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封不平三人模樣,吳天德心中涌起一股寒意,站在那兒竟然不敢向前。
封不平三人走到吳天德面前,臉上露出無比哀傷的神情,過了好半晌,封不平才低低地道:“吳師弟,師叔他老人家……”
吳天德身子一震,他的猜測果然是真的,方纔他還有些殘忍地想:“是華山劍宗哪位同門去世了?金山和尚、無名道人應該已經到了華山,難道是他們?風清揚身體硬郎,不會驟然生病,以他的那身武功要尋個對手也是極難的事,怎麼也不會是他的,想不到……”
旁邊方證大師、沖虛道人見了吳天德臉若死灰的模樣,如何還猜不出這戴孝老者所說的師叔是誰,都不禁喟然長嘆一聲。沖虛爲世上少了一位劍法大家而惋惜,方證大師與師弟方生昔年曾受過風清揚極大的恩情,聽說這位恩人去世,不禁黯然神傷。
吳天德呆了半晌,才恍若自夢中醒來,他怔怔地向四下看了看,四下人羣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見到他臉上神色也知必有大事發生,笑談之聲已經收斂。吳天德望着儀琳,向她強顏一笑,道:“儀琳,你和小藍先回去吧,靜月和非煙都在家中等你……”他又轉首四顧,茫然道:“不戒大師呢?他方纔還在這裡。”
田伯光看見他臉色難看,小心地道:“不戒大師方纔等儀琳姑娘時,瞧見人羣中有個人的背影酷似他認識的一個人,便追着那人去了。”吳天德此時沒有心思細想這些事情,便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和儀琳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三位師兄商議。”
封不平三人見他神態恍惚,不禁擔憂地道:“師弟,人死不能復生,你是本門的希望,你可千萬要撐住呀……”吳天德森然一笑,道:“師兄放心,小弟不會做那些兒女情態,人生百歲,終有一死嘛……”他臉上帶着笑容,說得滿不在乎,可是那笑意看在封不平三人眼中,卻像見到了一頭噬血的野獸,散發着危險的氣息,禁不住心頭一寒。
吳天德居然又轉身向方證、沖虛彬彬有禮地道:“晚輩師門還有些事情處理,慢待了兩位前輩,恕罪!”方證和沖虛對視一眼,他二人雖也極想知道風清揚是如何去世的,但這畢竟是人家師門中事,未得邀請不便參與。
方證便回了一禮道:“吳掌門不必多禮,我和沖虛道長多年不曾見過恆山三位師太,既然來了,當去拜訪一下……”沖虛也道:“吳掌門儘管去忙,不必介意我們兩個老朽。”
吳天德向二人點點頭,將玉簫遞於沖虛,沖虛老臉一紅,道:“這簫便送與吳掌門吧,老道可不想再讓你佔了兵器之利了……”吳天德此時也無心客套,聞言謝了一聲,將簫置於袖中,與封不平三人徑自走向一處松林,直至遠離人羣喧鬧之處,吳天德才駐足回首道:“封師兄,我師父他老人家……是怎麼死的?”在他心中,已隱隱猜測可能是嶽不羣使了什麼陰謀詭計。
封不平喟然一嘆,這纔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原來吳天德離開後,封不平三人第二日便去朝陽峰尋覓地址準備成立華山劍宗,當天下午他們又去朝陽峰下的避月谷尋找風清揚。避月谷知者不多,深藏在朝陽峰峭壁之下,人跡罕至,三人尋了兩天,才找到風清揚的茅屋。
風清揚輩份雖高,但年紀和封不平等人相差無幾,年輕時便和他們常相往來,臨到暮年見到這些同門,饒是他修爲高深,喜怒已不形於色,心中仍是極爲高興,他聽了吳天德避免劍氣二宗自相殘殺、另立劍宗門戶的想法也深表贊同,有了他的支持,封不平三人信心大增,開始尋找地點建造房屋。
隔三差五的,三人或去石洞之中學習各派劍法,或去避月谷中請師叔指點,雖只短短時日,劍術都大有長進。三人在朝陽峰大興土木,嶽不羣早已探得風聲,也曾秘密派遣弟子去朝陽峰看個究竟,可是他曾在華山正氣堂親口說過若是華山劍宗真有本領,大可自立門戶,因此也無法阻攔。
封不平三人知道他派人前來窺探,並不介意,十日後,叢不棄離開華山回去將三人弟子們都帶來華山,一路之上四處宣揚華山劍宗開宗立派,並推舉吳天德爲掌門的事。
叢不棄離開不久,封不憂二人忽然發現華山各處出現一些行蹤詭秘的遊客,此時已入深秋,華山遊人寥寥,突然出現這些遊人頓時引起二人注意,還以爲是嶽不羣暗中派來,欲對二人不利,是以暗暗提防。不料那幾羣遊人在華山諸峰上下走了個遍,便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
二人這才放下心來,可是隻過了兩日,華山突然出現數千遊客,看他們都似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封不平二人大爲驚異,戒心頓起,他們以爲是嶽不羣找來對付他們的高手,但細想想嶽不羣實無這等實力。
待到第三日下午,那些到處遊蕩的遊客,就像接到了什麼消息似的,又忽然紛紛離山而去,二人莫名其妙,想起隱居在避月谷中的師叔,不知他是否受到這些古怪遊客的騷擾,二人便匆匆趕去避月谷探望。
到了避月谷中風清揚的茅屋之旁,二人忽見四名綠袍漢子擡着一頂小轎自遠處飛奔而來,避月穀人跡罕至,道路難行,那四人擡着一頂轎子,無論峭壁池塘,竟然如履平地,這樣高明的功夫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居然只是四個轎伕,二人不禁驚怔在木屋之外。
四個轎伕擡着轎子堪堪奔至二人身旁,便將轎子放下,束手立於轎旁,目不斜視,好像根本不曾看到有兩個大活人就在身旁。
封不平、成不憂見這幾人行蹤怪異,正想開口問他們來歷,忽地房中風清揚的聲音道:“是不平、不憂嗎?還有四位高手,是何方貴客?”
封不平二人聽了不由心中一凜,師叔的紫霞功已臻化境,蟲鳴蟻叫亦瞞不過他的耳目,他說另有四位高手,難道那頂轎子竟是空的?
封不平躬身道:“師叔,那四位高手……師侄也不認得,他們……擡了一頂轎子來……”房中驚噫一聲,過了片刻就聽風清揚淡淡地道:“風某隱居避月谷多年,耳目也有些不靈便了,是哪位故人來訪?”
那四名轎伕擡着轎子來到茅屋之前便佇立不動,恍若泥雕木塑,轎中卻忽然傳出一個低柔溫和的聲音道:“風先生本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住在這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真是令人羨慕。唉,若不是心願未了,我實實不願來打擾先生的清修。”
說着,那轎簾兒無風自動,緩緩向上捲起,一個白袍如雪、面如冠玉的中年人微笑着從轎中走出,負手立於地上。他看起來雖屆中年,卻是長身玉立,劍眉朗目,氣質秀逸,臉上不見一點皺紋,恍若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
封不平二人看得卻是如浸寒冰,以氣功將轎簾擡起,已極是難得,這面貌俊逸、氣度雍容的中年人卻能將那轎簾緩緩揚起,猶如一隻無形的手掌將那轎簾兒慢慢捲起,這份功力簡直聞所未聞。
只見那中年人負手而行,似乎只是微微擡了一下腳,倏忽間已自十餘丈外出現在茅屋之前,封不平駭然道:“‘縮地千里’?”他雖不識得這門功夫,但是武林中古老相傳,武林中曾有一門極高深的輕功,一步跨出,便在十丈開外,動作飄逸自然,彷彿不是這人飛越十丈,而是那十餘丈的距離一下子縮成了一步,眼前這人的身法簡直比鬼魅更可怖,封不平見了頓時省起這門奇功,若不是這門奇功,還有什麼武學可以達到這種境界?
白袍人聽了只是微微一笑,一步掠至門前,目不斜視,雙手抱拳,身子微躬道:“一別二十年,東方有幸再次得見風先生!……”那四名輕功卓絕的轎伕見他施禮,連忙齊刷刷地雙膝下跪,以額觸地不敢擡頭。
這白衣人雖在門外,風清揚看不見他動作,仍是執禮甚恭,神態莊重。室中傳出啊的一聲輕呼,只聽風清揚極意外的聲音道:“東方?原來是你,快快請進!”
白衣人尊敬地應了聲:“是……”放下雙手,袍袖微微一拂,那門便悄悄打開,白衣人飄然而入,也不見他舉手作勢,門扉已然掩上。只聽風清揚的聲音道:“果然是東方道兄,實在想不到,待客簡慢,休怪休怪!”
封不平、叢不憂見這人對風清揚的尊敬確實發自肺腑,而風清揚見到他時,語氣之中也似有些愉悅,難道二人是友非敵?東方,天下間姓東方的絕頂高手是誰?驀地二人同時想到一個名字,不禁相顧駭然,都在對方眼神之中看到不可置信的驚疑目光,東方不敗!除了號稱武功天下第一的東方不敗,誰人能有這等卓絕的武功?
只聽白衣人儒雅柔和的聲音道:“昔年東方迷自視不凡,與先生交手過招,二百零七招上,敗於先生之手,並蒙先生教誨,東方迷對風先生‘無招勝有招’的武學嚮往之至,更對先生提及的那位獨孤求敗前輩‘無劍勝有劍’的至高境界神往不已,若非得聞先生高論,東方迷真是坐井觀天了!”
風清揚呵呵一笑道:“今日再見東方道兄,神采如昔,英華內斂,想必內外武功皆至化境了,東方迷而至東方不敗,真的是實至名歸。”
封不平、成不憂身軀一震,這人果然是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原來他以前叫做東方迷,並非生來便稱作東方不敗的。
只聽東方不敗道:“昔年聽先生說及‘無招勝有招’境界時,東方便覺自己一生也無法達到那種境界,更別提‘無劍勝有劍’了。不過後來東方有所奇遇,得窺一門上乘武學,多年苦練下來,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諦。其後勤修內功,數年之後,終於明白了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要道。”
只聽他幽幽一嘆道:“可惜東方不知那位獨孤前輩的‘無劍’到了什麼境界,但東方修習那門神功已來,動手已無需有招,近來更已不需用劍,追思獨孤求敗先賢,是爾自稱不敗,到讓風先生笑話啦。”
風清揚驚訝地道:“你已不需用劍?那是什麼武學,竟然如此了得?”東方不敗笑道:“那是我神教中一門武學寶典,東方自學了這門武功,唯一的心願便是能再和風先生再決高下,後來聽說先生已經逝去,東方心中深以爲憾。日前東方幸遇先生的弟子,才知先生猶在人間。您的弟子身爲九劍傳人,卻寓劍於刀,三招敗了我的侄女兒,可見先生武學進境日深,亦已不拘泥於用劍,是以東方纔盡遣陝西教衆,遍搜華山,總算尋得先生,一償昔日夙願。”
風清揚默然半晌,室內頓時靜寂無聲。封不平、成不憂二人雙拳緊握,掌心都沁出汗來,心頭怦怦直跳,東方不敗號稱武功天下第一,聽說這些年來真的不曾敗過,方纔二人親眼瞧見他一身高絕無匹的內功,風師叔雖然劍法通神,是不是便能勝過他呢?
只聽風清揚嘆道:“風某二十多年前便已發誓不再與人動手過招,可是高手難尋,東方道兄若果然達到了無招、無劍的境界,風某不領教一番,實爲生平第一憾事!”
東方不敗哈哈笑道:“東方學了這門功夫,世上也只有風先生有資格來評鑑,不然便如學了屠龍之技,卻無處屠龍,實在無趣得很!”
風清揚哈地一笑道:“東方道兄自詡屠龍壯士,風某人便是你劍下之龍了。”
東方不敗道:“風先生的武學修爲,便如插雲之峰,無人知其高;又如通淵之水,無人知其深。當今世上,也唯有東方,纔有資格向風先生請教!”
他對風清揚雖仍推崇備至,但言語之間顯然也極爲自信,大有曹阿瞞“數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豪氣。只聽他又道:“東方近來已不再用劍,但面對您卻不敢大意,這柄劍是本教十大神兵中的流雲寶劍,東方便以流雲劍請風先生指教。”
風清揚忽地揚聲道:“不平,你二人候在外面,未得允許,不得入內!……”封不平、成不憂連忙躬身道:“是,師叔!”
二人話音一落,忽聽室內“嗤”一聲,嘯音直爆耳膜,這是劍鋒破空之聲,封不平二人聽了臉上變色,這銳嘯之聲比之利弩破空更加急促,那劍該有多快?只聽那銳嘯破空之聲十分短促,好似劍招甫一使出便收式換招,二人站在屋外看不見室內搏鬥情形,但也猜得出那劍風銳嘯之聲出自東方不敗,可是風師叔呢,爲什麼聽不到絲毫動靜?
只聽那銳嘯之聲忽左忽右,忽隱忽現,“嗤嗤”之聲越來越急,聽那劍風破空的方位,疾轉變化快逾流光閃電,若是三個絕頂高手同時舞動寶劍,或許還可以說得過去,只是室中明明只有東方不敗和風清揚兩人,這劍嘯聲頻一致,絕非兩人使出,一個人的身法怎麼可能快到這種境界?
風清揚呢?他能不能抵住如此快劍?室中始終不聞風清揚的聲音,但東方不敗劍嘯之聲不斷,反而越來越是急促,顯然是奈何他不得。又過片刻,忽聽另一股銳嘯破空之聲大起,兩道聲音此起彼伏,風清揚已然展開反擊。
東方不敗的劍嘯一聲聲極其短促,稍鳴即逝,而風清揚的劍嘯聲卻如長笛嗚咽,悠悠咽咽綿而不絕,想來是東方不敗出招極快,換招也是極快,一劍刺出,立即收回,再刺一劍時身形已不可思議地轉至另一方位。而風清揚的劍招卻連綿不絕,如同行雲流水,招式連環,分不清是一劍還是十劍百劍連綿使出。
聽着此起彼伏的劍嘯聲,當知二人交手正急,忽地有個尖銳的聲音喝道:“好劍法!……”隨即風清揚驚咦一聲,室內頓時只聽得到他綿綿不絕的劍氣破風之聲,東方不敗那種急促的劍嘯聲越來越弱,漸漸微不可聞。
封不平、成不憂暗暗納悶,東方不敗的聲音本來中正柔和,怎麼剛纔一聲大叫又細又尖,如此刺耳?不過聽這聲音似乎風師叔已經佔了上風,二人面上不由露出輕鬆的微笑。
便在此時,東方不敗越來越弱的劍嘯忽地帶起了顫音,銳嘯聲中帶着嗡嗡的響聲,如同殷殷暗雷自低空劃過,二人站在室外,竟覺得那罡風激盪就在面前,衣袂不由自主地急拂起來,好像一股無形的勁道波動起空氣,產生了一股勁風。
只聽那滾滾沉雷一般的聲音越來越加急驟,震得人耳鼓嗡鳴,封不平二人直退出十多丈外才覺壓力稍減,那四名跪地不起的轎伕也承受不住,遠遠地退了過來,復又跪在地上。
此時那小屋周圍花草樹木都在簌簌發抖,木屋似乎也在隱隱抖動,站在成不憂這個位置,恰恰可見一束陽光照在木屋之上,一眼望去,陽光照耀的光線正發出奇怪的波動,扭曲顫動着,顯得整幢木屋十分怪異。
這種奇怪的壓力越來越強,縱使二人身在十餘丈外,仍覺心頭如壓大石,呼吸不暢。二人正自暗暗擔憂,忽然嘿地一聲,室中所有聲息盡斂,封不平二人屏住呼吸,四名跪地不起的轎伕也霍地立起,緊張地望着那棟小木屋。
木屋中一片靜寂,過了半晌,才聽一個柔和的聲音幽幽一嘆。封不平二人聽見這輕柔的一嘆,直如晴天一個霹靂,雖然這山谷峭壁林立,谷中四季溫暖如春,二人卻如置身冰窖,身上再無一絲暖意,因爲那聲輕嘆正是東方不敗的聲音。
只聽東方不敗嘆道:“風先生,東方實在不想殺你,可惜你的劍術太過高明,不出全力,實在勝你不得,唉……!”他一聲嘆息,似乎極爲惋惜。
緊接着,那緊閉的房門打開,東方不敗從房中走了出來,他肋下鮮血盡染白袍,但他仍站得筆直,是以也看不出是他受了傷,還是染了風清揚的鮮血。四名轎伕見了一起跪倒,高聲叫道:“東方教主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東方不敗瞥了封不平二人一眼,嘆道:“風先生喚你們進去……”說着身形一動,向前掠來。他這時行動似不如方纔下轎時飄逸,但身法速度卻快了許多,身形一晃間,自木屋門口直至轎前,同時幻現出九個東方不敗來,封不平、成不憂眼前一花,只聽轎中東方不敗道:“走罷!……”這時空中虛影才堪堪消失。
吳天德聽至此處,渾身顫抖不已,封不平道:“我們進入木屋時,師叔尚未氣絕,他……他見到我們只說……只說東方不敗的武功似魔似神,已非人力所能及。要我們轉告師弟,以重振劍宗爲重,切勿爲他報仇。”
吳天德聽了風清揚這句遺言,心中大慟,他與風清揚雖只相識一個多月,但是這老人卻是他來到這時代後,對他最是無私關愛的一位長輩,吳天德無視那時師道尊嚴,對風清揚態度並不畢恭畢敬,風清揚也不以爲忤,二人的關係亦師亦友,又有一種隱隱的親情。師父臨死,念念不忘的竟是自己的安危,生怕自己去爲他報仇,不敵東方不敗。風清揚隱居山林,何等逍遙自在,想不到他收了自己爲徒,卻爲自身種下了殺身之禍。
吳天德又是悲傷,又是自責,華山劍宗這些師兄弟們整日都在想着如何恢復華山劍宗的榮耀風光,可是自己都在做些什麼?風清揚將自己視作得意傳人,自己什麼時候替師父、替劍宗做過一件事?
吳天德越想越愧,甚至感到無顏面對這幾位同門師兄,他癡癡想了半晌,忽地大喊一聲,發力向前奔去,成不憂正要追過去,封不平攔住道:“罷了,風師叔驟然去世,他心中必然難過,讓師弟獨自冷靜一下也好。”
吳天德越奔越快,穿峽越谷,也不知奔了多久,到了高山一處無草無木的嶙峋山崖,此時正是斜陽如血,崖上罡風烈烈,四處羣山蒼茫,林海如浪。吳天德立在崖邊,迎着冷冽的山風,仰天長嘯,嘯聲悠揚激烈,半晌無歇。
許久許久,吳天德才頹然退後,坐在一塊大石上,呆呆坐了許久,忽地摸到袖中那管玉簫,便默默地取出來,湊到嘴邊,微微闔上雙目,低低地吹奏了一曲哀傷的樂曲。
他一邊吹着曲子,一邊想着與風清揚在古洞之中相識,在澗玉泉旁向他拜師學藝的情景,想起當自己拜倒在地,口稱師父時,風清揚那慈祥清矍的面容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和欣慰,忽地感到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弟子,實在有負風清揚太多,兩行痛悔的熱淚從頰上滾滾而落,被山風一吹,頓時變得冰冷:人已逝兮風輕揚,師父,天德一定要給您報仇雪恨!
東方不敗的武功已經練到似魔似神的境界?就算他真的成神成魔了又怎麼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只要他也會死,就一定有機會,就算自己一人不是他的對手,難道就不能尋些幫手?
幫手?!吳天德霍地跳起身來,若說幫手,那麼最厲害、也最有可能成爲幫手的,便是西湖底下的任我行了,他又是日月神教上任教主,在教中必定還有相當的勢力,如果把他救出來,便是自己最可靠的盟友。
吳天德想到此處,精神一振,悲傷之意被凜凜殺氣所取代,他忽地舉起玉簫,仰天大叫道:“東方不敗,你註定要死在我吳天德的刀下!……”這一聲斷喝在山谷懸崖間迴盪不已。
任我行那個老魔頭埋在西湖底下都快生了鏽,吳天德顧忌他的野心,一直不想把他救出來,可是現在爲了復仇,卻是迫不及待要讓他重出江湖了。
他將玉簫往袖中一揣,眼睛無意間一瞥,忽地駭了一跳。此時斜陽在他右後側,將他的影子長長地照在地上,可是在他的影子旁,竟然另有一道人影,和他貼得極近,什麼人悄然無息地竟然來到他的身後?若是這人對他有惡意,方纔趁他不備,已然取了他的性命了。
吳天德寒毛直豎,霍地轉身望去,只見身後空空蕩蕩,方圓數十丈內沒有一點屏障,哪有一絲人影。
他心中疑惑,向前走出幾步,猛然轉身向身後懸崖方向一看,崖上風聲烈烈,仍是沒有半個人影,但他目光向地上瞧時,自己影子旁邊,分明另有道人影如附骨之疽,緊緊貼在他的身邊,冷汗頓時從他脊背上冒了出來。
第八卷 智救任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