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非煙這一大發雌威,不獨桃谷六仙被震攝住,便連不戒和尚也呆在那兒,愣愣出神。瞧了曲非煙模樣,這和尚不禁想起自己老婆,當年對自己也是這麼刁蠻可愛,如今分別十餘年,自己遍尋天下,都找不到她的形蹤,也不知她怎麼樣了,一時觸動傷心情懷,呆在那兒只是出神。
門口傳來“噗哧”一笑,一個嬌嬌俏俏的女子聲音道:“非煙妹妹大作河東獅子吼,平神醫府上英雄豪傑納口不言。明兒個讓說書先生去講上一講,倒有趣兒的很了。”
曲非煙小臉騰地紅了,擔心地看了吳天德一眼,生怕自己相公也覺得自己太過蠻橫。吳天德向她微微一笑,眼含愛意,讓這小妮子瞧了芳心一寬,頓覺這世上只要天德哥哥識得自己的溫柔好處,便是對別人野蠻一些,那也算不得什麼了。
儀琳在一旁瞧見吳天德注視曲非煙時的熾烈目光,頓時自覺形慚,暗想:非煙妹妹貌美如花,我只是個乾乾瘦瘦的普通小尼姑,難怪吳大哥從不曾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唉,這幾日自己能和吳大哥在一起,已經是菩薩垂憐開恩,切切不可再癡心妄想了。
吳天德以目示意,安慰了曲非煙,轉首向門口瞧去,只見一個女子大大方方自門口踱了進來,雙手負在身後,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看這女子,大大的眼睛,俏挺的鼻子,那嘴雖不是櫻桃小口,卻是嘴脣豐盈、性感動人。她頭髮盤起,插着金鳳釵飾,耳垂上一對極大的黃金耳環,足有酒杯口大小,這一走動起來,雙環晃動,映得膚白如雪,秀頸婀娜,更增十分韻味。
她身穿藍布印白花的衫褲,頸上掛了三個銀環,自胸至膝圍一條繡花圍裙,色彩燦爛,腰中繫了一條寬寬的綵帶,喇叭形褲口下卻赤着一雙雪足,年約二十七八歲年紀,人不但生得美,那種異樣風情的打扮更是令人爲之心動。儀琳、桃谷六仙不曾見過這種裝扮的人,竟不識得是何方民族。
吳天德在電影、電視上早識得這等裝束,認得是苗家女子打扮,心中一奇。只見曲非煙親親熱熱地迎上去,挎住了她胳膊,喜滋滋地對吳天德道:“天哥,這位便是我對你提起過的藍姐姐。”
吳天德心中一動,脫口說道:“五毒教主藍鳳凰?”隨即便覺不妥,忙改口道:“啊,是五仙教,在下糊塗了。”
藍鳳凰上下打量他模樣,瞧了片刻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笑盈盈地在曲非煙鼻子上一刮,道:“難怪你在我面前總是口口聲聲念着你的天哥哥,你這漢子生得倒俊,若不是你的男人,姐姐見了也忍不住要下手了。”
曲非煙知道苗人大膽,藍鳳凰二十七八歲了,在苗疆自有極相好的男人,這話只是戲弄自己的成份居多,俏臉上只是一紅,倒未在意。房中除了黃伯流、平一指見多識廣,知道她這苗家女子潑辣大膽,其餘人聽了這女子這麼說話,都覺真是無恥之極。儀琳更是暗暗啐了一口,雖然說話的是藍鳳凰,她的心中倒是替人家羞得不行。
吳天德昔年在網上泡美眉,也是個口無遮攔的主兒,這麼些日子來,對着朱靜月、曲非煙這樣親近的人兒,也只在無人處纔敢調笑一番,見這位傳說中的五毒教主大方爽朗,頓時大起好感,忍不住湊趣道:“像藍教主這樣的大美人兒,若不是我已有了非煙妹妹,那麼見到了也是一定不肯放手的。”
藍鳳凰美目中閃過一絲異色,她見過的漢人男子都是裝腔作勢,相好的男人中雖也有過漢人書生,在人前也總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樣,只有進了她的閨房,才肯與她說些貼心的體己話兒,哪裡見過這樣膽子又大、又會哄人開心的漢子,頓時喜不自禁,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俏生生地橫了吳天德一眼,臉上神色似笑非笑,眸波盪漾地暱聲道:“你這麼說,可是想勾引我麼?”
吳天德呵呵笑道:“藍教主這麼說,不就是想要我勾引你嗎?”
藍鳳凰聽了哈哈大笑,笑聲粗獷,竟和男兒般爽朗。這漢子比苗人男子會花言巧語地哄女孩子開心,又不像普通漢人男子那般故作正經,實在可愛得很,忍不住喜勃勃地對他道:“藍教主這名字聽着太不好聽,我叫你吳大哥,你叫我藍妹妹便是。”
吳天德聽了不禁失笑,藍妹妹?這名字好彆扭,怎麼和藍精靈中那位藍妹妹的稱呼一模一樣了。桃谷六仙在一旁瞧了半晌,桃實仙此時忍不住道:“藍教主忽然間變成了藍妹妹,不知再待片刻會變成什麼。”
桃花仙道:“這你就不懂了,咱們仙翁谷裡砍柴的樵夫常常唱過的山歌難道你忘記了不成?那歌中早已唱過要變成什麼了。”
桃幹仙、桃枝仙一齊跳出來道:“那首山歌我知道,我知道,你且聽我唱來……”桃葉仙、桃實仙不甘落後,急忙也搶上前來興高采烈地道:“這首歌我也是聽過的,要唱一齊唱,要不唱都不唱……”四個人頓時扯開嗓門爭先恐後地唱了起來。
只是這四個人都想自己的音調超過別人,你起的調門兒高,我便偏要拔得比你更高,以至於聲調拔得又尖又細,猶如野狼嘶嚎,只唱了兩句:“乾柴~~~烈火~~~好做飯耶,哎嗨哎嗨喲,乾哥乾妹~~~好成親喲~~~”便破了嗓子再也唱不下去。
桃花仙、桃根仙巴掌啪得震天響,桃實仙四個人一臉得意地停住歌聲,四下張望,看看還有多少人爲他們傾倒。桃根仙道:“現在藍教主變成了藍妹妹,待會兒藍妹妹便成了藍老婆,啊喲,不止這女人會變,平一指這間病房馬上也要變成藍洞房了。”
桃花仙道:“藍妹妹還說得過去,藍老婆的稱呼卻是聞所未聞。”
桃根仙道:“這有什麼稀奇?那日谷口小張家兩口子打起來,那小張不是罵他老婆又美麗、又風騷,給他染了一頂綠帽子麼,那小張的老婆便是綠老婆了。這個女子生得比小張老婆還要美麗、還要風騷,便叫做藍老婆,也是應該的。”
桃幹仙興奮地道:“吳天德一見了漂亮女人便想娶回去做老婆,那將來老婆娶得多了,豈不是還有紅老婆,紫老婆,黑老婆?將來再給我們生上一堆五顏六色的幹孫子,那便有趣了。”
桃葉仙、桃實仙等人一聽一齊擁上來,這個吵着要抱紅色的,那個嚷着要抱黃色的,就未來的孫子分配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吳天德聽了尷尬萬分,心中對這桃谷六仙也實實又羞又惱,偏又堵不住他們嘴巴,見他們爭執不休,已經跑到一邊划拳定輸贏去了,便向曲非煙道:“非煙,是藍教主……呃……藍小妹救了你麼,靜月在哪裡,怎麼不見她來?”
曲非煙道:“天哥,我是來到開封才見到的藍姐姐。靜月姐還在恆山,她有了身孕,身子不適,田伯光不敢久點我們的穴道,我們一解了穴道,便狠狠修理了他一頓,不過那時已經進入山西境內,我們想你一定追來尋我們了,若是返回華山,便和你走得岔了,只好繼續趕往恆山。可是靜月姐實在放心不下你,怕你過於擔心着急,才叫我往回尋你。想不到……想不到我們走後你卻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聽藍姐姐告訴我後,簡直擔心死了。”
吳天德一嘆,他也想不到自來到這時代也經過幾件大事,都平平安安,一帆風順,怎麼想得到在那鎮上居然陰差陽錯差點兒送了性命。想起那晚在河邊醒來,看到天邊一顆赤星滑過,還以爲是自己大限到了,如今兩世爲人,對於朱靜月、曲非煙,心中是更加的珍惜了。
藍鳳凰聽那桃谷六仙吵吵鬧鬧得不像話,微微蹙了蹙眉頭,對平一指道:“平神醫出手,吳大哥的傷一定是沒有問題的了。這裡太過吵鬧,我想帶吳大哥去我那裡歇息,平神醫以爲如何呢?”
平一指皺了皺眉頭,他本來還想再問吳天德一些問題,只是瞧現在這模樣確是不太方便,於是道:“他現在只需臥牀休息便可。你要帶他去靜養,那是再好不過。順便將這六個混蛋也帶走了吧,實在是吵死人啦。”
桃幹仙聽見,嗖地一下跳了過來道:“你說要死,怎麼又不死?死了還哪來那麼多廢話?”平一指翻了翻白眼,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死?”
桃花仙、桃實仙一齊接口道:“若是死了,便不會說話。既然說話,那便是沒有死。若是死了又能說話,那可是很了不起的功夫了,今天一定要見識見識。”
平一指矮胖的身子站在六個又高又瘦的老頭兒中間,臉上木無表情,只是不停地翻白眼,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接口,這六張嘴巴便再無一刻停歇,是以乾脆閉口不答。
藍鳳凰眼珠兒一轉,向曲非煙使個眼色,道:“非煙妹妹,咱們來的時候聽說黃河邊上有人捕到了一條怪魚,許多人都圍攏了去看,據說那魚居然長了九條尾巴,真是好生奇怪。”
桃谷六仙一聽,立刻棄了平一指,圍到藍鳳凰身邊,眼巴巴地瞧着她,一個個張大了嘴巴,滿面驚奇之色。曲非煙會意地道:“是啊是啊,聽說那怪魚有三個人加起來那麼高,腦袋長得像個小娃娃,還長了長長的鬍鬚,腦袋上卻生了兩隻牛角,還從不曾有人見過有這樣的怪物。”
桃谷六仙迫不及待地道:“在哪裡,在哪裡,那條人不人、魚不魚、牛不牛的怪魚還在不在?”
藍鳳凰掩口笑道:“聽說在城外上游三十里的飛凌渡口,不知現在還在是……”她話未說完,桃谷六仙已急不可耐地衝出房去,只聽桃根仙道:“九條尾巴那一定是九尾狐狸精了。”桃枝仙道:“怎麼又是狐狸精?有點創意好不好,腦袋長得像個娃娃,那一定是娃娃魚了……”隱約可聞其他幾怪爭論不休,聲音漸漸地遠了。
藍鳳凰格格一笑,向黃伯流施了一禮,道:“多謝黃幫主助我尋找吳大哥,我想請吳大哥去我那裡坐一坐,黃幫主要不要一起去坐坐呢。”她口中雖和黃伯流說着話,臉上嘻笑晏晏,眼光卻在瞧着吳天德。
不戒和尚正要張嘴說話,卻被儀琳拉了一把,回頭望去,只見儀琳眼含淚光,滿面哀求之色,十分的委曲可憐,不禁低低一嘆,不再作聲。黃伯流躊躇一下,暗想:看吳天德瞧着自己侄孫女兒時,也並非無情,此刻來的可是人家現成的夫人,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倒也不爭在這一時,想到這裡,黃伯流便道:“本幫主剛剛來到開封城,有些幫中事務還需處理。五日後便是‘毒獨大會’,到時我再去爲藍教主助威,助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吧!”
藍鳳凰嫣然一笑,按中原人的規矩福了一福,目送黃伯流拉着不戒的手腕,將他拖走。儀琳頭也不敢擡,望也不望吳天德一眼,徑隨着叔爺和父親去了,吳天德瞧見心中黯然,本想對儀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等幾人離開,藍鳳凰蝴蝶兒般身形翩翩一轉,向吳天德笑盈盈地道:“好啦,現在閒人全走光了,吳大哥就到我那裡去坐坐吧,咱們一見如故,真想和你好好的聊聊呢。”
吳天德微微一笑,忽然想起那晚在尼庵中所見過的白衣少女來,心想:“是該好好談一談了。黃伯流說自己中劍第三日,藍鳳凰就傳書要他幫着尋找自己,她若和那位白衣少女全無干系,又如何知道自己的事,她們究竟是什麼關係呢?”