的眼光看我,哈哈哈,是不是如果我救了令尊大人出來,你也是但有所命,無不聽從?”
任盈盈啐了他一口,卻終是因爲心中愉悅,忍不住展顏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剛剛覺得你這人也有正經說話的時候,你又開始胡說八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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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歪歪給任盈盈等人安排了住處,過了晌午還不見向問天回來,藍娃兒閒得無聊,便要吳天德帶她去看西湖風光。吳天德去與任盈盈一說,任大小姐因爲救父出牢的事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便也欣然與他們一同出遊。
二女仍是一身男裝打扮,計歪歪陪着他們沿着西湖長堤一路行去。現在雖是冬季,西湖風光倒未受多少影響,每至一處景觀,計歪歪都爲他們解說一番,二女聽得興致勃勃,吳天德卻覺無聊得很。
什麼?這條長堤就叫‘柳浪聞鶯’?不過是一條傍水的長堤,兩旁植了許多的柳樹,樹上有些鳥兒叫喚罷了,這有什麼好看的。那些文人騷客真是閒得無聊,也實在沒什麼見識,去瞧瞧九寨溝的自然風光,那才叫美麗,這裡……嗯,也就這個湖波濤盪漾,三兩小舟在水上起浮,還有那麼點味道。
前邊就是斷橋?唉!當初聽到《白蛇傳》的故事,斷橋相逢那是多優美的故事,看來也是全指着這個民間傳說啦,就這麼一座毫無技術含量的拱橋,既不美觀,也不優雅,有什麼了不起的?敢情所謂斷橋,就是偶爾下一場雪,陽面雪化了,陰面的雪還在,遠遠的從山上望下去,就好像橋面斷成了兩截了呀。這些文人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愣是整出個“斷橋殘雪”來,瞧她倆看得興趣盎然,真搞不懂有什麼好看的。
吳天德橫挑鼻子豎挑眼,聞名於世的西湖盛景,在他眼中大有名不符實之感。直到……計歪歪指着一座六角攢尖頂亭說道:“看到那亭下的圓丘了麼?那便是南齊時錢塘名妓蘇小小的墓了,蘇小小……”
吳天德兩眼一亮,蘇小小?久聞大名呀,“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這首詩都背得好熟好熟,原來這裡便是那位名傳千古的青樓名妓蘇小小的墳墓。就衝這麼漂亮的名字,那該是多麼漂亮的絕代佳人呀!
吳天德快步走到西泠橋畔的蘇小小墓前,只見亭前一座石碑,上邊題着“錢塘蘇小小之墓。”吳天德望着那座普普通通的墳丘,想着裡邊便埋着那位曠絕古今的一代名妓香骨,不禁嘆道:“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鑄金。”
任盈盈見他一路行來興致不高,這時卻大有興趣,哪裡知道吳天德是在追思那位風華絕代的蘇小小姑娘的美貌,還當他也在感懷蘇小小的身世,不禁也幽幽一嘆道:“幽蘭露,如啼眼。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草如茵,鬆如蓋,風爲裳,水爲珮。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西陵下,風吹雨。唉,香魂一縷,千年詠歎,真是思之悵然啊。”
吳天德聽了暗道一聲慚愧,想起這位風骨傲人的一代奇女子才芳齡十九,就因病離世,自己見到她的墳冢,居然只顧想像她的美貌,實在忒也無恥,吳天德暗暗責備自己,收斂了心神,恭恭敬敬地向蘇小小的墳塋施了一禮,折身走到西泠橋頭。
計歪歪生性就愛嘮叨,口才又好,這時向兩位姑娘講起蘇小小的愛情故事,講得活靈活現,惹得她們也不禁唏噓不已。
吳天德立在橋頭,望着起伏不定的碧綠水面,暗暗忖道:“這位姑娘一生喜好山水,一樓香魂日日嬉遊於西湖水中,想必也開心得很。只不知世上是否真有鬼神,如果有的話,這位姑娘如果玩水玩得夠了,若是穿越地底,見到那位殺人如麻的魔教教主,不知是什麼樣子。”
他想像那種情形,覺得十分有趣,剛剛笑了兩聲,一個念頭忽地跳上心頭,又仔細想了一想,喃喃道:“玩水玩得夠了,玩水玩得夠了,哈哈哈……”他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他奶奶的,我終於想出救人的法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